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吐出几个烟圈,把还剩一半的烟蒂传到老板的指尖。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她问,“有什么眉目吗?”
“这件事我会处理。”魏谌没什么情绪地答道,“你只需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好。对了,幸存的孩子有列成名单吗?”
“很遗憾。还没有整理出来,情况太紧急了。”
“没有就算了。”魏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连叹息也带上一点烟熏过的暗哑,“让他们开始新一轮投票吧。今晚,我就要得到一个结论。”
“我去安排。”
“还有,这件事由杰西全权负责。”
“你要去睡觉吗?”维拉脚步一顿,“还是有别的打算。”
“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换洗用的衣服我放椅子上了,等你洗完记得换。对了,还有药,差点忘了。”维拉刚掏出药瓶,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对了,魏,你和那小子……是认真的吗?”
烟头模糊的火光微微一暗。
“怎么,关心起我的感情状况了?”
维拉舔了舔嘴唇,她的烟瘾暂时还没得到满足:“虽然他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这一次你决定玩多久?”
“别用这种失礼的说法,维拉,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准备把他留在身边。”他停顿几秒,继续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将亲自培养他。”
“€€€€最后取代我的位置?”维拉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真无情啊,魏。”
“我需要培养一个只属于我的人。”夹着烟的手挑开帘子,静静搁在浴缸边,“百分百的信赖,百分百的诚实。”
“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维拉接过烟抽了一口,遗憾地摇摇头,“他喜欢你,魏。”
“我知道。”
“你没有感受过那种€€€€在一个人身边,好似灵魂都活过来的感觉吗?”她酝酿着措辞,捏了捏自己的鼻尖,“那孩子在你身边就是这样。”
“你还挺关注他。”
“因为很有意思啊。我从前只觉得,他就是个不善言辞,眼神像玻璃珠一样无神的机器人。”她说,“他的眼睛很木,却只钉在了你身上。”
“我知道。”
维拉对他的回应置若罔闻:“在法芙娜身边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所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魏谌没说话。
€€€€“我猜对你来说,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和这些Alpha上床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维拉舔舐了一圈上颚黏膜,将最后三分之一的烟蒂还给魏谌。
她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在沉默中推开房门。
“但当一个Alpha明明贪慕你,对你起着反应,却怎么样也不跟你上床。就当心点吧。”她说,“他爱你。胜过信息素的支配,甚至超越本能与繁衍带来的一切。”
一截烟蒂擦过浴缸边沿,落到了潮湿的砖缝里。火光只明了那么一瞬。
魏谌放松身体,任由背部下滑,锁骨以下完全浸泡在温水中。他的后背靠在瓷砖上,舌头与牙齿磨动着唇间细碎的烟草末,不发一语。
迷途的月色在云层间浮动,一切都静悄悄的。
而雾,经久未散。
-
魏谌记得很清楚。
那件事发生后,他再没有接起宋铭勋的电话,也拒绝见他任何一面。直到竞赛的获奖名单颁布,他才在KTV的包间找到宋铭勋。
他想去谈分手的事。
但是那天,发生了什么呢?
他不想回忆起来。
第41章
将越川带回食堂的人是杰西。说实在话,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位恪尽职守的秘书了。对方瘦了一点,手腕带了些骨感,看来并不适应近期高强度的工作。
“好久不见。”拉开食堂大门时,杰西对他笑得很是礼貌,“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没事。”
“魏可不会在这种事上手下留情。”杰西只给了他一个侧脸,“如果你想……”
“没关系。”这是越川第一次打断他。
“好吧。”秘书拍拍他的肩膀说,“祝你一切顺利,孩子。”
-
这里是一层中唯一完好的房间了。没有损毁的玻璃,桌椅齐整。越川走进去,目光扫了一圈。
幸存的孩子大多都被安排在这儿休息。几名保镖站在两边,默默维持秩序€€€€但也只是秩序,他们并不插手一些小规模的争执。
越川巡视过后只确认了几个熟面孔。大家看起来累坏了,裹着一张毯子在角落相拥着啜泣。
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池野。
目光最后停留在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身上€€€€雷恩。白人男孩正紧张地咬着牙,食指叩击手臂的节奏毫无规律。
他靠在柱子边,释放出肉眼可见的敌意。
越川下意识歪了一下脑袋,牙齿咬紧的一刻又仿佛觉察到什么。他开始放松,恢复到惯常的情绪中去。注意到这股异样的注视,雷恩疑惑地回望过来。
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你没死啊。”雷恩怔了一瞬,随即大声嘲笑,“怎么,你没听我的劝告离他远一点?€€€€他居然还让人亲自送你来?”
