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从二福那里得知这消息,恐怕佟颂墨都要被对方给骗过去。
但以他现在的情况,也着实没办法直接问出周翰初到底为何要帮他出这口气,骄傲迫使他直直将疑问又全都咽回肚子里。
“不必了,”佟颂墨道,“随便听来的,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周翰初又问:“还是你喜欢看这些轶事?我那里有几本民间杂闻,兴许能拿给你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
“不必了。”佟颂墨又是拒绝。
周翰初也并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夹了块糕点送入肚子里,在佟颂墨的房间待得非常自如。
佟颂墨心中却是百般挣扎,那一页书就没翻过一回,直到周翰初气定神闲的指出他:“你看书的速度,好似并不快。”
言语间怎么都觉得有些调侃的味道。
佟颂墨干脆把书给合上了,借着这股子劲儿直接问道:“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佟家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不妨直说,我们直接来做交易。”
周翰初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盯着上面的秒针足足动了十下,让佟颂墨等得心里直急。
终于,他抬了抬眼皮子,说:“怎么,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预感告诉佟颂墨,周翰初要说的恐怕又不是什么正经话了,于是冷着脸说:“我在同你讲认真的,请不要与我开玩笑。”
周翰初一顿,然后清了清嗓子,道:“那我是不是也要同你认真些讲?”
佟颂墨瞪着他。
周翰初坐直了些,端端的望着佟颂墨,一本正经的道:“我要娶你做将军夫人。”
佟颂墨黑了脸:“周翰初,你……”
“认真的。”周翰初压住佟颂墨的手腕,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对方的手背,道,“三书六礼,一样不会少。”
佟颂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周翰初,好像真是认真的?
他心下有些慌张,突然不太敢直视周翰初那双眼。同时也觉得荒唐,他一个男人,周翰初若是真把他弄成了将军夫人,岂不是贻笑大方?
而且……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吧?周翰初怎可能真的是因为喜欢他才要与他在一起?
那一瞬间,脑中思绪万千,致使佟颂墨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若我不嫁呢?”
佟颂墨觉察到覆盖自己手背的那只手突然一紧,狠狠地压住了他。
佟颂墨看向他,见周翰初脸上的三分调笑已淡下去,神色冷淡了不少。
周翰初笃定的说:“佟三少,我周翰初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佟颂墨怔怔的望着他。
“无论你同意与否,你如今卖身契都已在我的手上,”周翰初收回手,佟颂墨觉得自己的手背骤然空了,心里竟也跟着有些失落起来,“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佟颂墨也猛地收回手,脸色黑下来,冷声道:“野蛮。”
周翰初又弯起嘴角轻笑一声,道:“我不野蛮一些,如今怎会在这庐城的将军府坐着,还让你佟三少陪在身侧呢?”
佟颂墨咬着牙,手指轻轻抠着自己的掌心,心中乱作一团。
“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是怎样的,我并不在乎,”周翰初站起身,淡淡道,“我得到了,别人却只能看着。道理就这么简单。”
周翰初没再多言,但佟颂墨知道自己想跟对方做交易的路是行不通了。
本来觉得这周翰初还算好说话,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看上去好说话……实际上,心里可门儿清,没那么容易被骗过去。
可难不成,真要嫁给周翰初……做将军夫人?
佟颂墨活这么大,虽说从未将恋事放在心上,甚至也并不在乎自己的婚姻大事是否要与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可……要和一个男人,还是和一个用千两黄金买下自己的男人在一起,真真的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佟颂墨基本上就是一个恋爱无能,在留洋时也不是没人追过他,可全都被他拒绝了,久而久之别人都怀疑他是无性恋者,所以都不再打他的主意。
结果一回国就遇到这么一档子事……
佟颂墨不由得在心里宽慰自己,算了,反正他本也没有想过要与喜欢的人结婚。
周翰初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廊角,二福从门外走进来:“佟少爷,可要休息了?”
“嗯。”佟颂墨的眼神扫到床上的那床薄被上,问道,“外面降温了?”
“是。”二福点头,“刚刚将军已经吩咐人去取厚被了。”
佟颂墨觉得好笑,自己在这儿住着,让人帮忙拿只蜡烛都无人搭理,周翰初不过随口一说,便颠颠儿的跑去拿被子了。
不过也正常,他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暂时得宠的男宠而已。
第17章 正事儿
虽然被子换得厚了些,佟颂墨晚上还是受了风寒,第二日咳嗽不停,二福要去喊医生,佟颂墨连声阻了不让他去,顺嘴一问,才晓得这几日周翰初恐怕有些忙,没工夫搭理他,佟颂墨便往苏谨以那里跑得更勤快了些。
等从苏谨以那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佟颂墨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来细细记入脑中。
外头的下人们又在对他议论纷纷,说他不知检点,跟了将军还跑出去和其他男人厮混。这些话听多了,佟颂墨就好似免了疫。
有个年纪稍大些的劝道:“你们是没见到眼下将军正在兴头上,说这些话仔细被将军听了去,到时候能有你们的好?”
“哎呀,苏娘,”另一个年轻些的丫头说到,“您也说了,是在兴头上罢了,左右不过是买回来的一个男宠,将军待他再好,能好过正头娘子?”
