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找到缓解的办法前,他一定会被魏谌发现。牙齿和欲望是难以掩饰的罪证。他一定会设法处理掉自己€€€€就像对待那些Alpha一样,拔掉标记用的犬齿,毁坏腺体。
当然,还有留在魏谌身边,那个连牙都被磨平的Alpha……
他不想变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他摘下面具,脱掉穿在外面的衣服,连忙将它们藏回洗衣房。等到身上的味道也被水龙头清洗过一遍,他终于想起自己必须得返回宿舍。
在越川避开沿路监控,转入第三个拐角时,走廊的尽头,站着一道他并不熟悉的身影。
他停了下来。
也许是分化对视觉提供了某种刺激。越川几乎瞬间就借助夜视能力,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的心也随着苏醒的记忆坠入了谷底。
他认识那个男孩,那个朝他走来的Omega。
提诺。
第27章
今天,魏谌的心情好像很差。
被照例喊去院长室办公期间,越川观察到他一直在喝咖啡,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偶尔前来拿取文件的维拉也脸色难看。看过结尾的落款后,她多次抬头确认魏谌的表情,估计是惊异于这些文件的审批都没有通过。
但她没说什么,接到指令后便扬长而去。
每当三位当事人齐聚一堂,越川就无言地摸过脖子一侧的针孔,想起了昨晚令他心有余悸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缘故,提诺并不意外他们的相遇。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即将爆发的信息素。接着又露出笑容,递过来一管Alpha抑制剂。
提诺说,这是最强效的短时抑制剂。
越川犹豫着接了过来€€€€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值得信任。但弹出的针头快速楔入颈动脉,一阵舒爽的热流自注射点扩散开来。
等待血管内的躁动渐渐平复的过程里,越川销毁针头,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提诺只是踮起脚尖,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说。因为魏先生喜欢你。
越川没有再回答。
抢在维拉和搜查人员闻声赶来前,提诺贴到他耳边,特地提了句醒。
€€€€有人在跟着你。我不确定是谁,小心点。
但直到现在,越川心里还是没有“跟踪者”的人选。
这批表格大概处理了一个多小时,他才终于完成手写稿件。
由于没有等到前来验收成果的维拉,他只好起身询问情况€€€€接着立刻被魏谌使唤去茶水间冲咖啡。
越川端起马克杯候在咖啡机旁,他有些心不在焉。看到桌上的一把小折刀,忍不住拿起来分神。香醇的深棕色液体落进杯底,溅起水珠的一刹那,他的手指不慎被弹出的刀片划破,一滴血珠险些坠入其中。
他挪开手指,连忙冲洗了一下伤处。
从前,他在美洲见证过一种仪式。是当地人的仪式,只要喝下对方的血,就象征着血缘,或者……婚姻。
如果滴进去的话……
他实在不敢细想下去。
返回办公桌等待新指示的过程中,越川发现,魏谌此刻不只是心情差,连注意力也飘忽不定。摆在他面前的合约与申请报告堆积成山,他却迟迟没有动笔批准。
男人接过咖啡杯,心神不定地转起钢笔。看模样,像在对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发呆。
越川也识时务地没有打搅他。
他独自站了很久,目不转睛地看着魏谌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咖啡,直盯得自己喉咙发干。
过不多时,魏谌才注意到快被自己遗忘的某个人。
“你……”他蹙着眉头,把钢笔和眼镜拍在桌上,“就这样呆呆站着,连一句话也不说?”
