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他靠过去,像终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垮,“魏谌,我好痛。”
第83章
打火机在失去光源的二十多秒后才发挥作用,但客人和不请自来的“客人”可不会干站着等。
他们不见了。连一点提供线索的痕迹都没有€€€€地上没有血迹,或许是专门用什么东西包了起来。为此宋铭勋大发雷霆,命他们押上脑袋也得把人找回来。
一个对前情人朝思暮想的老板会是麻烦的源头。
雅各布想着,选择往下走。他得去监控室,也正在那儿他意外发现了一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及时赶到并在实验所重创了他。想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他心神不宁地向下,到达二层楼梯间。
当他拐身继续降至监控室时,侧后方一道安全门霍地打开。
有什么粗粝细韧的东西€€€€他怀疑那是一条钢绳€€€€从后方勒住他的脖子,往上提起。他的肺里再也没有空气了。喊叫被扼杀在咽喉深处。
袭击者将他直往里拖。安全门也被足尖无声地带上。
他踢蹬双腿,挣扎间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魏谌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狰狞至极的眉睫,抬脚勾过来一张转椅。绳端穿过凹槽,系上一个脱不开的结。他一脚碾在雅各布腿间,将其固定在椅子上,转入房门大开的监控室。
雅各布本就有伤在身,直接被他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折磨得五迷三道,一仰头就看见了满墙的显示屏€€€€它们全被人为破坏了。
“你给他打的是什么?”魏谌依旧居高临下踩着他,一刀剁进他手背,钉在扶手上。那双足以令人屏息的漂亮眼睛倨傲意味地半眯着,从上方俯视过来,“我要的回答呢?”
“一点……有意思的东西。”神棍差点喘不上气,只好艰涩地舔了一下嘴唇,“我知道你非常讨厌我们,不只味道,不只身体。所以我最好奇的是,如果他也变成我们这样€€€€你会怎么想?”
枪托准狠地砸向他的前额,鲜血涓涓而下。
“我在问你话。”魏谌掌根前推,换了个弹匣€€€€这只手枪他是在监控室找到的。他一扬下巴,惯有的命令口吻不容任何人置辩,“现在是你该提问的环节吗?”
雅各布眨了一眨眼,冲他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龈。
“我很抱歉。”
“我问,你答。有什么别的异议吗?”
“说真的,我可不敢有……”
魏谌站在座椅前,神色不豫地瞪着他:“这种回答我也不喜欢。”
“€€€€抱歉,我知道错了。”相连的音节咬得很重,“请你原谅。”
“剂量是多少?”
“一整根。”
“给我一个解决这事的办法。二十秒,自己数。”他翻出维修箱内的老虎钳,在手心掂量了几下,“如果你的最终答案无法令我满意。我不介意拔光你的牙齿。”
雅各布半是自嘲地笑笑。
“可我不介意。”他说,“西海岸是一个完美之地,滋生着各种各样的教派。能从中脱颖而出的团体,往往早就渗透进了政界与商界。想要拔除我们,远没有拔除一颗牙齿这么简单。”
“政界?商界?你在做小孩子的加减法吗?”魏谌走过去,倾身按住他手背€€€€准确说是刀柄位置€€€€他是故意放大痛感,加剧伤口周围撕裂处的。一眨眼,他又扬手钳住神棍右边的尖牙。
那张优雅与深沉兼具的脸孔也缩短距离,与他相隔不到一掌。雅各布觉得自己呼吸到了一种好闻的,让人窒息的体香。
残忍,本应是距离这个人最遥远的形容。
“它们只不过是早些年被我吞进肚子消化的残渣。有意思,居然有人把剔下来的边角料奉若神明?”魏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太小看我了。”
手向下一拽。
血。止不住的鲜血涌了出来。
头骨、鼻腔、下颚,一直连到颈部的阵阵剧痛。尖锐的、酸涩的、粉碎的€€€€
雅各布哑声惨叫。
“……说实话,我不理解你们对腺体的执着。成为一个Alpha,最首要的附属物并不只有力量。还有相应的责任、易感期,以及更为残酷的竞争。”他将牙根摇到松动,与齿龈粘连的断牙被往外拉拽,拖出一道猩红的黏丝,“而Beta永远区别于另外两种性别。不是平凡,是更多的可能性。”
“听你的意思,你很羡慕Beta吗?”雅各布狼狈地笑了笑。
“真是低级的反击。羡慕,通常只作用在与我地位持平,或凌驾于我之上的人。即使是Alpha,也没有资格对我说出这种话€€€€你应该问的是。”他纠正道,“我看得起Beta吗?”