“你这话……那事儿是真的?”
“什么事?什么事?”
“说将军要娶咱们庐城首富的妹子呢。”
“哎唷,”苏娘低声道,“可是上回吃席时小妮伺候的那位?事后那位还赏给小妮一对银耳环,很是喜欢她。”
“可不是。”那不把佟颂墨放眼里的小妮说到,“等那位进了门,还有姓佟的什么事儿?将军高兴了给他点脸色瞧,不高兴了恐怕来都不来这里。这几日还指使我们呢,到时候且看还有人搭理他吗?”
佟颂墨实有些听不下去了,装作闷热似的,将那窗棂往外支了支,露出一条缝隙来。
外面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但那叫小妮的很快又低声道:“怕什么!他可不敢对我做什么。以后我可是要贴身伺候将军夫人的。”
佟颂墨低嗤一声,心道这丫头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要依仗另一个人活着,就得受着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佟颂墨绝不肯依仗别人,什么劳什子的将军夫人,狗都不做。
甭管周翰初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早晚都得离开这将军府。
更深露重,佟颂墨搁了书本,一看外头,银月都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若不是廊间还照着灯笼,恐怕是一点儿也看不清楚路。
他将书本覆下,正要往门口走,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儿脚步声,没等他警惕呢,守着门的下人就先惊醒过来:“将€€€€”
“嘘。”
“将军。”那下人声音压低了些。
佟颂墨趁着功夫,忙掀开被子睡上去,将脑袋蒙进厚厚的棉被里。
房门被推开,周翰初进来了。佟颂墨用眼角余光看到对方先是将桌上翻开的书卷合上,妥帖的放回书架里,然后借着朦胧的天光靠近他,在床侧坐了下来。
厚棉被被拉开,周翰初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风寒可好些了?”
守门的下人轻声答道:“佟少爷不愿看医生,自己弄了点药吃,好似要好些了。”
“嗯。”周翰初点了点头,又在床侧坐了会儿。
佟颂墨快被他看出冷汗,一边又担心着莫要坏了今晚的大事儿,所以真没能察觉出来周翰初如此行为之下隐藏的关心€€€€当然,他也有些不愿意去察觉,因为有些不太能接受周翰初对自己突然的温柔与关心。
终于,周翰初收回了手,站起来。
下人问道:“将军去哪儿休憩?”
“回府中。”周翰初往外走。
佟颂墨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周翰初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佟颂墨掀开被子,飞快的站了起来。他换了一身不易察觉的黑衣,将自己的脸都用黑色的布巾裹起来。
更深露重。街道已无人烟。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买货的百姓,如今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长满青苔的石板和大门紧闭的旧屋檐。
小巷深处有一辆低调的黑色福特,佟颂墨打开副驾驶坐上去,声音压低:“东西呢?”
苏谨以将手绢裹着的东西往前一递:“万事小心。”
“放心。”佟颂墨冷笑一声,“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谨以担忧的望着对方打开车门,身影隐入这无边黑夜之中,逐渐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佟颂墨从侧门进入棉纺织厂。
里面的麻粉馆已初见雏形,或许是眼下里头还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根本无人看守。
门角放着苏谨以早早帮他备好的火油,佟颂墨发泄似的举起来,绕着整栋房子的墙角边泼边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侧门的门口,把打火机叩燃,动作迅速的扔了出去。
“哗”的一下,火势几乎是瞬间就将眼前之景给吞没了,火舌凶猛的往上爬,直到逐渐将棉纺织厂完全吞入其中。
佟颂墨冷静的看了会儿,才转身往外走。
赵仁厚如今的住处便在棉纺织厂后面,此时过高的温度烫得他开始冒汗,但他一点也没有放缓步伐,而是飞快的往后走去。与棉纺织厂不同,赵仁厚住的地方巡逻的人不少,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格外管住自己的生命安全。
借巡逻的人员换班的时间,佟颂墨悄没声息的从门口溜了进去。
佟颂墨最开始背靠墙壁,可当他突然离开墙壁观察远处情形时,背后突然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几乎是瞬间,佟颂墨叩着手枪猛地转身,黑黝黝的枪洞直指对方头颅!
€€€€然后佟颂墨猛地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该是我来问你?”周翰初两根手指头夹着佟颂墨的枪头,略一使力,便硬生生的带着往旁边叩去,“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赵家来做什么?”
情况有点尴尬。
要知道就在一炷香之前,他还在床上装睡,周翰初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确认了他的风寒是否减轻。
“这下不烧了?”周翰初好笑的望着他,“抱着病体还能来干这么大的事,不愧是佟家三少爷。”
佟颂墨被他调侃得有些不耐:“我来干正事,你能不能别打扰我?”
“好巧,我也是来办正事的。”
周翰初望着他,挑眉一笑,发出邀请:“不如合作?”
佟颂墨捏紧手中的枪,只犹豫了一瞬,便大方的伸出手与他的轻轻一握:“成交。”他飞快的松开了,可那踏实炙热的掌心仿佛仍在手上残留余温,佟颂墨不由得用指腹轻轻的蹭了蹭自己掌心的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