越川弯腰将表格移到他惯用手的一侧。
“嗯。”
“也对,你最擅长的就是安静。”象征性地拿起最上面一张手稿,魏谌默念了几行,瞥开眼去,“交给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嗯。”
接下来的手写内容,魏谌连看也没看,拎起堆在角落的一份文件袋,甩到越川眼前。
那袋文件已经拆了口,里面的东西也有阅读过的痕迹。
“做完了就继续,你要干的活可不少。”他摆摆手,不耐烦地打发道,“别老是傻站在我旁边。”
越川看得出来,魏谌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发脾气,就连维拉也在为此忍受€€€€但对于此刻的自己而言,顺从是最好的打算。暴露,只意味着丧命。
因此,他没有丝毫不愉快地点点头。
“好。”
关于魏谌布置下来的新任务前,越川只看了几行字。它们都是一些被放了很久的介绍信,字里行间均透出明显的讨好与恳求。
这类信件的整理难度比报告简单太多,他也如自己所料,比预计用时更短地完成了工作。
再一次起身呈交文件时,魏谌貌似对他的进展早有预料。他顺手从抽屉当中摸出一块零食,扔了过去。
“距离午餐还有一个半小时,先拿去垫肚子吧。”他在一份文件的落款处印下“作废”二字,没什么情绪地说,“我还有不少事要做,你就在椅子上安静地待一会儿。”
“谢谢。”
越川端详着手里的方形硬块,撕开了一道小口。包装上写着“巧克力”,但他不知道要拿这块零食怎么办。
瞥见他生疏的手势,还有不时朝自己眨巴几下的求助眼神,魏谌放下钢笔,弯起手指,催促式地轻叩桌面。
“怎么,不喜欢?”
“不是。”
“我知道了。”魏谌发出了一声不怎么意外的哼笑,“你可能还没见过这东西。”
男孩诚实地朝他点头。
“嗯。”
“倒也说的过去。”Omega重新执笔,在申请报告的右下角沙沙地记录下一段文字,“在这家孤儿院,不论是节假日,还是庆典,又或者你们的生日,确实没有提供甜食的服务。”他说,“这是巧克力,咬一口看看。”
“……好。”
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从味蕾蔓延开来。
和蛋糕带来的感觉很不同。它没有那么松软,也没有那种奇特的香味。
但是,很好吃。
“魏先生。”他走到桌前,期待地望着神色疲惫的男人,“一起?”
魏谌支住脖子,不以为然。颀长的食指靠在唇边,一脸玩味地与他对视了一小会儿。
“给我做什么?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甜的。”
男人缓缓抬起眼皮,无声地盯了他半晌。见邀请者态度坚决,他叹了口气,勾勾手指招呼他靠近。
“你再咬一块,记住,别吞下去。”
“好。”
越川咬住了巧克力,毫无怨言地服从着命令。他本来还在纳闷,为什么要咬一块,两个人又为什么得靠这么近€€€€
只一个晃神,浓密的睫毛便颤也不颤地逼近,距他的脸也不过咫尺。
越川的心脏霎时嘭嘭乱了方寸,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还有那对迷幻得不可思议的眼眸。
好漂亮。眼睛像宝石一样,又有点像蛇。阳光落进瞳孔里的时候,居然催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美感。
可惜这不能说给魏谌听,他一定会为此大发雷霆。
在热腾腾的呼吸压近时,越川忽地听见“咔嚓”一声。魏谌垂眸逼视着他的嘴唇,神情却有些恍惚。他又坏心眼地一咧唇角,从越川嘴边掰去近乎三分之二的巧克力。
€€€€嘴唇。是嘴唇。
越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巧克力。他的神经突破心跳频率般跃动着,血管向着颅内翻涌雀跃。
€€€€是前天才做了那种事的,很柔软,也很温暖的嘴唇……
越川喉结一动,整个人头昏脑胀起来。
魏谌总是有些凶巴巴的,目中无人,看似对谁都很礼貌,可谈吐间总是夹枪带棒。
这样的人,只有被抓住要害,或者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才会软和下来。
想要他对自己轻声细语,想要他永远不要理睬别人。可是,脾气不好时的魏谌也让人放不下,他老是心软,老是勾得自己神魂不属。
好像只要可怜一点,更依赖他一点,就能被这个人全心全意地注视着。
“在看什么呢?”男人三两下嚼碎零食,好笑地瞄了越川一眼,“我可不像你这种可怜巴巴的小鬼,天天受着苦,却只能得到与劳动完全不符的报酬。听好了,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不用还我。”
“好。”越川慌了心神,差点噎到一块巧克力。他急忙吞下去,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什么意思?”魏谌问他,“什么‘好点了’?”
“你,心情不好。”
男人怔愣片刻,立马矢口否认。
“没有。”
“有。”
“我说过了,‘没有’。”
“你有。”
魏谌无可奈何地面对他执拗的模样,却是一点也不反感他难缠的一面€€€€对一个任劳任怨,服从性强,又不跟他顶嘴的孩子,他总是有更多的宽容。
“不论我心情好坏与否。”他端正态度,清了清嗓子,“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一个小鬼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