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驻在今泉€€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漆黑的圆状小型物品。
“这个东西,你眼熟吗?”
今泉€€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片刻那样东西。他张开苍白的唇瓣,有些虚弱地说道:“它看起来像个窃听器。”
“但是我不觉得眼熟。我应该……觉得它很眼熟吗?”他困惑地抬起头,用那满是茫然的目光望向琴酒。
不远处的伏特加将视线扭转,落在了琴酒的身上。然而琴酒无动于衷,神情仍旧冷峻。
“咔€€€€”一阵金属碰撞声响。
琴酒的手中握着一把已经被拉开保险栓的银色手枪,目光阴鸷而狠厉,“川江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枪口抵在了今泉€€额头的正中央。
他感知到那沉甸甸的金属正散发着的骇人气息。
今泉€€抬眸望着持枪的银发男人,对方的目光锐利的有如一把常年饮血的刀刃。他见过无数穷凶恶极的罪犯,可像琴酒这种单是站在这里就令人由心而畏的,却并不多见。
他看过来的时候,自己仿佛是一只随时都可以被宰割的羔羊。
今泉€€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只要说错哪怕一句话,这个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朝他开枪。
死亡近在咫尺。
被捆绑在座椅上的青年抬眸,昏黄灯光下那双透彻的琥珀色眼睛隐约泛着几缕灼目的金。他目视着持枪的男人,清隽的眉眼间除却茫然之外,又多了几分镇静。
“不是我的。”他肯定地说。
“大哥……”身后的伏特加低唤了一声。
“很好,川江熏。”琴酒并未收回手枪,显然不会被这样的说辞糊弄过去。
他冷笑了一声:“那你能和我解释,为什么你到了工厂的第一天,运送货物就出了问题吗?”
他松开另一只手的手心,窃听器随之落在了地面,沿着水泥地面跃动弹跳了片刻,才终于归于平静。
今泉€€沉思了几秒钟,呼吸仍有不稳,头部带着阵痛,但好在目前勉强算是清晰。
他依旧在颤抖着喘息,却保持着条理地分析道:
“昨天我到达工厂之后,只参与了将货物交给一位对接人的任务。你们既然怀疑地上的窃听器是我的,那么我猜是收货人在他车上的货箱里发现了这枚窃听器。”
银发男子挑了挑眉,神情未变,只冷冷地:“说下去。”
今泉€€又轻咳了几声,这间仓库的阴冷潮湿,被凉水泼过之后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着其实有点可怜,这具身体不加于锻炼,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货箱除了由我和一位司机一起搬上了收货人的车子外,如果想要被动手脚,也可以是在运输货物之前。运输货物之前除了经由司机之手,也经由了当天的货物监测负责人,再往远了说,也许还涉及到了这批货物的生产厂家。”
“不过我认为生产厂家的可能性不太大……货物如果出了问题,监测负责人应该会提前注意到这个问题,而不是最终被你们发现。”他轻轻抬头,目视着前方的银发男子。
“所以我可以问一问吗?昨天的货物监测人是谁?”
琴酒无言地凝视着这名青年半晌。
青年也同样回望着他,眸光澄澈、没有分毫闪躲,唇线被抿成坚毅而平直的长线。
只有今泉€€自己知道,此刻他胸腔中的心脏,正在及其剧烈地鼓动着。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以至于身上的肌肉好似都在跟着节拍痉挛。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与之相反的,是今泉€€平静如水的眼神。
仓库陷入短暂而又漫长的几秒钟静默……
随后,一身漆黑的男人先行有了动作€€€€
“咔哒。”琴酒给手枪重新上回保险栓。
他拉扯开一侧大衣,将枪放在了妥帖的内兜中。
“伊藤东冶,这间工厂的副社长。”琴酒说。
“关于这个人,你对他有什么评价?”