“您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神棍舔了一下肿痛的嘴角。
“很可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个能凭性别被我看得起的人。”他说,“我看中的唯独才具、忠心与真诚,只有碌碌庸流才想走性别的捷径。还有,你的二十秒到了,把嘴张开。”
雅各布很是配合,即使不情愿也摆出一张不那么勉强的笑脸。试图让魏谌对此满意。
“……是我失言了。”
这场问询是无价值的。即便雅各布在后来的十五秒内对他坦白一切€€€€在研制出“Rebirth”的过程中,他们就没想过要逆转它的效用。
魏谌还例行公事地问了他一些诸如“为什么要帮助宋铭勋”等问题。雅各布的回答也不在意料之外。
传统的宗教家庭,波澜不惊的一生。聚集在这儿的人们都有一些共性€€€€失意的职场,或破碎的家庭,或疾病,或积在肩膀上的负债。
教团的前身最早是一个追随共济会的互助团体。只不过后来,他们在宋铭勋的提议与未来演讲中慢慢迷失自我。
雅各布是唯一乐在其中的人,他很高兴能光凭言语控制这么一群人。
“为什么不做评价?”在钢绳进一步切断他的咽喉前,神棍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嘶哑地问道,“你从我这儿什么也没得到,不是吗?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们冷嘲热讽一些。”
“你想说的是‘怜悯’。但很可惜,你的悲惨只是之于你而言。”钢绳在皮肉里越陷越深,神经末梢开始失去作用。
压低的、动听的低语在耳边徘徊,包括一丝……挥之不去的香气。
“€€€€对我来说,一旦立场错误,任何人都不再配得上‘怜悯’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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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很糟。
教团从一开始就不准备铺回头路。这件事,恐怕必须撑到R.A的人抵达才能找到解决之策。在药物的副作用抵达巅峰之前,他祈祷自己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魏谌推开医务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侧坐在床上,安静等着他的越川。他试探地走上前,后者的视线也跟到床边€€€€看起来除了脸色怪异以外没有太大问题。魏谌坐下,打开医药箱,用温水浸湿的纱布轻轻拭去他鼻腔流出来的血。
“刚才没止住吗?”
“嗯。”他说,“你走得好急,我忘了。”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我告诉过你别和他纠缠,你倒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算了。还硬是要往人堆跑。看看,疼吧?”
“疼。”
“你之前还跟我逞能说不疼,忘了?”说话间魏谌设法清理出他鼻腔内阻塞的血块,而后塞了两块棉花进去。他又剪了一块纱布,浸湿,一边细致周到地为他擦去下巴上的血垢,一边揶揄他,“你怎么老是对别人凶巴巴的,在我面前却连走路都要摔个跤?”
