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秋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宋野城从没上过综艺是连粉丝都清楚的事,她作为亲妈又怎会不知,所以此时听到这话倍感稀奇,“你要上综艺?”
稀奇之后,她也不知经历了怎样曲折离奇的脑回路,不等宋野城回答,她忽然问道:“你旁边是豆子么?”
宋野城莫名其妙,没懂这话题是怎么拐了十万八千里跳到这来的:“……不是,怎么了?”
对面的秋明月静了两秒,忽地试探道:“那是……白夜聆?”
宋野城简直惊了,旁边的江阙也诧异万分,两人错愕地对视了一眼,宋野城对着手机道:“你怎么知道?”
听到这话,电话对面验证了猜想的秋明月忽然笑了起来。
她虽然人在国外,但对儿子的动态不可能毫不关心,而近来热搜频频将宋野城和白夜聆这两个关键词推送到她眼前,再加上她早就知道宋野城是对方书粉,知道俩人现在同在剧组,又发现宋野城一反常态地接了综艺€€€€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作为女人和母亲的直觉很快就将各种蛛丝马迹联系到了一起。
不仅联系到了一起。
她还自行脑补发散了许多。
“儿砸,”秋明月意味深长地笑着调侃道,“你最近很不对劲啊?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你跟他到底……”
“哎哎哎€€€€妈!”宋野城急忙打断道,心虚地飞快瞥了江阙一眼,“我这开着扩音呢!”
对面的秋明月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但作为曾经大满贯的影后,她的临场反应不是一般的快,不仅丝毫没显尴尬,反而嗔怪道:“那你也不知道让我跟人打声招呼?他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话都已经聊到了这个份上,江阙再不出声显然不妥,他跟宋野城交换了个眼色,在宋野城的示意下倾身往手机前凑了点:“能听见……阿姨好。”
“你好你好~”秋明月的嗓音突然就像揉进了蜜糖似的,仿佛在跟幼儿园小朋友说话,“辛苦你照顾他啦,等阿姨回去请你吃饭。”
宋野城被这温柔甜腻的语调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但又莫名很想笑,而江阙也有点不太适应:“……不用的阿姨,您太客气了,平时都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秋明月嗔笑道:“他照顾你那是应该的,相亲相爱嘛。”
江阙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但还没等他吱声儿,秋明月就已继续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阿姨正好见见你,啊。”
江阙本就不大擅长拒绝,此时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求助般看向了宋野城,谁知宋野城刚才明明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会儿却装得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眼神到处乱飞,就是不接江阙的求助信号。
而秋明月也压根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很快就话锋一转:“儿砸?”
“嗯?”宋野城这才收回了四处乱飞的目光。
秋明月道:“时间也不早了,你继续加油吧,洗完早点睡啊,拜拜€€€€”
不等宋野城答话,秋明月已经潇洒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加油?
宋野城满头雾水地眯了眯眼,心说这是几个意思?
想着,他忍不住纳闷地看向江阙,本是想寻求点共鸣,却见江阙还在因为他刚才无视自己的求助信号耿耿于怀,眼里像在放小针似的biubiu发射。
这幽怨的小表情给宋野城看乐了,他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抬起裹着纱布的右手可怜巴巴地戳了戳江阙的腰侧:“生气啦?”
江阙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一边幽怨着一边还要担心他的手,拧腰往旁让开,紧走两步到浴缸边、弯腰试了试水温,发现水都已经快凉了,赶紧拧开龙头重新放起了热水,又拿起花洒指挥道:“转过来。”
这话他原是想凶巴巴说的来着,但说出口时一点都不严厉的语气完全没有半点威慑力,听上去就跟撒娇似的。
宋野城心中好笑,身子却从善如流地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嘴里也没闲着:“哎,我妈其实也就那么一说,你到时候要是不想去,我就跟她说你有事要忙不就行了?别生气了,啊。”
江阙用花洒冲洗着他的后背,闻言在心里默默轻叹了一声,无奈道:“我没生气。”
他确实没生气。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那种无计可施的情绪其实更多的是源于……不安。
他已经承诺宋野城要在电影杀青后跟他坦白一切,而坦白的结果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那就像是一个未知的分岔路口,他不知道宋野城对他口中的真相会作何反应,不知道宋野城的态度会如何改变,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会走向怎样的境地。
而就在刚才,秋明月的那通电话又给这种未知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阙并不迟钝,相反因为从小的经历,他很多时候都比旁人更加敏感。
秋明月那番话里意味深长的调侃、心照不宣的暗示,还有某些超出现状的误解,都已经足够让他局促不安。
而宋野城不仅不作澄清,反而还大有放任她误解、默认甚至隐晦促成的态度则无形间让他更感压力倍增。
他不是不渴望圆满。
不是不渴望一切担忧顾虑都被证实只是自己杞人忧天。
他是不敢。
从倒计时开始的那一刻起,“将来”对他而言便充满着无望的意味。
他不敢奢求既定的命运能被改变,哪怕他其实是最想看到改变的那个人。
所以……
如果蜃景注定只能昙花一现,那么越是铭心刻骨便越会令人惋惜。
如果此间一切注定只是要在将来不复存在的镜中花、水中月,他倒宁愿不曾幻想过,将它永留于眼前。
第43章 破案
医院, 病房。
乔敏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头,左手插着针正在输液,右手则随意翻着一本杂志。
前些天手术成功之后, 她已经进入了康复期, 此时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但精神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不少。
“饿了没?”