今泉€€愣了愣,大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人。
“我认为……”他有点苦恼地沉思了一会,最终委婉地:“我认为伊藤副社长是个有些马虎的人。”
“昨天我和司机去运送货物,在到达了指定地点之后,才发现伊藤副社长没有告知我们等待接收货物的‘客户’是什么人。我想他大概是忘记了吧……”
在此期间,琴酒一直在用那双被压在漆黑帽檐下的冷锐眼睛审视着他。
“但是司机打给伊藤副社长电话想要询问对接人是谁的时候,伊藤副社长的电话却关机了。昨天我和司机找客户花费了一些功夫,最后还不幸被卷入了一场杀人案中。关于这件事我其实多少有些想要抱怨……”
话及至此,今泉€€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及其含蓄地表达出,自己在来到工厂的第一天,就因为副社长的失职而遇到了许多的麻烦。
频频目视银发男人的伏特加揣揣道:“……大哥,看来确实不是这小子。”
“而且我们不是也掌握了很多那个人试图背叛的证据吗,要不我们直接去……”
“伏特加。”银发男人冷冷地开口。
“是!”被呼唤名字之后,伏特加应激反应一般紧张地立定站直。
“给他松绑。”琴酒朝今泉€€比了个手势。
接受到命令之后,伏特加直接大跨步走到今泉€€身后,为他解开了将他禁锢的绳子。
被绳子勒得太紧的缘故,今泉€€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快要动不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小腿有点发抖,睡裤被冷水浸湿后黏在他皮肤上,勾勒出过于纤瘦的腿型。
他狼狈地抬手扶住旁边的承重柱,一派€€然。
血液循环受阻导致他的大脑有些缺氧,虽然头晕目眩,但他还是成功确保了自身的理智,将计划好的说辞不留漏洞地说了出来。
“川江熏。”银发男人喊了他的名字。
“是。”今泉€€抬起头,声音还有点发虚。
“跟我来。”琴酒冷冷道。
琴酒走在前头,步速很快。完全没有要怜惜今泉€€此时状态不适的架势。
反倒是伏特加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惜他说话时的每一个爆破音都被凶狠地加重,还附带了粗暴的弹舌:“喂€€€€臭小子,你到底还能不能走路了?难道需要人扶吗!?”
今泉€€努力地站直身体。
双腿发麻的缘故,他每朝前迈上一步都要克服极度的不适。
他现在还穿着湿透的睡衣,浑身都冷的发颤,一段时间没有进食,腹部也空空如也。
但为了确保让自己活下去并实行之后的计划,他只得一声不吭地加快脚步。
琴酒最后停在了一道金属卷帘门前。
还是在这间仓库之中。
“伏特加,打开它。”他站在一旁,俨然早已惯于发号施令。
伏特加应了一声,很快就行动起来。
在他蹲下之后,沿着卷帘门与地面间的缝隙,一点一点地将卷帘门抬高。
今泉€€也随之看见了那道门后的场景€€€€
一个被捆绑在座椅上的男人。
嘴里被塞着一团破布,脸上遗留着干涸的泪痕。在见到门被开启时,他的眼里原本流露出些微希冀,但在看见琴酒之时,那份微小的希冀很快便被熄灭€€€€
被捆住的人,正是井上物流公司的副社长,伊藤东冶。
“昨天接收货物的‘客户’说,他们在其中一个货箱里发现了窃听器。”琴酒慢条斯理地说道。
“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伊藤东冶。”
“而我们最近刚巧€€€€获得了许多他是个叛徒的证据。”
话及此处,伊藤东冶一边发出呜咽声,一边瞪大着眼睛疯狂地摇着头。他被捆绑在座位上,却疯也地晃动着身子,座椅的凳腿反复地磕碰着地面。
“所以,川江熏€€€€”银发男人冷冷地勾起唇角。
他再度拉开一侧大衣,动作堪称优雅地从内部掏出那把漆黑的伯莱塔。
“组织向来喜欢聪明的人。”他将枪递到了今泉€€的面前。
“现在,向组织证明你的忠诚。”
第10章
今泉€€清楚地记得,在四年前那片略有陈旧的宽阔操场上,曾笔直阵列着身穿浅蓝色制服的数百名青年人。
他也站在那些人之中,同样腰背挺直,顶着烈日骄阳。
警旗高挂于空中,在呼啸的风中飘扬。
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教官昂首挺胸,双手背后,开口便是有如洪涛的厚重嗓音: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名警察了!”
“大家都知道,警察的职责是奉献社会、服务群众、维护秩序。但是€€€€”
教官顿了顿,目光一扫而过这一期的新生的青涩面孔。
那时今泉€€站在队列中央,却在那一刹那同教官的眼神对接。
教官深陷于眼眶中的黑色眼睛庄严而又肃穆。
明亮之余,又恍若燃烧着一团不会熄灭的熊熊烈火。
“你们同样也该知道,身为一名警察:你会见到一个远比常人所想更加黑暗、更加可怕的世界。在你们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罕为人知的暴行在悄然发生!”
“正因如此,你们更该心向光明。危险降临之时,要时刻不忘自己是一名警察,不忘发亮、不忘发热……”
那是个万里无云的天气,天上有洁白的鸟群横亘而过。
教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间反复回荡,传遍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