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鱼,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他大口喘着气,显然是睡醒后发现晏安鱼不见了,着急地到处找人。
“我起床上厕所啦,”晏安鱼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走吧,回去继续睡觉。”
温景焕把他抱在怀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人手拉手回了隔间,复又躺下。
又睡了一个多小时,列车员过来敲门提醒他们下车,他们便收拾好行李,去车门口排队等着。
温景焕站在晏安鱼身后,望向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峦,觉得很新奇。
“桦台市没有这样的山,游青市也没有。”他说。
“有什么不一样吗?”
晏安鱼对这方面很迟钝,他高考时跑了全国各地去参加专业考试,觉得哪里的山都长一个样。
列车减速,缓缓驶入站站台。
站台上只亮着一盏很大的照明灯,冷冷清清。他们跟着其他人一起下车,晏安鱼领着温景焕穿过错综复杂的通道,出了火车站,来到地上广场。
温景焕回头看,在漆黑的夜幕下看到这个老旧火车站的全貌,顶上挂着“苑门火车站”几个大字。空气里带着南方特有的湿冷,风不大,寒意却钻进了羽绒服,实在是很冷。
“我们现在怎么走?”他问晏安鱼。
晏安鱼嘿嘿一笑,晃了晃手机,然后一屁股在石墩子上坐下。
“在这里等,”他神秘地冲温景焕一挑眉,“我给‘专车司机’打电话啦,马上就来。”
温景焕满脸疑惑。
半小时后,一辆浅灰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里面坐着个笑眯眯的中年大叔。他留着胡茬,一张方脸黝黑,还有些红。
“二叔!”晏安鱼亲切地叫了他一声。
“外面冷,快带你朋友上车来!给你腾位置了!”二叔痞痞地笑起来,抖了抖烟灰,把手肘搭在窗玻璃上。
开车的是个年轻人,也笑着朝晏安鱼打招呼,“今天和我爸来市区进货,这不得捎你一程。”
温景焕有些局促,朝两人点头笑笑,刚想问问晏安鱼怎么称呼他们,便被拉着上了车。
后座的车门一开,就见座位上堆满了半人高的纸箱和塑料袋,薯片、橡皮糖、饮料、泡面、巧克力……还有各种日用品、散装的年货。
晏安鱼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钻进车里,往一大包炒南瓜籽上一靠,拨开旁边的一挂QQ糖,把温景焕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走咯,回家啦!”
作者有话说:
小温:论我老婆是个大吃货的原因……
第92章 抵家
温景焕还是第一次这样坐车,身边的零食堆积如山,跟随车身摇晃,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声响。
二叔打开车载收音机,听着早间新闻,又将前面的车窗半开,倚在窗边抽烟。
他乐呵呵打趣晏安鱼:“安鱼,你这会儿长大了,不偷薯片了?”
晏安鱼红着脸,把脚边装着AD钙的纸箱挪开。“我才不会偷吃,”他小声嘟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二叔你别提了。”
二叔想起往事,被逗乐了,笑得呛了口烟。
温景焕不懂两人在说什么,觉得是在说晏安鱼小时候的糗事,于是也跟着笑。
他极其局促地挤在座位上,脸上挂着自以为乖巧礼貌的笑容。然而实际上,就差把“紧张”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小时候我总去家里的小卖店偷偷吃零食,”晏安鱼悄悄拉着他的手捏了捏,同他说话,“每次都能被我妈逮到,我爸也随我妈一起教训我,但是每次批评完,他又偷偷给我拿吃的。”
晏安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过长大了就不偷吃了,”他的表情认真不少,“妈妈他们很不容易的。”
二叔的儿子默默开着车,二叔靠在窗边抽烟,开着免提与老婆打电话。晏安鱼把脑袋靠在温景焕肩膀上,说了会儿话,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电台里的早间新闻还在播报,温景焕将身上外套脱了,盖着晏安鱼的身体,伸手揽住他的腰。
他微微低头,能闻到洗发水的清香。
前座的二叔还在打电话,温景焕迷恋地盯着晏安鱼的睫毛,以及微微张合的嘴唇,恨不能低头吻上去。
回到苑门市后,晏安鱼就像只回了鸟窝的鸟,身在异乡的胆怯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显得放松而自信。
温景焕光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便止不住地扬起来,甚至起了点儿反应。
他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于是仓皇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色。
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照亮了这个朴素平静的小城市。车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漆皮味,卷着烟草味翻涌。车身颠簸得很,但温景焕抱着晏安鱼,觉得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好。
他们一路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开,两侧的路灯随着天光渐亮熄灭。远处的小山苍翠碧绿,即使是冬天也依旧常青。车上了一座桥,从平缓的江面上驶过。两侧的树木逐渐变得高大,常青的阔叶树往马路中间生长,茂密的遮天蔽日。路上出现了许多大货车,载着高大的木材、闹哄哄的猪群。再往前便到了县城,马路两侧全是商店和摊位,来来往往都是早起买菜的人。
二叔的儿子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朝温景焕说:
“还有一会儿,你累吗?累了就睡一会儿,后面有靠枕。”
温景焕礼貌地笑了笑,打量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年轻人,仔细一看,发现他的年纪并不大。“谢谢,我不困。”
“你叫我何子就行。你是安鱼的室友吧?他妈妈来我家做客的时候说过,安鱼的室友是个帅哥,看来确实没夸张。”
何子夸得很直白,温景焕面对晏安鱼的家人本就局促,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低头笑了笑。
十分钟后,何子调转方向盘,进了一条狭窄的乡道。
颠簸的泥土路只能过一辆车,左边是居民的住房,右边是落差一米多的田地树林,弯弯绕绕,是条险路。
“嗯?到家了?”
