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停下,这具身体就会被乌丸莲耶侵占€€€€你和我都会永远消失。】
伴随着弹窗的话语,书房的空间蓦地扭曲。
这扭曲的波动并非幻觉,一道漆黑的裂口自半空中慢慢张开。
物体与能量的极度不对等,致使这个世界开始清理起“多余的东西”€€€€它将撇除一部分能量,使一切重归守恒状态。
这是所有事物必须遵循的铁一般的准则。
酒店的墙壁在今泉€€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逐渐折叠为一体。
距离黑色的圆洞最近的书架,毫无挣扎地被拖拽进去。
弹窗又快速地说了一句话,今泉€€骤然一惊。
脑海中的事物还在争斗,疼痛越来越剧烈,理智在流失。
“走!!!”今泉€€突然竭尽全力地挣扎起来,着朝远处高呼。
“快走!!逃出这间屋子,立刻离开英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某种避无可避的吸力在悄悄运作,他的身体距离将空间撕裂的黑洞越来越近。
理智的长弦逐渐断开。
他知道危险近在咫尺,但他无力挣扎,只能任由着自己被牵扯向其中。
“€€!!!”
他听见自远处的女人口中迸发的呐喊。
今泉€€惊愕地抬起头。
今泉怜纱从更远的方向艰难地走来,坍塌的吊灯落在了她的脚边。
女人的手臂不慎被滚烫的火焰灼烧,但她依旧强忍着痛意,费力地前进着。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有些迟疑地:“你是……€€吗?”
女人想起了那个数日之前,在宫野仁香的宅邸惊醒后,令她至今都印象深刻的噩梦€€€€
梦里的世界荒诞而诡异,凝聚在半空中犹若泥潭的黑洞将房间折叠,她的孩子浑身浴血,无力地被黑洞牵扯其中。
她的丈夫听闻这个梦,只笑了笑,感慨道:有点像是科幻电影中的情节。
但这一幕,却在此时此刻,如此不真实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女人看见青年闪动了一瞬的目光,像琼浆般剔透的琥珀色眸子中央,倒映着她逐渐变大的身影。
今泉怜纱从火焰中,一步步踏来。
青年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他像是陷于了最为繁琐复杂的思想争斗,却又在沉默了一秒后,利落地将之一刀两断。
“我不是。”他飞快地说。
他的言辞再度激烈了起来,矢口否认:“我不是,我不认识那是谁€€€€走、马上离开这里!!”
别再靠近了。
不要再靠近我了,妈妈。
€€€€求你。
只是他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女人像是更加笃定一般,距离青年越来越近。她一向很聪明,惊人的直觉性总能为她指出最后的正确结果。
“我不能走,€€€€€€我不能走。”今泉怜纱站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这个男人的面庞和€€发圆的脸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尽管他看起来与€€毫不相干……但那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反复躲闪的视线€€€€都是无法欺骗她的。
女人慢慢地半跪在地面。
火光越来越盛,她展开双臂,将像只困兽般抖动的身体的青年,用力地抱在了怀中。
她的手抚向青年的额头,另一手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孩童入睡。
“别碰我、不要碰我,求你……”今泉€€哽咽着摇头。
他没有力气了,四肢百骸像是要断裂一样,他连抬起一个手指都无比费力。
泪水冲出了眼眶,如同洪涝般大肆奔淌。
弹窗在黑洞出现的时刻,表示:它在与乌丸莲耶交接的过程中,发现今泉怜纱与乌丸莲耶的匹配度非常之高,远远高过今泉€€本人与乌丸莲耶的匹配度。
尽管弹窗比乌丸莲耶弱小,但胜在与今泉€€的契合度,它可以发挥更多的力量来与乌丸莲耶抗衡。
接着弹窗又说:
【乌丸莲耶分割在她大脑里的数据,已经在她恢复意识的时刻消失了。她可以逃走,可以不再被数据影响,只要不再靠近你我。】
【但如果她在这时触碰你,那么如今占据劣势的乌丸莲耶……将会立刻侵蚀她的大脑。】
“不要……”今泉€€疯狂地摇着头。
“不要,妈妈。”他祈求着。
将他的身体啃噬到麻木的疼痛似乎渐渐减轻了。他的灵魂在变轻,意识在漂浮,模糊的视线里,母亲的笑容漂亮又温柔。
很像是他儿时即将入睡时,看见开着灯的母亲坐在床边,低声念诵童话故事的模样。
她平日有些严格,唯独到了念睡前故事时,会变得恬静又安逸。看着母亲的脸庞入睡,他一定会做个好梦。
母亲的眼神在慢慢变得空洞。
她的身体开始抖动,俨然正在隐忍着莫大的苦楚€€€€今泉€€知道那究竟有多痛,可手她的依旧紧紧抱着他。
他们在一同向黑洞靠近,巨大的吸力几乎要将二人吞噬。
就在泥泞的黑洞近在咫尺时,今泉怜纱松开了手,拼尽浑身的力气,将他迅速推开!
