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 第95章

傅骧被晾了个干干净净,脸色一阴,当时就要过去。身边和他说话的人连忙将他按住,摇着低声说,“他们家……”做了个手势,无声说“砰砰”。

“你就快走了,别节外生枝了。”

艾山被梁阁一直拽过去坐下来,晃着脑袋左顾右盼了一阵,“怎么了?这怎么了,还有祝观音怎么坐那去了?”过会儿,他又掩嘴在梁阁耳边小心地问,“不是,你们……怎么了吗?”

梁阁不说话。

艾山于是也识相地不说话了。

风波中止。

晚上十点多回到小区,祝余进了楼,踏上楼梯,快到转角处的时候,傅骧站在下面忽然叫住他,“喂。”

祝余回过头。

傅骧仰头看着他,眼角弯弯的,有点笑模样,“你还喜欢虎鲸吗?”

祝余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虎鲸,并不言语地立着。

他呆愣的反应让傅骧心情瞬间败坏,神情变得不屑又厌烦,像他是块该一脚踢开的垃圾,傅骧一直不说话,祝余都要回身上楼了。

听到他在后面说,“我明天不去学校。”

祝余心口砰砰直跳,兴奋的战栗感让他指尖发麻,就是明天了,一定就是明天,他沉静地说,“嗯。”

他回到卧室,背靠着房门,呼吸激动得有些急促,心脏都快得要麻痹,浑身燥热得发晕。

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又想起梁阁来€€€€没事的,忍过这几天就好了,也就那么几天,视而不见作样子又不是做不到。

就这么几天了。

第二天祝余自己去的学校,清早天就阴得发黑,天气预报说今天晚间有雪。

第六节 课是体育课,照旧是前二十分钟不让回教学楼。

今天是在室内篮球场集的合,解散后男生们就地打起球,祝余有些无所事事,不能回

教室,又没有伙伴,他于是决定又绕着室内体育场转圈。

绕了两圈之后,他发现他们班球场周围的人多起来,高一高二课业还轻松,竟然有不少人来看他们班打篮球,男女生都有,球场边很热闹。

祝余站在人群后,听到前面的女孩问,“梁阁手腕上戴的什么?蓝色白色的那个,不会是头绳吧?!”

同行的男生不太耐烦地解释,“篮球手环啦,就是护手腕,防汗的。”

之前祝余篮球入门,问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戴篮球手环?”当时艾山也是这么回答的,“扣篮可以保护手腕,也能防止汗流到手心。”似乎颇多益处。

但是梁阁说,“好看。”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无耻又骚包,来学校不想着认真学习,就想着打扮装酷勾搭女孩子!

祝余像被灌了一肚子柠檬汽水,正咕噜咕噜往上泛泡,张嘴都是酸的。

他决定奉行视而不见原则,抬脚就要离场。忽然,场上不知道谁把球朝这掷了过来,又快又猛,一群人齐齐后退,前面的男生仓皇间踩住了祝余的左脚,然后往后一倒。

祝余狼狈地摔在他身下,全身都疼。

丢了球的男生跑了过来,摔在他身上的男生也立即起身,“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祝余坐在地上,动了动左脚脚踝,好痛。

“脚好像扭了。”

他几乎有些挫败,怎么会这么倒霉?

其他人也蜂拥地围了过来,但梁阁立在原地,百无聊赖地低下眼摸了摸指尖,直接走了。

被人扶起来的祝余死死盯着那个修颀的背影,几乎在用眼神无声地朝梁阁喊,我很痛哦,我的脚踝扭伤了,可能会断哦!你还不回头!还不回头!梁阁!

他看着梁阁利落地走出了室内篮球场。

崴脚并不很疼,但梁阁的漠视和不以为意霎时让这种疼乘以一万倍,他觉得自己疼得要裂开了。

纵使这些天他态度生硬,待人冷漠,但班上同学们还是体贴关怀地问他,能不能走,需不需要扶去医务室?

祝余摇头,“不用,谢谢。”

他再三拒绝后,身边的人也散开了,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冷风都透过他身体去。

他失神地站着,看到校篮休息室的门,卷闸已经换了新的,他想起上学期就因为他较劲想要偏着头过门,梁阁就低下身来背着他过去。

正恍惚间,大门出现了个高高的人影,朝他这跑了过来,祝余的呼吸只窒了一秒,就看清了。

是艾山。

祝余真为自己心底的那抹失望而羞惭,艾山跑上前来,“没事吧,祝观音?脚疼吗?”

祝余赌气似的自暴自弃,“疼死算了。”

他才十六岁,过年才要满十七,会幼稚,臭屁,不成熟,自以为是,他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事实上崴了脚,梁阁没来扶他,难过就铺天盖地。

都怪傅骧,他想,都怪叶连召,一共两次跟梁阁吵架,都是因为这两个该下地狱的畜生。

不然,梁阁怎么会这么冷漠,梁阁才不是这样的。

艾山径直卷起他左裤脚,触了触他肿胀的脚踝,“能走吗?去医务室看看吧?”

