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回去问:“杜先生,你回来过吗?”
杜山阑摇头。
他奇怪,“怎么不见了?就在沙发上的。”
杜山阑敏锐地听出他话里的端倪,不小心落下东西,会这么清楚地知道在哪里吗?
他无奈地揉揉眉心,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他说:“保姆说收在抽屉里。”
时涵哦了一声,转头回房间,果然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钥匙。
无论他如何慢吞吞地动作,终究还是到了该离开的时间。
下楼的时候,他看见杜山阑脱了西服外套,衬衫领口扯开,正在吧台边倒酒。
他捏着钥匙,不舍地说:“杜先生,那我走了。”
杜山阑没有回头。
时涵无奈地笑了笑,转头朝玄关走去。
直到屋门合上的声响传来,杜山阑才转回头,望着他站过的地方。
杯中酒荡漾。
正出神,门铃响了。
杜山阑迈步过去开,远远地,从监控画面里看到了时涵的脸。
他点下通话键,嗓音冷沉,“又怎么了?”
时涵轻巧地弯了弯唇,唇下的美人痣轻轻晃荡。
“杜先生,晚安。”
杜山阑沉着面色,直到画面里的人转身离去。
他轻轻打开门,外面的过道已经空无一人。
电梯在速降。
时间还不算太晚,离开住宅区后,时涵到路口乘了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朝学校赶。
他从背包最隐秘的位置翻出那张名片,按照上头的号码,搜出杜山阑的微信,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用指腹抚摸过杜山阑的名字,嘴角露出微笑。
但很快,那抹微笑变得黯淡无光。
公交车在站点停靠,站牌广告是骆星遥代言的汽水。
时涵收起名片,默默下了车。
兰桥学院的大门寥无几人,散发着阶级差距的奇怪氛围感。
他确实是昔日骆家的二少爷,可引用骆星遥的话,他是骆家养的一条狗,能来这里念书,仅仅因为那位死去的父亲在凭最后的良心履行职责。
这里的学费,一年四十万,父亲替他交了第一年的,他不知道这一年过去,他能怎么办。
大概率辍学吧,也许重新考试,也许就这样了。
他的命运,如同浮萍,五岁时母亲把他丢在骆家门口,十八岁时父亲把他丢在人世间。
不过尔尔。
时涵小心地打开宿舍的门,公共区域关着灯,四个房间有一间虚掩着门,里头传出快速敲击键盘的噪音。
“靠,你们不要爆点了啊!小心狙啊傻B!”
时涵放轻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确认上好锁后,才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脚走进浴室。
浴缸里的水放满,他站在边上,几番努力,还是没敢下去,最终只能打开莲蓬头,简单地冲洗了下。
吹完头发,他惊奇地发现,杜山阑通过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想起电梯前分别时,杜山阑那张冷冰冰的臭脸,时涵弯了嘴唇。
他灵光一闪,举起手机,轻咬住下唇,拍下一张自拍发过去,然后默数两分钟,撤回。
【不好意思,发错人了】
【杜先生,我到宿舍了,今晚谢谢你】
另一边,杜山阑脸色逐渐危险。
这么晚了,那种自拍照片,是要发给谁看?
许久,他敲出一个生硬的“嗯”字,点击发送。
第5章 难追
时涵起了个大早,要赶去片场。
刚推开寝室门,隔壁那间宿舍里传出无精打采的声音:“喂,时涵,下去把我的外卖拿上来。”
昨晚回来时,在打游戏的那位室友。
时涵假装没听见,关上门想走。
无精打采的喊声登时变成怒吼:“让你去帮我拿外卖!耳朵聋了吗!”
时涵不得不停下来,厌恶地看向通宵打游戏的周航宇,“我快迟到了。”
周航宇火冒三丈地砸掉鼠标,“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动作快点!”