“疼。”他眨眨左眼。转移话题的功底还是一贯的差劲。
“你冲进人群跟他们互殴的时候,可没喊过一声疼。”魏谌两指扒开他上下眼皮,检查起右眼球的状况。
面部血迹清理过后,伤处也更直观地呈现出来。看起来多数是集中在眼睑、眼眶,由钝性暴力造成的软组织挫伤,万幸没有伤及眼球。
没有房水渗出,也没有破损与感染。他看了看这张不成样子的脸,又看了看那伤痕未愈的耳朵,怎么也松不下这口气。
“其他地方的伤口还流血吗?”他问,“刚才走得急,只来得及给你用上止血喷雾。把衣服脱了吧。”
越川想也不想,毫不避讳地脱去上衣€€€€当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避讳可言。他甚至跪立起身,带着力量感的胸腹肌往他的方向靠了一靠。
“这里有不少淤青。”魏谌只一条腿往右抬起,原本的侧位转成正对位置。他手贴在他腰侧,上下摸了摸,无意间的一抬眼又勾得越川听不进话,“看上去面积不小,是警棍砸的吧。”
“疼。”
“这里呢?”魏谌手指轻划过眼前起伏劲健的腹部,后抵在他唇前,避免那蠢蠢欲动被付诸现实。他只把身体往上挪了挪。越川就急着去亲他的脸颊。
“疼。”这声低哼含混不清。
“……那,最开始的这里还在疼吗?”哄慰般的,足以让傻傻的小子上当受骗的语调。越川快被那潮湿又性感的嘴唇骗晕了,一路到耳骨都红得要命。偏偏魏谌以上半身接近,手却在层层遮挡下揉了揉他的左腰。
他喜出望外地挨过去:“疼。”
“不许撒谎。”魏谌一个后移抽离身体,眉头皱起,在他腿上惩罚般捏了一下,“我最开始捏的是右边。”
“啊。”被戳穿的Alpha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算了,看在你伤成这样的份上。今天不和你计较这些。”他确认过大致的伤口位置,稍作消毒,而后往他肩膀与两腰缠了一圈圈绷带。手臂绕过腋下,半靠进越川的胸口悉心包扎时,那毫无防备的脖颈登时暴露在他眼前€€€€颈侧的线条宛如拉紧的琴弦,很是诱人。
Alpha这么想着,低下头,抓起他固定好绷带尾部的手腕想往枕头里压。
魏谌并没有被顺势按下去,后撑的手肘抵住栏杆,及时刹住惯性。看着他往返摆动的瞳孔,绷到极致的喉头,甚至向外凸起的毛细血管,他很清楚,越川一直在忍受着那支药带来的痛楚。
男孩双眼大睁地盯着他,张开嘴,舌下是过量分泌的唾液,沿着犬齿,沿着下巴往下淌去。他身体猛一前倾,凑到颈间舔吸魏谌的脖子,一下接着一下。
即使感受到的唯有舌头的触感,唯有一声声听不清晰的呼唤,以及……充斥着克制与破坏欲的犬牙,魏谌也依旧搂过他,依旧亲吻着他的脸颊,依旧问道。
“你会咬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喜欢。”他说,“喜欢你。”
“还真是逃避问题最狡猾的解释。”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说是吧?”
“我,没有逃避。”
“我要怎么相信爱撒谎的小狗好呢?”又是那欺负人一样的语气,“他连包扎伤口的时候,都绞尽脑汁要对我撒娇。”
“我爱我的春天。”他看着他,很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春天。”
“那么,我在哪儿呢?”一个吻。又一个吻。在交换的唾液,交换的喘息之间他们呼唤彼此的爱称。真混乱,魏谌想。不知是谁的发丝纠缠着相触的鼻尖,也不知是谁的呼吸扫拂过来。
€€€€像是冬雪融化的声音。
“你,是我的春天。”
***
伤势得到妥善的处理后,魏谌才带着他下往四楼。
€€€€简直是人间地狱。推开门,肉眼可见的骇人场面就被深深烙刻进眼底,魏谌不止一次怀疑他是不是骗了自己。
先前交待过的故事当中,没有一句值得参考的描述。这让他感觉无比蹊跷,可来到现场以后,他忽然觉得那种程度的伤势没什么好奇怪的。
地上全是Alpha的尸首,至少有三位数€€€€从入口到稍后的每一个房间,一路上堆满尸体。打破的容器,或者成分不明的内容液,空气中飘荡着药物催化出的恶臭。
接近入口的人体基本上是由钝器敲砸,进而粉碎的。可一旦进入房间,伤口就由钝器伤转为了更直接的利器撕裂。
全是血€€€€拖拽状、喷溅状,不止,远不止如此。现场复杂到让人无法推演出当时的情形。
这就是为什么越川会说这里很安全。
因为,他把所有人都杀掉了。
沿着实验所内部的阶梯往下走时,越川注意到他一瞬的僵硬。“你吓到了吗?”他心急火燎地往前拦了一步,想捂他眼睛,“我不是故意的,魏谌。我一进来他们就跟我动手……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