这时,方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乔敏抬头看去,只见方至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病房,顺手关上了门,边走边解释道:“路上堵了会儿车,弄晚了。”
“没事, 不饿。”乔敏不在意地合上杂志,曲起腿往上坐了些,又顺手拉了拉被子, “天天坐着不动, 根本没什么消耗,感觉早饭都还没消化完呢。”
方至笑了笑, 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别着急,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 等过两天能下床了就带你去花园走走。”
说着, 他依次取出了保温桶里的几样饭菜,又抽出碗勺倒了一碗汤。
乔敏偏头看着他忙活,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你那伤到底怎么回事?”
方至的手上还缠着纱布,正是那天绝望中握着“神灯”碎片所致。
乔敏当天术后醒来便问过一次,那时方至的解释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今天上午查房时, 她却从护士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说是方至当时在楼下也不知打碎了什么东西, 着了魔似的抓着碎片不放,这才割伤了手。
方至闻言动作一顿,料想她大概是听说了什么,便也没再用先前的幌子胡扯,端着碗转过身,侧坐在了床沿:“那天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出去买了个东西,结果走到楼下被撞了一下,摔碎了,当时心态有点崩,就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
听他这么一说,乔敏不仅理解了不少,还蓦地有些心疼。
因为她可以想象,当时她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时候,方至的心理压力该有多大,所谓“心态有点崩”可能都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法,实际情况只怕会更难熬。
这么一想,她便也没再刨根问底,只淡淡笑了笑,从方至手里接过汤,低头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方至问道,“今天做的是酸甜的,想着正好可以开开胃。”
乔敏咽下汤,舔了舔唇,抬头正要答话,忽听病房门被“咚咚”敲了两声。
二人扭头看去,只见房门已被拧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夫妻俩正疑惑,为首的那名警察已经走到近前亮出了证件:“你好,方至是吗?”
见方至点了点头,对方继续道:“是这样,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诈骗案,可能跟你有些关联,需要问你几个问题,方便跟我们出来一下吗?”
听到这话,乔敏惊疑地皱了皱眉,而方至忽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回头嘱咐乔敏道:“你先吃饭,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站起身去,跟着警察出了病房。
*
五分钟后,医院走廊尽头。
休息区座椅上,较为年长的那名警察正在跟方至简述情况,而较为年轻的那个则在旁边低头做着询问笔录。
正如方至所预感的那样,他们口中涉嫌诈骗的嫌疑人正是那个算命的老头。
据调查,老头曾多次使用他在天桥上对方至用过的那套说辞,以“你将经历两次大劫”为由,骗别人租购他的“神灯”。
但是,初次听到这套说辞的人,反应几乎都和当时的方至差不多,要么不屑一顾,要么嗤之以鼻,基本没几个会当场信以为真。
然而,老头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话术中的“劫难”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且他选择的下手对象几乎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青年。
这个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生活、工作、感情等方方面面出问题的概率都非常高,比如父母因为年事渐高而身体有恙,比如夫妻因为感情不睦而吵架闹离婚。
这些原本该算是常见的挫折,在经过老头的心理暗示后,都容易让人产生“我最近为什么这么不顺,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劫’”的念头。
而这念头又会引发出一个疑问€€€€如果这真的是劫,那么第二个劫又会是什么?
这种疑问一旦出现,导致的结果通常会有三种:
第一种是,虽然隐约有所担心,但还是比较理智,不会就此上当受骗,而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第二种是,虽然将信将疑,但一想租灯的价格也不算太贵,为避免再经历“第二劫”,回去找老头租下灯,全当花点小钱买个安心。
而第三种就比较特殊了,这一类人属于当中的极少数,但也是需求最为迫切的那一种€€€€
他们遇见的不是“挫折”,而是“重创”。
比如方至。
在偶遇老头之后,他很快就经历了女儿坠楼的巨大创伤,这种创伤带来的已经不仅仅只是担忧那么简单,它会令人悲痛、悔恨甚至恐慌,将“劫难”这个词深深刻进脑海,让人无比惧怕“第二次”的到来。
这一类人正是老头广泛撒网重点捕鱼的那个“重点”,因为惊惧之下的他们迫切需要找到某种依赖和保障,所以往往都会慌不择路地为此付出高额的代价。
而方至的情况更是特殊中的特殊€€€€两次巨大打击接连发生,还恰好都跟自己的至亲有关,就仿佛完全“应验”了老头的预言,让他对此深信不疑,甚至愿意孤注一掷。
这种极个别的特例对老头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的天赐良机,所以他相当大胆地叫出了一个数十万的惊人高价,而方至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麻利地付了钱。
案情说到这里,整个来龙去脉基本已经呈现了出来。
而警察今天来找方至的主要目的是想跟受害人确认一下案发当天的细节,也就是方至那天花二十万买下“神灯”的具体经过,用来佐证嫌疑人供词,以便形成完整有效的证据链。
听完案情和他们的来意后,方至稍稍沉默了片刻,问道:“所以他……现在已经抓到了?”
“对,”警察答道,“我们之所以会找到你,就是因为他已经供认了自己前不久曾从你这骗走二十万的事。”
方至琢磨着眨了眨眼,又问:“那你们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是有别的受害人报案么?”
听到这个问题,两名警察不由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他关注的重点有点奇怪,毕竟大多诈骗案的受害者关心的要么是“我的钱能不能拿回来”,要么是“骗子能被判多久”,像他这种关心立案原因的还真是少见。
而且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其他受害人隐私,他们也不便详细解释,所以最后也只简略颔首道:“对。”
方至点了点头,见他们像是不便细说,便也没再追问,按着他们的意思将自己那天接到老头电话、谈妥价格、取钱买灯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又在对方的提问下确认了几个关键细节。
全部确认完毕后,年轻警察合上了手中的询问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