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以假乱真的项链,在旁人走过来之前,重重关上了柜门。
宠物医院。
夕阳同样也从诊室窗户外落进来,把办公桌切割成好几块。
温景焕不安地朝后挪了几步,把自己藏在藏青色的阴影里。
同事们都去吃饭了,异宠科室也没有新来的患者。他百无聊赖地打开监听软件,想听听晏安鱼在做什么,耳机里却死寂一片,一点儿响声都没有。
他像个吃不到止痛药的病人,焦虑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圈,这才猛然想起,晏安鱼的项链“没电”了。
地板上,灼烧的阳光在他脚边蔓延,他捂着脸,深深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跌坐回椅子里。
没有晏安鱼的声音可以听,他只好点开相册里保存的视频。
晏安鱼的脸出现在屏幕角落里,背景是他的新房间。
镜头剧烈晃动了一阵,而后他甩掉拖鞋,飞扑上床,趴在了镜头前。
他穿着白色背心,露着两条胳膊,隐约能看见胸前的肌肤。
“小熊晚安,”他笑眯眯地摸了摸镜头的方向,贴心地掖好被子,“明天见啦。”
第一视角的代入感,让温景焕沉溺在虚假的爱意里,透不过气。
他艰难地将自己的意识拉扯出来,望向窗外如血的残阳,觉得身体痛得快要燃烧成灰烬。
他不满足。
除非是真实的肌肤相贴,才能拯救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于斯年同学把项链扔进水里:如果项链真的有问题,他要第一时间让它失灵,不被温医生察觉,等到之后再拆开研究。
同时,他还放了个纸条进去,但是保不准会落到温医生手里,所以这里他也是赌了一把。
第39章 夜宵
掌控欲是会上瘾的。
玩具熊的摄像头连着蓝牙,一旦离开出租屋的范围,便无法接收到信号。
上班时间当,监听软件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后,温景焕体会到了强烈的恐惧。
晏安鱼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家?
他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笑着与前来的患者家属们嘱咐事项,心里却像断药一般痛苦。
昨晚,他梦到晏安鱼知晓了一切,撕开玩具熊的脸,砸坏了项链吊坠,手握着那小小的机器,质问他这是什么回事。
温景焕抱着他说对不起,却被狠狠地推开了。
梦里,晏安鱼对他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一把将他推进了肮脏的泥水里。
梦里的一切反复在他心里上演,变得越来越真实,想见晏安鱼的心情也愈发强烈。
终于捱到晚上十点,温景焕匆匆锁好诊室的门,一路狂踩自行车,回了出租屋。
推门进去,屋子里还亮着灯。温景焕一眼便瞥见餐桌上食材,满当当的一袋。他心中欣喜,知道是晏安鱼回来了。
他一心想要见到晏安鱼,却不知此时的自己满脸通红,嘴角扬着异常的笑容,状态看上去不太正常。
“安鱼!”
阳台的玻璃窗映着他的身影,温景焕兴奋地冲到卧室门口,果真看到了晏安鱼。
晏安鱼坐在床上,闻声,懵懵懂懂地回过头来。
他身上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盘腿背对门口坐着,举着手机,正在和什么人打视频电话。
温景焕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一个慈祥和蔼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哎呀,小鱼,这是你的合租室友吗?小伙子长得真帅。”
手机屏幕里,满脸笑容的晏妈妈和晏爸爸凑在一块儿,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镜头里的温景焕。
“我在和爸妈打电话,”晏安鱼朝他眨眨眼,小声说,“他们都说想见见你呢。”
温景焕浑身都绷紧了,他下意识扯了扯衣袖,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站好。
“叔叔阿姨……”他清了清嗓子,紧张地笑了笑,“你们好,我叫温景焕,是安鱼的室友。”
晏安鱼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转身从床上跳下来,拉着他的衣袖,把人带到床边坐下。
“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温医生啦,”晏安鱼碰了碰温景焕的肩膀,“他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超级厉害的!”
温景焕脸有些红,抬手在鼻梁上蹭了蹭,局促地对着镜头笑,薄唇抿成一条线。
“高材生呀,”晏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小温呀,我们家晏安鱼语言学不好,你有空多教教他,平时也别太惯他,让他给你做饭吃就行!”
“我做啦!”
晏安鱼大声抗议:“今天买了好多食材回来,准备给温医生改善伙食呢!”
