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钦白从沙发上站起来。
走到周声面前。
点点头,说:“失忆了。”
又上下打量他,“穿得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好玩儿吗?”
旁边的陈灯灯从储钦白那句结个婚开始,就已经咽着唾沫往后退了。
她虽然挺怵储钦白,但其实只要工作不失误,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毕竟她小心翼翼工作一年,虽然被骂过不止一回,但老板从没说过要炒她鱿鱼的话。
如果她知道带进来的人,就是自家老大那个从没露过面的结婚对象。
打死她都不敢擅作主张。
这个周声绝对在他的黑名单首页。
见一面都嫌多余那种。
而且两人都站着的时候,储钦白比周声高了大半个头。
他不属于粗犷的类型,甚至是精致中又带有些野性的凌厉感。肩宽腿长,面对如今单薄寡瘦的周声,气势上完全是压倒性的。
但周声只是很平静地迎视着他。
他甚至有心情回复一句:“并不好玩。”
陈灯灯顿感敬佩。
敢接老大这句话,基本上是在找死了。
储钦白果然笑了。
他大概是觉得现在周声勇气可嘉,所以还问了一句:“行,说吧,这次究竟要什么?”
“婚姻关系内的一些合理权益罢了。”
周声很淡然,既然不能心平气和解决问题,他也总不能任人宰割。
周声看着储钦白说:“储先生,我想你既然如此不喜欢我,却又和我结了婚。那证明我的存在对你是有价值的,我猜想,你有不能离婚的理由对吗?你觉得这个理由,够威胁你吗?”
储钦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个时候陆铭及时站了起来。
他走到储钦白旁边,用手掩着嘴巴小声说:“有备而来啊。你小心一点,周启淙虽然看不上这个儿子,但人毕竟是亲生的。既然已经结婚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周家。你也不想被你爸抓住把柄吧?”
陆铭说着不顾储钦白的反应。
转头就对着周声说:“€€,不就是住在这里吗?住!这么大个房子还住不下你啊。”
“我有条件。”周声说。
这下连陆铭的脸色都跟着变了一下。
周声当做没看见。
他并不想挑衅,但他看得出来对方也不愿把事情弄得太糟。
谈判场周声经历过无数,知道关键时候占据主动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需要这个房子的临时使用权,使用时间不定期,但不会超过半年。在此期间我们互不干涉,合理范围内的需求我需要被满足,比如日常所需,部分信息知情权。当然,这一切都是从我个人出发,绝对不会涉及到储先生的隐私和日常习惯。半年后我会将一切所得折现,归还至储先生的账户当中。”
陆铭都傻眼了。
这不就等于白嫖加空口承诺吗?
可人家站在那儿,半点看不出心虚。
陆铭都佩服这人的厚脸皮,没想到生死关头走一遭,成了进化版流氓。
面对周声的要求。
储钦白的反应更直观,他盯着周声的眼睛,“你觉得是我脑子不太好,还是我看起来很像个冤大头?”
周声:“储先生一表人才。”
陆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差点被口水呛着。
面对一冷一淡看过来的两双眼睛,才干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储钦白接着道:“你既然敢得寸进尺,就别说什么折现归还。我差不差那点钱另说,就你也就当街诈骗无知老弱那点能力,不如拿钱多买点书,重塑一下三观和价值体系。”
周声算是彻底见识了这人嘴有多毒。
时间要是再往回倒退些年,与各国和谈的谈判桌山不说割地赔款,舌战群雄的光荣榜上一定能有这人一席之地。
周声只好说:“储先生有需要我的地方,也尽可以提。”
储钦白看了他两眼,不知道想起什么。
最后居然突然妥协,话一转,点头淡淡:“既然如此的话。住下吧。”
五点,周声从容站在了这栋房子二楼的客房里。
房间面积很大,设施齐全。
打开窗户就是楼下的泳池,以及花园里那一丛红色月季。一场雨过后没有丝毫凋零迹象,染着晶莹雨珠灼灼盛开。
稳定的住所是一切的基础。
哪怕他知道储钦白的条件也许并不简单。
但相比起其他的不确定因素,这种明码标价的方式,他更喜欢。
而且他终于能抽出精力,注意一些别的。
比如手机里能得到的讯息。
打开聊天软件,弹出密密麻麻的消息。
最早的要追溯到一年前,只不过大多就在两个月之后没了音讯。
而且里面的消息也是越看越让人皱眉。
千奇百怪的名字先不提。
内容几乎离不开吃喝赌这三样,唯一让周声觉得还算欣慰的,就是原主人没乱搞男女关系。
而且从信息里面判断,大多数人一口一个周少,几乎都拿他当冤大头。
惹事怂恿他冲在前面,花钱让他第一个掏。
偏偏原来的周声就爱听人吹捧,花钱如流水,对人没有最基本的判断。
关系网里几乎没有有用的人和信息。
唯一一个从一年前一直在给他发消息的人,叫许朝。
关键是周声还从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里发现,许朝家境不好,之所以让他跟着自己混,完全是拿这人当乐子耍着人玩儿。
但许朝明显记着当初周声给他钱,为他母亲治病的恩情。
这种普通家境的人,大抵是没有渠道得知周声出事的消息的。但能一年都在发消息问候,可见心性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手机拿在手里一整天。
第一次响起来,来电名字竟然也是这个许朝。
周声愣了一下,才尝试着往右边滑过去。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电话会被接听,好几秒都没有声音。
然后才小心翼翼问:“周少?”
周声嗯了一声,对面声音才激动起来。
“真是你啊周少?!你这一年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周声醒来这么长时间,遇见过不少人。
如医生的关怀,小林的好奇,范姐的戒备,以及储钦白那样纯粹的厌恶。
但他却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真切感到由衷的欣喜。
周声等对面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说:“出了点事,不过现在都好了。还有,不用叫我周少,叫我周声就可以了。”
对方迟疑:“周……周声少爷。”
“没有少爷。”周声失笑。
笑的时候,周声又缓缓顿住,想到了一些故人。
总称呼他为周声少爷的,是顺子。
顺子大名周良顺,他虽然跟着姓周,但其实并非周家血亲。他是小时候被人卖进周家的,从小跟着周声一起长大。
性子也如他的名字一般,善良、和顺,忠诚。
他读了些书,但没多少雄心壮志,宁愿一辈子待在周家跟着周声。
周声十五岁那年,国内已经非常不安稳了。
两年后母亲倾尽全力将他送往英国,三年后回来时,只有顺子去接了他。
他常说的话总是:“少爷,周家只剩你了,我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你的。”
到死都是这样。
顺子死的时候没有尸体,听说是被集体埋进了一个大坑当中。
后来周声又单独替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墓碑上写 ,周家二子周良顺之墓。
兄长周声立。
想到这些,难免晃神。
手机里许朝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他说:“不然我跟着徐少他们叫你声哥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就想着你当初给了我钱就没消息,想亲口跟你说我妈病好了,特别谢谢你。我妈还说有空请你到家里吃饭。”说到这里似乎顾忌什么,连忙又道:“其实不来也没关系的,我……”
“好。”周声截断他的话,“等我安顿好一定上门叨扰。”
许朝听起来很高兴。
过了两秒又说:“声哥,我总觉得你现在说话有点不一样。”
“是吗?大概是想通了一些事。”周声叮嘱:“你以后别联系徐令那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