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她待辛免都与路桥不分伯仲,更不要说路升了。
而路升竟在她去世不久就转而就去讨好小三上位的洛颀……
这让苏釉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只是为了前程的话,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子。
再怎么说,他也是路家的人,如果不犯原则性错误的话,路潍州不可能太过亏待他。
而且求路潍州不比求洛颀更管用吗?
……
眼前蓦地一暗,有个高大的身影自身后向他弯下腰来,像是将他半笼在了怀里一样。
路桥垂眸看着苏釉手中的票,随后很轻地笑了一声。
炙热的呼吸突兀地洒在苏釉耳后,微微得痒,让他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又一动没动。
“这部话剧啊,确实很火,”路桥缓缓站直身体,向路升建议,“不过哥,苏釉的腿伤着,不太适合去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还是让他在家好好养养吧。”
路升怔了一下,有片刻的尴尬。
他太想和苏釉单独出去了,甚至忘了考虑苏釉受伤的腿。
“是我疏忽了,”他说,“只想着这场巡演过去,再想看这部话剧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路桥说,“这部话剧每年都会在国内挑十二个城市做巡演,就算龙城暂时过去了,其他城市总有机会的。”
他顿了片刻,垂眸看了看苏釉的发顶,又对路升道,“等苏釉腿好了如果还想看得话,我带他去看。”
苏釉没说话,只沉默着将票还给了路升。
“谢谢哥,什么都想着我,”他含笑看向路升,“等我腿好了,请哥去吃好吃的。”
莫名地,路桥的心情好了些许,他抬手在苏釉头顶揉了一把,出门去了。
€€€€
郊外墓园,被人踩出的小道两旁开满了细碎的紫色野菊,被风一吹,像摇曳的勿忘我。
现在不是祭奠的时间,墓园里很安静,只有风从草丛上方吹过带起的沙沙声,以及路桥和辛免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从踏入墓园开始,辛免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他一声不吭地跟在路桥身后,双手紧紧握拳。
桑晴的墓碑在稍微偏里的位置,看起来不大不小,比大的小不少,比小的又稍微好那么一点。
“为什么不给阿姨置办一块更大的墓地?”辛免刚看到桑晴墓碑上的照片,就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他愤愤地指责路桥,“家里又不是没有钱。”
“人都死了。”路桥低声说。
他蹲下身,很仔细地擦拭桑晴的墓碑,“而且我妈并不很喜欢大房子,她更喜欢在她自己的空间呆着,太大了,她一个女人说不定也害怕。”
路桥这些话说得其实很平静,可辛免的泪却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跪在墓前的空地上,板板正正磕了三个头:“阿姨,我来晚了。”
又哽咽道,“您也知道吧,我不是故意的。”
路桥侧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干什么?”辛免十分敏锐,“你是不是又在笑我?”
“没有。”路桥说着站起身来,沉默着点了支烟。
路桥抽烟了,这件事辛免昨天就发现了,但他没有问,因为想一想他这几年的处境,他就觉得很心疼,不忍心对他多加苛责。
“阿姨,你不该走。”辛免絮絮叨叨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而且如果你在的话,小桥一定会听你的话,不跟那个女人的孩子走得那么近。”
“辛免。”路桥叫了他一声,灰白的烟雾飘过,遮住了他的眼睛,辛免无法看清他的情绪。
路桥变了,变得特别多。
以前阳光开朗的热血少年,此刻已经是沉稳得过了分的优雅青年了。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属于他自己的魄力和韵味,比以前更让人着迷。
“我说错了吗?”辛免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我昨天就说了要来让阿姨给我评评理。”
路桥看他片刻,像是好笑一般。
他也真的笑了一下,说:“辛免,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辛免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褒义还是贬义。
路桥瞥开眼去,有时候他觉得,辛免这样的人其实挺幸福的。
失去父亲的时候年龄还太小,尚不懂得那种彻骨的悲伤,之后生活在路家,又几乎得到了两个母亲的爱,所以他反而比路桥还要娇气一些。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辛免其实比路桥还大上几个月。
只是他从小就爱哭,一直长到十五岁,直到被路潍州打包扔到国外之前,在外面惹了事儿受了气还都是路桥为他撑腰,为他收拾烂摊子。
也正因为这样,他从小就叫路桥哥哥,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他娇气,也很少顾忌别人,所以在桑晴的坟墓前,话还没说两句,就忙不迭先告状。
只顾得上说自己多么想念桑晴,却永远想不到问问桑晴过的好不好,寂寞不寂寞。
“我变没变,和现在说的话有关系吗?”辛免疑惑地问,“想到阿姨我真的好恨好恨好恨那些人。”
一连用了三个“好恨。”
“辛免,”路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妈妈做的事情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他的面容掩在阴影里,衬衣衣摆被风吹得飞起,辛免抬头看他,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问,“照你这样说,我还是路潍州的孩子呢,那不是更加罪恶深重?”