一旁的晏爸爸挤过来,抓了把自己刺挠的头发,笑着问:“小温这么厉害,有女朋友没?”
温景焕笑着摇头,刚要说“没有”,晏安鱼却抢着回答:
“温医生这么忙,哪有空谈恋爱呀!”
温景焕微微一怔,侧头看了一眼晏安鱼,眼神躲闪。
“那你呢,”晏妈妈又把手机抢到自己面前,“你天天闲得慌,怎么也没谈恋爱?”
一说这话,晏安鱼倒是脸红了。
温景焕瞥了一眼,捕捉到他的惊慌和掩饰。
霎时间,他感觉心里被猛地砸了一拳,耳鸣阵阵。
€€€€晏安鱼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接下来的话,他也听不清楚,依稀只听晏安鱼说着“没时间”、“没人喜欢”之类的词。
“好啦,不和你们聊了,”晏安鱼咂咂嘴,“我还要去做宵夜呢。”
晏妈妈笑着打趣她,“你这么贤惠,干脆给小温当媳妇儿算了!小温,你说好不好?”
温景焕眼神空洞,并没有听到晏妈妈的打趣。
“妈!你别乱说!”
晏安鱼急了,仿佛生怕扯上关系似的,支支吾吾地拧着眉,“不说了,不说了,晚安!”
在晏妈妈爽朗的笑声中,通话结束。
卧室里归于平静,晏安鱼长出了口气,疲惫地扔下手机。
他看了一眼温景焕,疑惑地凑上去,问:
“温医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景焕像一台迟缓的机器,他坐在床边,侧过头,盯着晏安鱼看了好一会儿。
他像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眼神几近悲哀,晏安鱼与他对视片刻,心里也不知不觉地难过起来。
“没事。”
温景焕忽然又摇摇头,苦笑着从床上站起来,“上班太累了而已。”
“累了就休息!”
晏安鱼跪在床上,在他肩窝上使劲儿一按,把人又带回床上。
“你在我这里躺会儿吧,”晏安鱼赤着脚跑下床,“我的宵夜马上就做好啦。”
他快步出了房间,跑去厨房捣鼓了一阵,把电压锅里的气放掉,小心翼翼地揭开锅盖。
一阵浓郁的鸡汤味立刻飘了出来。
晏安鱼满意地闻了闻,而后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碗,用勺子盛了好几勺鸡汤和鸡肉。
今晚他早早结束了排练,买菜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炖鸡汤。
温景焕家里的厨具他不会用,摸索了半天才弄明白。
晏安鱼总觉得自己少交好几百的房租,实在是心中不安。便想着多做几顿好吃的,算是补偿给温景焕。
也不知道温医生看到他做的鸡汤,会是什么反应。
他戴着隔热手套,满怀期待地端着两碗鸡汤走出来,用脚轻轻推开卧室门。
“我来啦,看看这是……”
晏安鱼话音未落,见到温景焕在床上侧卧着睡着了,赶紧收了声。
他轻手轻脚地把鸡汤放在书桌上,又关了灯,只有台灯还微微亮着。
前后离开卧室只不过几分钟,温景焕居然就睡着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侧着身体,紧紧抱住晏安鱼的被子,半张脸都埋在里面。
台灯落在他的颧骨和鼻梁上,晏安鱼忽地就对这张脸着了迷,于是偷偷爬上床。
他隔近了,发现温景焕紧紧皱着眉,仿佛贪婪地抓着什么,就算睡着了也不愿意松手。
晏安鱼第一次见到他睡着的模样,不禁好奇地凑上前,仔细端详。
他跪趴在床上,胳膊枕着下巴,侧头打量温景焕。
和晏妈妈说的一样,他确实是很好看,鼻梁高挺,薄唇线条锐利,但熟睡时那双三白眼被遮盖住,几缕碎发落下来,倒是显得柔和不少。
既然这么累了,就好好睡吧。
晏安鱼从他面前挪开,转了个身,打算解开他袖口的纽扣,让他脱了外套,好好睡一觉。
然而,他的手指刚碰到袖口,温景焕就猛地惊醒了。
“别碰我!”
他惊恐地一个翻身坐起来,瞬间退到了床头,一双三白眼里满是警惕和恐惧。
晏安鱼也吓了一跳,他的手悬在空中,半晌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