“怎么了?”喻修景抬手,用掌心盖住他的手背。
徐祁年慢慢地用脸侧摩擦他的耳廓。
“我们没事吧?”他声音很低,不是生气,其实也不是问句,是低落和害怕。
“对不起啊,还要让你等到我念完研究生……”徐祁年垂下眼眸。
可是根本不是他的问题,喻修景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到腿很麻。
“不要这样说,是因为我想去演戏,所以才这么难。”喻修景刚刚说完,就被徐祁年摁着小腹扣得更紧。
“没有……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
喻修景很快就送走了徐祁年。
杨怀也把那个偶像剧的剧本发过来了,名字是《你的香气》。男主是一名调香师,而女主是一位花店老板,他们的故事围绕花和香味来开展。
下个周周末,喻修景就会进组,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拍摄。
在喻修景要离开前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汪雅柔的微信。
汪雅柔:【小景,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聊聊,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喻修景和她约好了时间,在汪雅柔来之前准备了一些水果和茶。
其实喻修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汪雅柔了,在他的印象里,她尚且是那个为了徐祁年的高考搬到重庆来的母亲。
她老了一些,眼角皱纹化妆也压不住,穿着却依然得体大方。
“小景。”汪雅柔走进来。
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放下手包,说:“家里挺干净的。”
“您喝水,”喻修景把茶杯递给她,不大熟练地叫了一声,“妈。”
“谢谢。”汪雅柔没有马上喝,放在茶几边上,自己坐下来。
喻修景BY育€€。心里其实忐忑,因为汪雅柔突然约他,他只能想到也许是因为徐祁年向她借的那笔钱。
“前段时间你爸爸生病了是不是?”汪雅柔问。
她语气很温柔,脸色也柔和,让喻修景没有那么害怕。
“是,心脏病,”喻修景说,“之前手术已经成功了。”
“妈,”喻修景低了下头,“年哥和您借钱的事情我事先不知道,我本来还有一些积蓄的,朝您拿了钱,实在是麻烦您了。”
汪雅柔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小年的妈妈,何况是这样的事情,没关系的。”
她这时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都看了好多你演的戏,其实以前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好,没想到你成明星了。”
“不是的……只是演演戏而已。”喻修景笑笑。
“好吧,其实阿姨不想和你一直绕弯子,”汪雅柔抬起眼看他,“小景,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和徐祁年结婚的时候,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喻修景脑子有些空白地听着。
“你有没有听小年说过他们有一个交换项目?”汪雅柔问。
喻修景点点头,这个交换项目说的是去英国埃克塞特大学,徐祁年拿到资格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名额特别少,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
汪雅柔:“他不打算去了,你知道吗?”
“怎么会?”喻修景皱了皱眉,“他和我提过的,而且他也很想去。”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最近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说他不想去了,还有,”汪雅柔用手指捋了一下落下来的碎发,“小年毕业之后,有机会去北冰洋参加科考,是他们导师推荐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竞争很大,如果小年连国外的项目都不参加,这个名额可能就不会考虑他了。”
汪雅柔看喻修景的确格外茫然,强硬的话便不说了。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年突然变卦,我是希望你能劝劝他,至少要有一个理由吧?”
“其实本来他也不打算告诉我的,”她低头在手包里翻找出一张叠好的A4纸,“这个是之前他过来,我在他书包里面找到的,上面他填了’否’。”
喻修景拿过来,展开那张纸。这张纸其实相当于简历,要按照要求在各个表格里面填写对应的资料,比如导师、学业成绩、科研经历等等,徐祁年填完了个人资料,却在自我介绍那一栏写了一个否。
几乎没有怎么怀疑,喻修景就理解为什么徐祁年不想去留学了。
他想到他的很多句对不起,想到他在教室里给小孩子们讲课的样子,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徐祁年替他守在喻国文床边的日日夜夜。
喻修景一直觉得,他们结婚之后应该处在相等的位置,没有谁必须要成为那个多付出的人。可是他去追求所谓梦想,在自己的世界做无谓努力,却让徐祁年总是在牺牲。
在去剧组的车上,喻修景给徐祁年发了微信。
喻修景:【年哥,我去剧组了。】
徐祁年知道他今天进组,可能是一直等着,回复得很快。
徐祁年:【好。】
手指在空中悬了几秒,喻修景说:【年哥,这几天我空下来,我们打电话聊一聊好不好?】
徐祁年:【怎么了?】
还没等喻修景回复,他就说:【好。】
这部剧布景很简单,基本上只有男主的调香室办公室,和女主的花店,两人的家这么几个环境。
台词没有什么难度,暧昧的氛围感主要靠慢镜头。
剧本围读进行得很简单,拍了几天以后,一个男配角因为晚上出去喝酒犯胃炎,要暂停一个晚上。
喻修景早早洗漱完,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给徐祁年打电话。
他那边很安静,喻修景抬手把电视关掉,这边也安静下来。
“哥。”喻修景叫他。
“嗯,”徐祁年问,“怎么了?”