今泉€€抬起手,想要抓住女人,但两只手却交错开来,相隔的越来越远。
“不要€€€€”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被卷向了黑洞中心。
女人在朝他笑,尽管苍白着脸颊,额头浸满冷汗,但还是竭力开合着唇瓣€€€€
她说:€€,做个好梦。
……
……
……
8月25日 6:00
泰维斯酒店的门口人山人海,嘈杂的人声遍布街巷,早早赶来的记者对着摄像机播报着如今的情况。
“8月24日夜晚,泰维斯酒店出现了一起极其惨重的火灾。在这次火灾中,一共有两名死者,据酒店相关人士透露,死者是一对来自日本的画家夫妇。他们此行来到英国,是为了参与……”
远处,夹杂在高楼缝隙间的太阳逐渐初升。
这栋由深色玻璃覆盖的建筑依旧挺立在威斯敏特区的街道。
它看起来并未受到过多的损伤,唯有十二层几处破碎的窗子,残留下硝烟曾造访于此的痕迹。
而在阳光未曾照耀的阴湿街巷,一名戴着眼罩的男人坐在车厢内,面色晦暗地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被打开的记事本窗口,上方简洁地写着两段话:
[这次行动损失惨重,我丢失了大部分数据,也丢失了昨夜的全部记忆,现在需要休养生息。]
[将我保存好。未来的某一天,我还会醒来的。]
朗姆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合上电脑。
……
……
同日。
伦敦的某条偏僻小径上,行走着一名浑身漆黑的男子。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其他东西,在淅淅沥沥的大雨间踱步。
然后,他在目的地停下了脚步,缓缓推开了这间店铺的大门。
屋内的陈设安逸而肃穆。
在服务台后,站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正在记录着账单,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慢慢抬起了头。
“下午好,先生。”他打着招呼,用沉缓的口吻询问:“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来到殡葬店的客人,无一不是悲痛的。
青年在门口收起雨伞,然后握着手中的物什走到了服务台前。
青年说:“我想定制两个骨灰盒。”
“其中一个盒子暂时空置着,另一个盒子里,放上它们。”
他将手里的东西铺开€€€€原来那是两张油画。
老人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于是便扶稳眼镜,打量起那两张画作€€€€
这画功在他看来,着实细腻极了。
其中一幅是一张构图恰当、色彩温馨的“全家福”€€€€他想他应该这么称呼那副画,因为坐在餐桌上微笑着用餐的三人,显然是一个家族。
画面上,坐在正中央脸蛋发圆的幼小孩童,正在小心翼翼地用餐具夹着菜€€€€他的动作看起来不太娴熟,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看起来只有刚断奶的年纪。
而另一边,是看似正在吃饭,实际目光对他寸步不离的母亲。更远的地方,是拿起了餐布,随时准备帮儿子擦掉污渍的父亲。 第二张画的尺寸,则更小一些。
画面的主体是一个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女人,冷艳而美丽,阳光投射在半侧脸颊的模样引人着迷。
殡葬店的老先生慨叹道:“真是两张充满爱意的画啊……他们看起来都很幸福。”
这等程度的作品,一定出自非凡的画家之手。
老先生又确认了一遍:“真的要烧掉吗?”
那名黑发琥珀眸的男子出神地盯着全家福,眼睫在上下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