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呀!”
他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笑盈盈地说:“我以前还在村里救过热晕在路上的小菜花呢,救过好几条,都养得胖胖的!”他说话的时候,抓着温景焕的手腕无意识地晃了晃。
温景焕的脸上有些发红,他尴尬地轻轻抽回手,含糊地挠了挠脸颊。
“上次在医院……我还以为你怕蛇。”
床上的被子又鼓起一块儿,温景焕在床边坐了,伸手将被子掀开一个角,露出黑蛇铠甲般暗哑漂亮的鳞片。
晏安鱼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忍不住笑出来。
他蹲在床边,笑嘻嘻地打趣道:“原来温医生是误会我怕蛇,才把门关起来的呀。温医生,你好可爱哦。”
被夸“可爱”的某人低头摸蛇,遮掩着不自然的神情。
温景焕伸手捞起蛇腹,那蛇便顺从地缠上他的手腕,紧紧贴在他的黑色护袖上。这只蛇很长,沉甸甸的,亲昵地攀上主人的肩膀。
“它叫小黑,是一条成年的黑松林蛇,”温景焕两手托着蛇身,侧身递到晏安鱼面前,“是个男孩子,刚蜕过皮。你要摸一下吗?”
晏安鱼凑过来,和小黑的一双小眼睛对视上。
他刚进房间的时候没开灯,只能隐约看见它身上的鳞片,现在仔细打量,晏安鱼才发现,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大蛇。
小黑身上最粗的位置有手腕粗,蛇头却尖尖小小的,它通体漆黑,整齐的鳞片像一身铠甲,却并不反光,像某种哑面的磨砂一般,优雅高傲。
它吐着蛇信子,在他的手背上挠痒,晏安鱼越看越喜欢,伸手让小黑攀上来。
小黑从温景焕的手臂上缓缓松开,先在晏安鱼的手掌上绕了一圈,而后慢慢缠绕,把肚子放在晏安鱼的手心里,盘成一团。
触感冰凉,鳞片蹭着手心,微微有些痒。
晏安鱼如获至宝般抚摸着小黑的小脑袋,“温医生,咪咪平时不会和小黑打起来吗?”
温景焕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晏安鱼的手上。
他手很白,被浑身漆黑的蛇缠绕着,让人看了生出一种可怕的欲望。
这样的一双手若是被绑起来,会是怎样曼妙的艺术品。
“不会,我不会放小黑出房间。”
温景焕逼迫自己移开目光,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趁着晏安鱼的注意力都在小黑身上,悄悄将墙壁上那副蛇骨标本取下来,放到书架后的夹层里。
缠绕是蛇的天性。一不留神,小黑已经从晏安鱼的左手攀上了右手,它打了几个转,居然把晏安鱼的两只手绑了起来。
晏安鱼两手被它缠在一起,他轻轻用力挣了一下,发现居然纹丝不动。小黑的身体在他手腕上一圈一圈地挪动着,从手腕到手背,像一串大麻绳,紧紧将他绑着。
“坏小黑!”
小黑顽皮地朝他吐信子,好像知道晏安鱼在责怪自己。
它依旧没松开,晏安鱼觉得手腕被它缠得发麻,有些害怕了,于是举到温景焕面前,让温景焕帮忙。
然而他转身去看温景焕,却发现对方眼神发直,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眼神中含着灼热的情愫。
晏安鱼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温景焕抓住了前臂。
他的手指修长,轻松地握住了晏安鱼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
“像小黑这样大的黑松林,缠绕力是很强的,”他低垂着眼,语气温柔如常,睫毛掩盖了眼神中的欲望,“这是它们绞杀猎物的武器。不要动,让它自己慢慢下来。”
温景焕轻轻拉着他,起身,走到书架前的一个角落里。
晏安鱼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就见温景焕拉开了一个铺着木屑的塑料抽屉,里面还有一个装水的小碗。
“这是它的房间吗?”晏安鱼小声问。
温景焕示意他蹲下,而后伸手托住小黑的脑袋,慢慢引导,让它从晏安鱼的手腕上下来。
晏安鱼的手已经被缠得有些发红,小黑吐着信子爬上温景焕的手臂,慢慢松开大半个身子。温景焕看准时机握住它的身体,小黑顺着他的动作往抽屉里一转,进去了。
温景焕关上抽屉,回身抓住晏安鱼的手腕,翻来覆去地检查,“有没有弄伤?”
“没有哦。”
晏安鱼还在回味黑松林蛇危险而迷人的身形,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扶着书架站起身。
书架夹层里的木框发出轻微的声响。
“安鱼,”温景焕的语气有一丝慌乱,他试探着上前一步,想转移开晏安鱼的注意力,“我们出去吧,你买的奶油泡芙还没吃,不冰就不好吃了。”
晏安鱼留恋地瞥了一眼抽屉,“不能再和小黑玩一会儿吗?”