辛免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却发现从逻辑上来说,他要么承认自己就是这个意思,要么就得承认自己说错了话。
他悻悻地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
“归根结底还是路潍州不争气,如果他行的端坐的正,洛颀又怎么可能会有隙可乘?”路桥轻声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罢了,和别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辛免讨厌苏釉,确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洛颀的关系,可还有更隐蔽也更重要的一部分,是因为路桥。
“可是……”
“可是什么?”路桥问,指尖熟练地弹了弹烟灰,“你知道路潍州和洛颀搞到一起时苏釉才多大吗?”
辛免没想到路桥会问这样的问题,微微怔住了。
“还不到十岁。”路桥说。
“大人的过错为什么要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路桥问,缓了片刻又说,“那是无能的表现。”
即便他母亲还在,以她那么温柔的性格,定然也不会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的。
“我只是,”辛免眼睛里又要掉泪了,他看着墓碑上桑晴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的温柔恬静,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他不由地无比委屈,“我只是觉得哥太过在乎他了。”
路桥没说话。
“哥是不是喜欢他?”辛免问,“可是我这么多年努力成长,也是想长得更优秀一些,想要更配得上哥一点呀,难道我的努力都不值得你看一眼吗?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他在路家短短的两个月吗?”
他说完,十分倔强地他抬脸去看路桥。
情书的事情路桥是知道的,他没必要藏着掖着,眼看路桥对别人如此在意,他还畏畏缩缩不敢直言心意的话,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他虽然还是爱哭,可在路桥这件事上,他永远都很勇敢。
“不是这样的。”路桥蹲下身,扶住辛免的肩头,眸色渐深。
他没看辛免,而是看着他母亲的眼睛。
“没有拿回桑家的产业,没有替妈妈讨回公道之前,”他的语气低沉而坚决,半支烟被揉皱在了指间,“我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真的吗?”辛免问,眼睛湿漉漉的,“可是,可是我看他好像很喜欢你诶。”
“真的。”路桥说,没回答他后面的问题。
“包括你。”他说。
十年了,他本以为辛免在国外早该淡忘了这份年少时因冲动而产生的感情,没想到,他竟执着至此。
“我们一起长大,我待你如亲生兄弟,这份感情很珍贵,”路桥看着辛免的眼睛慢慢说,“我可以给你经济上的支持,遇到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你受了委屈我可以替你出头,但那些全都建立在「兄弟」这样的感情之上。”
他顿了片刻,看着辛免的眼泪缓缓滴落下来,仍是十分狠心地说:“我对你,除了亲情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你回来我很高兴,可是如果你还是如以前那样……”路桥大概长了铁石心肠,辛免想,可那些他并不想听的话却依然直往他耳朵里钻。
“如果我还和以前一样,你要怎么样?”辛免哭着问。
路桥垂眼看他,眸子里像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让辛免甚至有些害怕与他对视。
“如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话,”他说,“那我们可能有一天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支撑身体的力道像是彻底消失了,辛免瘫坐在地上,心头一片冰凉。
€€€€
辛免没能去看望桑庭竹。
因为他的情绪在回国的第二天彻底崩盘。
虽然不忍心,但路桥还是认为长痛不如短痛,真心对他好,就该让他及早醒悟。
路桥也正式拒绝了他去尚科工作的提议,而是将自己为他选好的几份工作递给他。
其中每一份都贴合他的专业,在同等教育背景下,已经足够别人艳羡。
但辛免一个都不要。
路桥把辛免送到了他和张月英租住的地方。
张月英这些年靠着路潍州给的那笔钱开超市,生意做得还不错,来到龙城后路桥又帮衬了她一些,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想要在龙城买套好地脚好户型的房子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她迟迟没有定下来,说要等辛免回来让他来选。
本来张月英还说,晚上让他到家里去,帮忙看看她看好的那几套房子,可路桥最终也没有去。
下午,他独自去看了桑庭竹。
为老人洗澡,修剪指甲,修好了不小心碰坏的老花镜,又吩咐人去配了几副新的以备不时之需。
夕阳下,他推着桑庭竹在疗养院绿植茂密的小道上散步,陪老人用餐,餐后又和老人下了一局棋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