祝余没说话。

艾山站起身,“算了,我背你去吧。”

祝余木然立着,被艾山背到背上起身时才反应过来,腾空感让他晃荡了一下,然后又沉默下来。

艾山很高,肩背宽阔而结实,真就像座山一样,稳稳地背起他。

以前梁阁背他,他总好奇梁阁这样高,往下看的视野是怎样的,总要探头往下望一望,现在艾山比梁阁还要高,可他已经没兴致再看了。

天气阴蒙蒙的,校园里还是有不少人在闲逛,也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个男生背着另一个男孩子,会好奇地看过来。

他听到艾山说话的声音,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好像是个不靠谱的玩伴,但他声音宽厚又关切,耐心地问,“祝观音,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现什么事了?你有事就说,别自己扛着,多累呀,我们都会帮你的。”

祝余伏在他背上,鼻腔发酸,没说话。

“要实在不乐意告诉我们,那你就和梁阁说。”他说,“梁阁不会生你气的。”

祝余好一会儿才瓮声说,“他已经生气了。”

“那不是你还没跟他解释嘛。” 艾山死命强调,几乎要拍胸脯保证,“他绝对绝对不会怪你的,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真的吗?

艾山背他到了医务室,医生看了看,说没事,就是软组织轻微损伤。

艾山没让医生开药,“这些药我那都有,我拿给你吧。”

回去时,祝余没再让他背,是扶回去的。

下第一节 晚自习,虽然高三了,但他们班还是挺活泼的,班主任没在,有不少人在教室里说笑。

艾山突然在教室后排叫他,“祝观音!”

祝余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班上忽然静下来了点,已经挺久没人叫他祝观音了。

艾山继续热忱地呼唤他,“祝观音,你来这吧,我给你冷敷一下,再喷点药,我这儿宽敞。”

可能焦点效应作祟,他感觉班上人在若有若无地探查他的反应。

艾山把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摆桌上,又抽出条毛巾,往教室外去,催了一声,“快来呀!我先去给你弄一下毛巾。”

祝余放下笔,扶着两侧的课桌,慢慢移到艾山课桌那,霍青山的位子是空的,但隔梁阁的座位非常近,他于是坐在艾山椅子上。

梁阁跟他隔着霍青山的课桌和一条走廊,一点眼神都没偏过来,垂着眼专注地用一个小巧的螺丝刀在拧什么机械零件€€€€是一个小型航模。

祝余敛下眼神坐了片刻,艾山就利索地跑回来了。

艾山用拧得半干的湿毛巾去裹他肿胀的脚踝,提前安抚着说,“有点冷啊。”

冬天被冷水浸过的毛巾贴上皮肤的一瞬间冰得人汗毛竖起,祝余不妨神哆嗦了一下,看着艾山用毛巾包住他脚踝,小声说,“谢谢。”

“没事。”艾山不拘小节地说,“还有红花油,活络油,喷雾……这些你全拿去用吧。”

他像猛然想起什么,眼神悄悄往梁阁那边遛,“还是你每天过来这两趟,我来给你冷敷喷药一条龙啊?”

祝余没忍住又抬眼望了梁阁一眼,梁阁还在低着头专注地拧零件,祝余垂下眼,没言声。

晚自习下课时间二十分钟,冷敷要15分钟。两边都不说话,“鹊桥”艾山渐渐觉出些焦灼来,故意大喇喇说,“祝观音你瞅瞅梁阁,他又不要高考,也不正经上课,成天搁这鼓捣遥控飞机,多影响我学习啊,你说是不是?”

梁阁偏过头,阴郁无神地觑着他。

艾山看他终于看过来了,立刻卖笑,“你不才组好一个吗?干嘛又弄啊?”

梁阁就又回去组装零件了,“炸了。”

“炸了?!炸了什么意思啊?祝观音你懂吗?”他明显想把祝余拉进话题圈里。

祝余一时有些讷讷,“不知道。”他忐忑地抬起眼望向梁阁,“什么意思啊?”

梁阁垂着眼无动于衷。

气氛霎时降到冰点,艾山正“啊啊”地要岔开解围。

梁阁说,“就是坠地,碎了。”

艾山连忙说,“哦哦原来是碎了啊哈哈哈……”

艾山费大力气周旋引起话题,梁阁仍然不怎么说话,闷闷地,只间或“嗯”“哦”一声,眼帘都没再掀起来一下,仿佛回应只是出于教养。

祝余从刚才问完那句之后再没开过口,但他视线也再没移开,他就那么持续地凝望着梁阁。

他较劲般地注视着他,直白而执拗地注视着他,几乎带着些郁恨。

他想,你凭什么不看我?我又没有做错事,我就要成功了。那两句话就这么难听吗?那你说回来好啦!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梁阁不理会他的,结果梁阁真的不理他了他又百爪挠心地难受。

艾山比他还难受,在两个人之间如坐针毡,一边周旋话题,一边干笑着调节气氛。

梁阁不知道是终于受不了祝余的视线了,还是艾山卖力地喋喋不休实在让他意兴阑珊,他漠然地站起身,走到后窗,背对着教室玩手机,“不说了。”

艾山只好讪讪对祝余说,“祝观音,冷敷时间也到了吧,你先回座位吧。”

祝余“嗯”了一声,取下毛巾说了声谢谢,他抵开椅子起身,要一路扶着桌椅回去,动静不小。

乒乒乓乓的,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似乎已经离开了,梁阁这时握着手机回过身来,然后就对上祝余恭候已久的乌黑燃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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