越川没理他,低头走了进去,迅速找到原本的座位。
他坐下来,一团糟的思想很快将雷恩带来的不快挤到了大脑角落。他看着墙上依旧转动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凌晨两点,分针也正好与其重合。
€€€€恋爱游戏。
越川有些出神地想。再过几秒,就到了和喜欢的人亲热过后的第一个小时。尽管在对方看来,无论是告白,还是肉体之欢,充其量都不过是一场游戏。
但是,魏谌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自己和那个人。
交往了。
“交往”。越川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个词,一个小时以来他念叨到嘴唇都要破皮,舌头也不知该往哪儿放€€€€他在被信息素冲昏头脑的时候对魏谌说了什么?
除了自己当时有多不清醒,场合有多不事宜告白。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
被那个人,也喜欢着。
越川伸出手使劲搓了搓脸颊。他想对自己说€€€€这是真的,别再怀疑了。别再跑到魏谌面前提一大堆傻问题,然后……被他一个劲地笑话了。
这时,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上。“€€€€你还好吗?”越川吓得猛地挣开对方,身体一动,退开了两个座椅远的距离。
金也被他吓坏了,连忙道歉。
“抱歉,我是不是不该和你搭话,我……”
越川脚尖转了个方向,这才放松戒备地坐了回来。
“没事。”
就在两人相隔一个座位,却谁也不说话的这段时间,杰西接上话筒,告诉所有人,两个小时后要进行最后一次投票。为了避免先前的问题再上演,这次会直接开始现场统计。
讲话结束后,身旁的金终于动了嘴唇。
“你,还好吗?”
“嗯。”
“那就好,我们疏散的时候没见到你。所以我有点担心。”
“谢谢。”
“不用谢我。没事的,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那个……互相关心,也很正常吧。还有,这是最后一次投票了。”金有些语无伦次地压低声音,“打起精神来?”
“好。”
“不过你放心吧。我的选择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不会投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被写下名字的人,到底会经历什么。”他说,“决定谁的命运,都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嗯。”
越川没有和金讨论池野的事情,两个人只是心照不宣地坐着。直到某一刻,雷恩起身走到食堂的正前方。
“我知道是谁烧掉了投票箱。”他扫过下方的孩子们,喉结吞动一下。
在窃窃私语中,他抬手指了个方向,眼睛深处的嫉恨仿佛在燃烧。
“是他。”
金也迟疑地看了过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面无表情的越川身上。
***
三楼有着唯一一面半开的窗。
一只胸骨宽阔,肌肉发达,犹如牛犊一般壮硕的深棕色比特被人抓住了脖子上的铁链,它的唾沫挂在嘴角肆意流淌。斗牛犬龇牙露齿,鼻部紧皱起来。
这只比特三番两次地身体前倾,前肢离地,铁链咣咣作响,随时都要挣脱束缚扑咬出去。
但是,那只抓过链条的手却优雅十足,慵懒而平和,像是没用什么力气。
魏谌换上了他常穿的行头。这次是一套熨帖的红棕色衬衫马甲,作为内搭的浅色衬衫扣到了最上方,腰部曲线旖旎得引人遐想,还配了一条与马甲相契合的领带。
一副细边眼镜后,隽雅至极的五官流露出一丝不近人情的傲态。
两名保镖守在大门两侧,对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而维拉背着手立在魏谌后方,随时警戒着可能到来的威胁。房间中央的地毯上摆了一张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老人。
从五官来判断,这正是孤儿院的院长。
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