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别离没让学生时代的情愫隐去,反而在见到那张成熟而清峻脸庞的被汗水沾湿、目光迷蒙的一瞬……彻底破土,犹若藤蔓般疯涨。
那时降谷零像是被蛊惑般暗忖:今泉€€现在就在东京工作。
€€€€再不抓住他,以后大概就没机会了。
所以伸手抓住了。
要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拷在身边。
“前辈,请让我保护你。”他说。
“不要一个人倾尽所有,也不要独自背负一切。”
金发青年站起身,他阔步绕到今泉€€身后。温暖的手臂随之展开,轻轻环过青年的双肩。
今泉€€的肩膀在发颤。
心脏跳动的频率愈发迅速,贴着他耳畔的温热呼吸扫下,他几乎要溺死在那阵轻柔的语调下:
“从来没有人逼迫你成为英雄,前辈。”
“但如果你一定要做,那就让我陪伴你,荣辱与共。”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剩余的这段路,让我和你一起走。”
今泉€€脸颊发烫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得承认,降谷零的说话技巧真的很高超。
弹窗讲述的故事,那个怀抱着发白照片,永远沉睡在摇椅上的男人,成了一柄将他的心脏四分五裂的利刃。
他做不到再让降谷零一个人。
“那你要……”他侧头目视身后的男人,对方正微笑着看着他。
今泉€€收回视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你要讨好我。”
“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同意你……唔。”
那点垂死挣扎般的狡辩,尽数缩回了他的喉咙。
男人温热的吻迅速落下,压抑在唇舌的不安化作汹涌波涛。
“……等、等一下!”在即将窒息的时刻,今泉€€不得不推开面前的男人,他大肆喘息着空气,连同耳朵都泛着熟透般的红。
“零,我们还在吃饭……”今泉€€开始后悔了。
然而降谷零已经精准地扯出了他掖在西裤下的衬衫衣角。那只宽大的手掌转而顺着衣服缝隙,游鱼般灵活地游走其上,带着枪茧的粗粝指腹轻轻摩挲过皮肤。
今泉€€抖了一下。
“。”
他一时很难说,这到底是谁在讨好谁。
……
次日。
夏天一过,天气便开始转冷了。
帝丹小学的暑期假日结束了,明天一早,吉田步美的父母就会来乡下接她离开。
此刻,女孩跪坐在榻榻米上,垂头丧气地叠放着衣物。虽然年纪不大,可她的手很灵巧,每件衣服都被她平整地搁置进了儿童行李箱。
银发挽起的异瞳女人在一旁看着她,再三思索后,她又轻声道:“别难过,步美。”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
思忖了好半天,也只有一句笨拙的话语脱口。
她知道步美并不想离开佑川乡,她也很舍不得这个女孩。
“可是,我下一次再来婆婆家,就是几个月后了。”女孩咕哝着,“我舍不得姐姐。”
银发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那张略显锋利的脸庞涌入了柔和,异色的眼眸中盛着清晰可见的不舍。
如若是曾经熟识她的人,见到这位冷血杀手袒露出如此真情实意的温婉表情,一定会瞠目结舌、惊掉下巴。
“等明天送你走了,我就离开这里。”女人突然说。
“哎?”步美眨了眨眼睛,她惊疑道:“为什么?姐姐你不留在这里了吗?”
银发女人突然笑了笑:“留在这里,会给婆婆和大家添麻烦的。”
“不麻烦的!”步美反驳,“姐姐总是帮外婆的忙,外婆说她很喜欢你!”