晏安鱼被晃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到村子里啦!”
他摇下车窗,一群过马路的鸡吓得飞起,路边站着个晒衣服的老妇人,看到车后座上的晏安鱼,便笑着朝他打招呼。
村里人少,大家都认识。不少人见到二叔的车,便顺着目光看见了晏安鱼,纷纷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温景焕没想到晏安鱼在村子里这样受欢迎,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涩,但还是维持着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和晏安鱼一样开心。
穿过一个黑漆漆的隧道,迎面会上一辆红色的汽车。
“哟!安鱼回来啦!”
那边的司机摇下车窗,笑着朝晏安鱼打招呼。“王叔,你也回来过年啦?”晏安鱼和何子也与他寒暄。
大叔聊了几句,一眼看见晏安鱼身后的温景焕,觉得十分稀奇。“€€,这是你朋友?以前没见过啊。”
“噢,他是我室友,”晏安鱼回身朝温景焕笑了笑,“今年和我一起回来过年。”
“不错不错,感情真好。”
王叔乐呵呵地开车走了,温景焕刚收起脸上的笑容,便听见王叔的大嗓门从身后飘过。
“哎呀!晏安鱼那小子,带了个帅小伙回家过年咯!”
晏安鱼:“……”
有了这么件事,晏安鱼再也不敢看见熟人就乱挥手了,乖乖在车里坐着,直到何子将车停在了一块空旷的空地上。
“到了。”
二叔伸了个懒腰,从前座钻出去,朝两人说:“快进去收拾收拾,晚上来我家吃饭。爸妈在里面等着呢。”
阳光倾斜而下,二叔的车停在一片树林前,旁边是一个很高的水泥坡,遮蔽了视野,路对面是二叔家。
温景焕下了车,和晏安鱼一起拎着行李,跟在他身后,顺着这树林中的一条小石子路往里走,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栋陈旧的二层小楼。
一楼客厅敞开着,左侧有个大水缸,楼前有个水泥平地。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戴粉色袖套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刚把一群鸭子赶进围栏里。
“妈妈!”
晏安鱼撒开手里的行李箱。雀跃地冲上去,扑进了那中年妇女的怀里。
晏妈妈惊讶地抱着儿子,冻得有些发红的脸上显露出欣喜的笑容。
“吓妈妈一跳,我说是哪里来的小屁孩,鸭子都给我吓飞了!让妈妈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母子俩嘻嘻哈哈的,温景焕拉着两人的行李站在一旁,紧张地摸了摸手腕上的表。他几次想要主动开口,却又不敢上前。
晏安鱼察觉到他的紧张,嘿嘿一笑,拉着妈妈过来。
“妈,你天天问我小温小温的,你看,小温现在就来了。”晏安鱼拉着妈妈的胳膊,又鼓励般冲温景焕眨眨眼。
温景焕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努力露出长辈们最喜欢的笑容,说:“阿姨好。”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讨人喜欢,晏安鱼看了无数次都要心动不已。
晏安鱼看着自己男朋友,感觉这笑容灿烂得让他睁不开眼了。
“小温你好,”晏妈妈非常开心,显然很是满意,“晏安鱼你快带小温进去坐着,你爸在做早饭呢。”
温景焕心里终于没那么紧张了,两人将行李推进客厅里,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厨房里走出来。
“这是谁回来了,一大早上这么热闹,”晏爸爸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放到餐桌上,又用抹布在桌上擦了擦,“坐火车累着了吧,快来吃早餐。”
晏安鱼的爸爸方脸浓眉。同儿子长得并不相像,但两人的笑容却如出一辙,看着很有亲切感。
温景焕同他打招呼,父子俩又聊了几句,晏安鱼拿来两双筷子,坐下开始吃早餐。
晏爸爸做的早餐是最平常的羊肉汤挂面,温景焕尝了几口,心里终于不紧张了,笑着打趣晏安鱼:“安鱼,你的汤面是叔叔教的吧?”
“是啊,好吃吧。”晏安鱼端着碗,惬意地眯着眼。
“不错,你还知道自己做早饭吃,”晏爸爸打量坐在桌对面的温景焕,“小温,安鱼和你相处得怎么样?”
晏安鱼闻言,悄悄地看温景焕。
“挺好的,”温景焕会心一笑,用鞋尖碰了碰晏安鱼的脚,“有安鱼在,我的作息都变规律了,每天都做饭吃,有空还会运动运动。”
“那就太好了,”晏妈妈从外面进来,将帘子拉下来,往客厅中间的炉子里扔了几块木头,“安鱼是个小懒虫,从来不锻炼的,多亏你带着他。”
晏安鱼心虚,立刻出声打断:“不要再说运动啦!”
暖气顺着炉子顶部的管道跳升,在空气中散开,宽敞的客厅里立刻暖和起来。
晏安鱼叽叽喳喳朝爸妈说学校的趣事,温景焕吃完面,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他沉思片刻,趁晏安鱼正在给爸妈说音乐剧的事情,悄悄起身出了客厅。
“……老师说我唱得可以,但是还没学会‘演’,让我多看看那个时期的历史作品……哎?温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