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1945 第19章

“意外。”储钦白回答。

老太太原本注意力都在储钦白身上。

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注意到慢了一步从车门另一边下来的人。

老太太没戴眼镜,天色又黑,迟疑:“这是?”

周声转过车头。

跟着储钦白称呼:“外婆。”

老太太一时间没说话。

她后边也都是几个常年跟着她的秦家过去的老人,听见这称呼大概知道了是谁,现场气氛就有些凝滞。

老太太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她从来没见过周声,储钦白没带来过是其一,更多的也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见。

女儿嫁给储建雄后早早过世,这是她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的疙瘩。储钦白父子反目成仇,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为了和储家的事结了这么个婚。

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是极其生气的。

气储建雄,更是气储钦白自己。

气他继承了他爸的狠绝和母亲的执着,拿着自己的婚姻不当回事。

但她带在身边的孩子,最是了解,哪里舍得一直生他气。阻止不了,干脆就不见,不见就当没有这回事。

老太太的表情一下子就淡了不少。

大抵是门第在那里,做不出把人拦在外面的事。

就扶着家里李嫂的胳膊,转身:“既然来了,进来吧。”

周声落在后面。

储钦白等他走上前了,看着前边老人的背影才开口说了一句:“她并非针对你。”

也没再解释其他的。

周声摇摇头。

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西苑大门。

刚刚在门外看不清楚,这会儿见着两人站在一起,原本只是来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的李嫂,不免怔了怔。

心说老太太担心多余了。

两人单这样看起来倒很是相配。

李嫂从老太太还是姑娘时就跟在她身边,有时候说话也不那么顾忌,这会儿对着储钦白也是在对着周声说:“你们难得来,周声又是第一次,今晚就陪老太太好好吃顿饭。别看她年轻时就是个厉害性子,其实最心软。”

说着又看向储钦白:“尤其是钦白你,结婚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老太太心里不舒服也早该带人来见见才是。”

储钦白被教训。

说:“现在不是见到了。”

李嫂嗔他,“这么没规矩的话,让老太太听见又得说你。”

这下轮到周声尴尬。

他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经这样一说,弄得他好像是特地上门见长辈。

他稍稍偏向储钦白,“没带礼物。”

储钦白瞥了他一眼,“用不着,谁深更半夜拜访人。”

周声时常对他表示无话可说。

心想这人确实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

周家自己就是书香门第,所以周声对秦家摆满了古董字画的陈设并不感觉意外。他唯一觉得意外的,大概是这样的外祖家,也能养出储钦白这等反骨之人。

这就让他对没接触过的储家人多了分好奇。

李嫂她们都忙着去准备吃的去了。

大厅里储钦白闲坐。

老太太端上瓜果之后,看着坐在一旁显得很安静的周声,顿了顿,直接把盘子放到了他面前。

周声有点意外,连忙伸手帮忙接,浅笑:“谢谢外婆。”

老太太一愣,起身拢了拢披肩,“多吃点,这石榴是早上刚买的。”

周声自然不会拂了老人的好意。

拿过一个大红石榴剥开。

出于礼貌,刚剥出里面红彤彤的果肉,周声递往旁边,“吃吗?”

储钦白在石榴和他脸上看了看,“不吃。”

周声哦了声,收回手。

站在旁边的老太太看见这一幕,面色不知怎的缓了下来。

然后对着储钦白说:“你光看着干什么?又不是木头,帮忙剥一下。”

储钦白对着老太太显然不比对着其他人。

伸手要来拿,周声转身躲开。

储钦白:“……做什么?”

周声低头一颗一颗把果肉剥出来,放进茶几上的盘子里,慢慢道:“我自己来。”

储钦白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怎么想起那天早上他数着吃药的模样。

开口:“你是对颗粒状的东西有什么癖好吗?”

周声不明所以看过去。

储钦白:“当我没说。”

莫名其妙,周声心想。

毕竟不是正经晚餐时间,晚饭上了桌,大家也就简单吃了一下就放下筷子。

晚饭后老太太习惯写写字,要不就画一会儿画。

小偏厅里就摆着案台和宣纸。

周声很久没碰,不自觉就靠过去了。

老太太察觉到他的到来,也没说什么,周声就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

等到一副牡丹图结束,周声才说:“外婆这画敷色层层渲染,笔触细腻,细节处更是明彻入微,将工笔的运用到了极致了。”

老太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毕竟画了几十年了,你这话可不像是个门外汉,学过?”

“称不上。”周声笑笑:“会一点而已。”

老太太当即让开位置,来了兴致,重新铺上一层宣纸道:“你试试。”

周声倒也不推诿。

他久不作画,倒也不见生疏。

周声勾勒的是一副山水图。

从最初简单的山石轮廓,到一点点清晰明了。

周声有些进状态,所以没见着老太太频频看向他的目光,更没发现小偏厅里不止李嫂他们进来凑热闹,储钦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在了窗框上。

直到落下最后一笔。

在左下角落款,一个繁体€€字。

老太太看着画喃喃:“这将工笔运用到极致不难,难的却是这以少胜多的含蓄意境。落笔准确,意到笔到,你这可不止是会一点而已。”

算起来,周声的画龄确实不低。

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算什么天赋流,不过是幼时母亲非逼着学。

反倒是后来没人逼着的那几年。

他偶尔闲暇,反倒觉得得心应手更甚从前。

老太太当即把挂画拿起来,第一次露出明朗的笑意,看向周声:“这画我倒是很喜欢,肯割爱吗?”

“这话重了。”周声有些受宠若惊,“您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旁边李嫂他们也不懂。

但谁都知道凤彩椒一副画如今也是千金难求。

她说好的,必然是很好。

李嫂小心翼翼把画接过来,问老太太:“挂起来?”

老太太看了看周围,“那就挂在正厅。”

能挂在秦家宅子正厅的画,无一不是大家名作。

周声并非没有眼光,顿时觉得不妥,开口阻拦,“外婆,这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凤彩椒的目光在周声脸上转了转,意味深长道:“看画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心有沟壑,你这份胸襟,如今少见。”

周声第一次被人说得脸色不自在。

不小心转头对上靠着窗户的储钦白的眼睛。

储钦白见他看过来,就直起身,插着兜缓缓走过来。

他同样偏头看了看画,直接对李嫂说:“挂起来吧,小心点。”

李嫂诶了声,拿着画指挥着人出去了。

周声让开一点问储钦白:“你要画吗?”

凤彩椒当即道:“别问他,别说国画,小学生画得都比他好。平常宁愿去干那些什么搏击啊,潜水的,都不能老老实实坐在案桌前半个小时。”

周声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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