女人没再说话,只抬手轻抚女孩柔顺的黑发。
“咚咚€€€€”
院落外的敲门声,突然响彻。
女人看了看步美,又蹙着眉起身。
她仍旧穿着素雅的和服,一截白皙纤细的长项袒露在空气中,几十年前的古旧款式也衬得她身姿秀美。她拉开身前的障子门,步姿平缓地迈向庭院。
外婆现在就在家中。
从极具礼仪性的敲门来判断,造访者也并非乡村内的邻里。
女人站在了刻着镂空花纹的铁栏门前。
一个陌生的黑发青年伫立在门口,透过门栏的缝隙望着她。
男人身着笔挺的深灰西服,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深邃眼窝下的灰眸轻轻瞥去,黑睫纤长,却遮盖不住眼神中蕴藏的冷淡。
“你好,库拉索小姐。”男人用着公事公办的口吻,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明。
“初次见面,鄙姓今泉。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第197章
神奈川县
&:00
环绕群山而建的公路上,有一处不那么显眼的岔路口。
如果驱车驶入,在经由小半修缮平整的道路后,便会遇到崎岖的小径。这条蜿蜒的路途径直而下,一路贯穿了山谷间的夹缝,那里是前往佑川乡的唯一通道。
时至午后,天边的暖阳被山崖遮蔽大半,斑驳的树荫落了满地。
而一个披散着波浪金发的女人,就伫立在林丛下。
她将双臂交叠在前胸,后背则轻轻抵靠着坚实的护栏。她的脸上戴着宽大墨镜,神情被遮掩,只露出了略尖的下颏,还有嘴角微垂的精致红唇。
心情不怎么畅快的莎朗€€温亚德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恰好停留在整数时刻€€€€
现在是下午一点。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女人抬起头,更远的转弯处恰好传来了车轮轧过地面的响声。一台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绕了过来,轮胎的滚动速度减缓,最后精准停在了她的身前。
贴着单向玻璃纸的车窗降下。坐在驾驶座上的,俨然是那个人间蒸发般,在日本消失了一月有余的黑衣组织二把手。
朗姆似乎没什么变化,不见沧桑、也不见疲倦,看来这一个月的逃亡生涯,没给他带来任何影响,他过得照样滋润。
只是这次他戴在脸上的,不是衬人凶戾的皮质眼罩,而是医用纱布眼罩。
他身上套着件款式文雅的素色衬衫,看起来和“二把手”的身份完全不沾边,反倒像个眼睛不慎受伤的寻常工作族。
莎朗险些当场发笑。
朗姆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绝对不是为了避人眼目。
他知道库拉索失忆了,现在大约正想以“和蔼父亲”的形象,去见他那记忆全无的“女儿”。
人年纪大了总想为自己寻获点归属感,原来这话放在朗姆身上也适用。
可这不过是朗姆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除了能谋求点心理安慰和病态的自我满足感,这家伙什么都得不到。
真是病得不轻。
莎朗讽刺地暗忖着。
而车厢里的男人,似乎也没准备以和蔼的形象面对她,完全没有摆给她好脸色。
“上车。”朗姆冷声下令。
金发女人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随即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直到将安全带套在身上,莎朗€€温亚德才发觉一件事。
于是她将黏连的声线拖长,语调意味不明:“啊啦,朗姆€€€€”
“这辆车子,还有给库拉索坐的位置吗?”她的目光骤然冷凝。
“少废话,贝尔摩德。”后方的车座上,传来另一个女子不厌其烦的声音。
一只被紧身衣包裹的细长手臂握着手枪,通过前后车座的缝隙,将枪口抵靠在莎朗的后脑。
“为先生指路。”女人恶狠狠地威胁。
……
车子一路向下,在泥泞的石路间磕磕绊绊,总算抵达了山谷下的终点。
佑川乡的村口道路不算宽阔,挨家挨户的院落都紧挨在一起,以至于能走人的公共用地,只足够容纳一辆车子单行。
朗姆观察了一遍村落内的情况,最后决定把车子停在村口。
临离开前,他朝着坐在后车座的人说道:“在这待命。听我的指令,随时准备出动。”
潜藏在黑暗下的后车厢,传来了恭恭敬敬的回应:“是。”
朗姆终于合上了车门。
他那阴鸷的目光扫向前方。
设施老旧、但却透着别样温馨的乡野小径,映入他的眼帘。蓝天倒映在瞳孔,更远处传来了牛羊的叫喊,听着并不嘈杂,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竟还透着足以让人身心放松的懒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