喊声很大,另一个房间的室友也被惊动,张也探出半颗脑袋,“帮我也拿一下,谢啦。”
这间宿舍的日常。
时涵敛住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宿舍。
在这间学校读书的,基本都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除了跋扈就是骄纵,他也不懂哪里惹到了少爷们,一开始他反抗过,闹到教务处,结果周航宇爸爸一个电话过来,老师们态度反转,纷纷劝他算了。
那之后,他学会了隐忍。
但是今天,他路过了外卖存放点,为了赶上每天一趟的直达车。
很远,两小时车程。
和杜山阑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那个“嗯”字,他在手机键盘反复敲了几个来回,最终发了一句严肃的问候过去:
【杜先生,早安】
过了半分钟左右,杜山阑居然回消息了,依旧是简单的一个“嗯”。
时涵把手机贴到胸口,嘴角弯成了漂亮的弧度。
片场繁忙纷杂,附近绿化区藏满了代拍,看这阵仗,应该哪位咖位不低的老师要过来。
出入这里的明星太多了,时涵没空去关注,刚换完衣服,骆星遥的经纪人找了上来。
“时涵,星遥叫你过去。”
时涵稍微顿了顿,“什么事?”
蒋容不耐烦地说:“叫你去就去,速度快点!”
时涵想不到骆星遥有什么理由找他,他只知道,一定不会有好事。
他跟在蒋容身后,进了骆星遥的休息室。
骆星遥坐在正中间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瓶昂贵的化妆水。
时涵停在身前,面无表情地叫:“哥,找我有什么事?”
骆星遥抬起刚上好妆的眼睛,眼神冷漠高傲,“时涵,你还记得我们合同上的条款是怎么写的吗?”
时涵皱起眉。
蒋容走过来,递给他一只手机,“自己看吧。”
手机屏幕显示出一条娱乐营销号发布的微博,配图是昨天他和骆星遥的同框照片。
一模一样的妆造,面对面站一起,无论外形还是气质,丝毫没有被骆星遥比下去,路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
替演和正主的合照,除非关系非常好,否则绝对不会轻易往外发,同组演员都知道行业操守,不会为了好玩把这种照片发出去。
时涵瞬时明白,骆星遥怀疑照片是他别有用心的安排。
他放下手机,无奈接受:“我和组里老师不熟,也没钱找营销号买曝光。”
骆星遥冷冷地发笑,“但好处全是你的,当初我可怜你,给你来当替演,你倒好,以德报怨想踩着我的名气往上爬,想什么呢?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从我手里翻身吧?”
时涵面无表情,“哥,我和你签了二十年的合同,二十年内,只能给你演替身,就算有资源,我也用不了,我的前途没了,每天看你脸色吃饭,你还不满意吗?”
骆星遥举起手,手里的化妆水狠狠砸向地面。
玻璃渣碎溅,蒋容吓得跳起来。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时涵无言转身,拉开门走了。
骆星遥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沙发。
他恶狠狠地咒骂,“赖在骆家的一条狗而已,还想翻身咬主人!”
蒋容劝道:“星遥,你冷静点,我看确实不是他干的,有合同在,他不敢。”
“不敢?那你就真的小瞧他了。”骆星遥掐着手指,眼神怨毒,“等下有场水戏,你去和周海昌说……”
蒋容拧紧眉头,“为什么非要针对他?对你根本没有好处,最近剧组很多人议论你们的事了,他好歹是你弟弟……”
骆星遥冷冷打断,“我家里的事,你少管,按我说的去安排就行了。”
紧锣密鼓拍摄的一天。
暂时用不到替演,时涵坐在一棵黄杨树下休息,从这里能清楚看见拍摄中心的两位主演。
一场水中吻戏,由于要拍近脸特写,大部分镜头只能骆星遥自己上。
正是夏天,水池里的水被太阳晒得温热,女主演早早下去了,等了半天,也不见骆星遥下去。
时涵奇怪地朝那边张望,骆星遥正好回过头来,与他相交的视线夹着一丝冷嘲。
时涵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