其实就算只是从徐祁年的语气里喻修景也能听出他应该猜到了。
他们就是有这样的默契。
“你之前说要参加一个出国的项目,现在怎么样了?”
他问完以后,徐祁年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你知道了?”
“哥,为什么不去?”喻修景两条腿盘在椅子上,手扶着椅子边,抓了抓。
他等这句话,像是在等一场审判。
“我就是综合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读个硕士就够了,而且我也在准备简历,校招应该能拿到好offer的。”徐祁年说到最后,声音也变小了。
“好吧,我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我提前工作也是可以的,反正最后也要工作。”
徐祁年缓了缓语气,“我有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我不怕和你说我为什么不想去,其实就是不想跟你分开太长时间……”
“可是你以前也很高兴的,你以前也知道我们要分开,我们分开得还少吗?”喻修景握着手机,偏了下头。
他说话一激动就容易掉眼泪,停了停才憋回去。
“别这样,这是关于前途的事情,如果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我不接受。”
“小景……”徐祁年无奈地叫他一声。
喻修景:“哥,这件事不能这样,你再想想。”
“我考虑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徐祁年还是不松口,“我们已经结婚了,是结婚,不是谈恋爱,让你和你的家人有好的生活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我的生活我自己能过好,你都说了是我们结婚,那这不是相互的吗?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喻修景不自觉就抬高了声音,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几乎是在吼。
过了几秒,徐祁年才说:“你也没有相信我。”
“我们在一起……”徐祁年在电话那头算这个数,“快五年了。说实话,我没有觉得我真的保护好你了,你在剧组我一点都看不到。有时候我都特茫然,要是我走了你会不会也想走?异国,有时差,打个电话都困难,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又照顾不了你,你觉得我能心安理得在那边学习吗?”
他声音不高,但是一说话,喻修景就想哭。他知道徐祁年没有在怪他,徐祁年怎么可能会怪他,他只是同样觉得愧疚。
开不了口,喻修景已经感觉到,一开口他就会哭得很厉害,他怕徐祁年担心。
两边静了很长时间没人说话,最后徐祁年先挂了电话。
喻修景关了手机扔到旁边的床上,继续在椅子上坐着。
他其实没想什么,因为所有事情都太乱了,让他摸不到头绪。
如果徐祁年还是想放弃要怎么办?如果他不放弃又怎么办?以后的徐祁年会后悔为了喻修景放弃很多东西吗?
喻修景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于是一切追根溯源,那个字眼特别自然地冒出来,像一把重锤,把喻修景脑子敲得裂开。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第一次这样认真地闹别扭甚至吵架,就要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醒了几乎一夜,第二天化妆的时候化妆师看他黑眼圈,都没好意思问昨天晚上喻修景做了什么。
今天喻修景的戏很少,主要是昨天那个男配角需要补他落下的。
到晚上九点,喻修景的最后一场拍完,他才拿到自己手机。
这个季节北京还是很冷,导演一喊卡,绵绵就带着很厚的衣服跑上去给喻修景披上。
微信有好几条,不过平常也有很多人会这样联系喻修景工作,所以他没有马上看。
未接来电也有几个,喻修景点开,发现都是徐祁年打过来的。
徐祁年知道他在拍戏,如果不是有急事,他不会直接打电话。
喻修景回拨过去,连路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着打通。
“小景?”徐祁年这一声嗓子很哑。
“怎么了?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这样?”喻修景皱着眉,自己也拉了拉衣服。
“今天你的戏结束了吗?你们片场要人带才能进得去,能来接我一下吗?”徐祁年说。
喻修景让绵绵先自己回去,跑着到门口去把徐祁年带进来。
他戴了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穿着一件羽绒服站在保安身边,高得特别显眼。
“你怎么来了?”喻修景小声喘着气。
“先进去吧。”徐祁年说。
两个人回了酒店房间。
因为喻修景在这部戏里是男主,所以他的房间是剧组里除了制片和导演之外最好的,是一个大套间,喻修景本来也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