他抬起一双清冽的眼睛,直直望向温景焕。
“下次吧,”温景焕声音干哑,克制地捻了捻他的发梢,“蛇多少都有些怕生,你得慢慢来。”
晏安鱼听话地点点头,跟着温景焕出了卧室。
秋风轻拂,阳台和客厅之间的帘子被拉上,小猫趴在窝里睡着了,晏安鱼则和温景焕窝在沙发里,边吃甜点边看电视。
电视没开声音,晏安鱼却看得津津有味,奶油泡芙配肥皂剧,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他看得入迷,始终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一直在看他。
温景焕的手搭着沙发靠背,在晏安鱼的肩头悬停了几秒,又犹豫着收回去。
半晌,他犹豫地开口。
“安鱼。”
“嗯?”
晏安鱼嘴边沾着奶油沫,茫然地回过头。
他打量温景焕,隐约从他表情中看出一丝慌乱。
“温医生,你不舒服吗,”他放下手里没吃完的泡芙,“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安鱼,”温景焕并不回答,强迫症似的又叫了他一声,“你不会觉得害怕吗?在家里养这么大的蛇……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电视里,苦情戏的男女主哭着吻到一块儿,晏安鱼的侧脸被映上一层蓝色。
“不会呀,”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我相信,温医生你是个善良的人,也绝对不会害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理解的。”
温景焕看着他,眼神晦暗。
“谢谢你。”
他像是被神明降下特赦令的恶魔,默默将这句无心的话,刻进了心底。
作者有话说:
马上下新书榜了,考虑到榜单,之后更新频率不会这么勤,大家可以养一养再看,请多多包涵,非常感谢!
第17章 倾诉
九月秋风飒爽,桦台市的空气里带着海浪的咸味儿。
晏安鱼也终于开始正式上课了。声乐系的学生很忙,除了每天上午的专业课,各种理论课和通识课把课表占得满满的。课余时间,他还得到处找学校勤工俭学的岗位,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
雪上加霜的是,贫困生的补助申请结果下来了,申请成功的列表里,没有晏安鱼的名字。
他手上实在拮据,同班的学生们常常相邀去歌剧院,他只能对着手机里的余额发愁。
如果这个月还找不到兼职,他就只能每天啃馒头了。
周六下午,晏安鱼在宿舍写语言课的作业,于斯年等人从琴房回来,正商量着晚上去哪里玩。
“安鱼,晚饭要一起去学校附近吃火锅吗,”于斯年放下琴包,“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
晏安鱼摘了耳机,有些为难。
“抱歉,”他想了想,编了个理由,“我的语言课作业比较多,今天中午只能在宿舍吃泡面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于斯年没有再勉强,三人换好衣服便匆匆出门。
走廊里隔音差,宿舍门被关上后,晏安鱼仍然能听到门外的声音。
“都叫你别喊他了,他看不上我们,你还不懂吗?”
“夏黎,你别这样想,我觉得应该有什么误会……”
三人的声音和脚步愈来愈远,晏安鱼捏着手里的耳机,叹了口气,疲惫地把脸埋进臂弯里。
他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心里发酸,蔫巴巴地趴了一会,坐起来继续写作业。
刚写了十分钟,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温景焕。
“小鲸鱼,在做什么呢?”
温景焕的声音温润,“晚上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好久没见你了。”
“怎么都来约饭呀,”晏安鱼嘀咕了一句,哭笑不得地耷拉着肩膀。
电话那边,温景焕没听见,继续说:
“医院旁边新开了一家日料店,可是一直都没人和我一起去,你能陪我尝尝吗?”
晏安鱼有些犹豫,捏着手里的签字笔,墨迹在草稿纸上拖出一道黑色印痕。
温景焕的话听得他心中不忍,他很能理解这样孤单的心情。没有温景焕在,他连个能聊天的人也没有。
“那好,不过我晚上要去琴房练歌……”
晏安鱼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最终,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
“没关系,”温景焕温柔的语气下掩藏着兴奋,“安鱼,你在校门口等我,我来接你。”
他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晏安鱼换上一套干净衣服,站在校门口等人。
他望着停在马路边的汽车,正琢磨哪一辆会是温景焕的,就听身后传来车铃声。
“安鱼。”
温景焕一身深色衬衫长裤,踩着辆自行车,一脚点地,稳稳停在他身后。
晏安鱼愣了一瞬。
“委屈一下,”温景焕苦笑道,“我可没钱买四轮车。”
夕阳落在温景焕的身后,灼得他的黑衬衫要燃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