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参加比赛的选手良莠不齐得厉害,他已经很多年没跟这么多人共用一块冰了,分分钟就要留出心神怕被那些花式摔倒的选手撞倒。
与其不断被.干扰,不如回去做做陆地训练。
他滑到场门附近,就看见薛林远紧张地跑过来,“怎么了?”
凌燃蹲下解鞋带,“人太多了。”
薛林远叹口气,“我打听打听附近还有什么冰场,或者托托关系,晚上偷偷领你进来练一会吧?”
凌燃摇摇头,将冰刀擦干净收好。
“明天要比赛,制冰师要翻整冰面。该练的已经练的差不多了,回去再练练体能和柔韧性就行。”
薛林远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是有大主意的,想了一回觉得也还可行,就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道回了宾馆,迎面就撞见霍闻泽正接着电话往外走。
“这就回来了?”
霍闻泽挑了挑眉。
他这回是带着霍老爷子的任务来的,要全程给凌燃的比赛录像,带回去给霍老爷子看。
如果凌燃表现得太糟糕,那可真就是浪费了他大把的宝贵时间。
其实凌燃原本不打算住宾馆。
比赛方安排了统一的住宿场所,离赛场也近,凌燃和薛林远都觉得挺好,但耐不住霍闻泽挑剔,另外定了一家稍远一点,价格翻了十倍的。因为编排和考斯腾的事,他麻烦了霍闻泽不少,就没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可现在他却觉得有点后悔了。
凌燃其实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他善于捕捉情绪,也善于表达情绪,要不然从前也不会在节目表现力上达到世界一流的水准。
所以他一下就听出霍闻泽语气里的那点不以为然。
凌燃诡异地有一种小学生被家长勒令一定要好好做作业的感觉。
连母鸡护崽一样的薛林远都没给他过这种感觉。
可能是霍闻泽给人感觉太强势了,他思衬道,面上却不露声色,甚至还微微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闻泽哥。”
霍闻泽也就是随口一说,点了点头就往外走了。
他一走,薛林远才松了口气。
“你这个大哥不愧是当过兵的,看着就够严厉,只站在那就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凌燃:“……”
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没有接这个话茬,放下背包就出门跑步热身。
明天就是短节目比赛,他不打算消耗太多体能,先跑几千米,做五十个大跳,倒立半个小时,仰卧起坐五十个,再拉拉筋也就差不多了。
得亏薛林远不知道凌燃脑子里在想什么,要不然他非得吐槽一下不可。
什么叫也就差不多?
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你管这叫差不多?
每回他提出的训练计划,凌燃都想翻倍来,要不是他看得紧,抓得严,凌燃说不定就得逞了。
别以为他每天回家还要偷偷贴墙站半个小时,自己就不知道。
要不是薛林远去过霍家,见过霍老爷子把凌燃捧在掌心的样儿,都要怀疑霍家是不是虐待他的宝贝徒弟了。
要不然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怎么就那么能吃苦呢!
腹诽归腹诽,薛林远还是很认真跟完了凌燃当晚的训练,临睡时又把他的考斯腾取出来,细细检查上面的水钻和亮片。
虽说阿尔贝托这种世界一流的大师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如果在比赛时考斯腾上的装饰物掉到冰面上了,那可是要扣分的。
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不是吗!
灯下的背影蹲在行李箱边上,仔仔细细地瞅着密密麻麻,成百上千颗水钻和亮片,不时地揉揉发酸的眼。
凌燃躺在床上,拉着被子遮住大半脸,只露出双乌黑的眼看他。
在熟悉的心安里陷入梦乡。
翌日一大早,霍闻泽亲自开车把他们送到远南星冰场。
选手和观众入场口不同。
霍闻泽端着一看就贵得吓人的摄录机,对他们点了点头就走了。
凌燃背着冰刀,薛林远拉着装考斯腾的行李箱等待入场。
大众组的选手很多,入场时候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精英组的选手入场口冷冷清清,倒是观众入场口热闹得很,队伍排得老长,听说连票都比大众组的贵二十块。
排队期间,张劲还领着乔实故意打他们面前路过,说了些省队已经有教练联系他们,说是很看好乔实之类的话。
话里话外的炫耀简直压都压不住。
“你们慢慢排,我们先进去抽签。”
张劲留了这么一句,施施然地进场了。
薛林远被人怼到了脸上,难免有些讪讪。
凌燃看在眼里,飞快地搭了下他的肩。
凌燃其实不是没想过说服薛林远报名精英组。
没成行的原因也很简单。
年龄。
凌燃今年六月六号就满了十五岁。
按照国际上的规定,当年7月前满13周岁,低于19周岁的运动员,都可以进入青少年组比赛。
凌燃如果参加国际上的比赛,十五岁是可以进入青少年组的。
当然了,如果已经满15岁,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的运动员,也能通过升级考提前升到成年组见见市面。
但这是国内的比赛,本质上又是为了给国家队和省队补充人才。
考虑到花滑得从小练,年纪小还有掰正各种坏毛病的可能,精英组的报名参赛的门槛就被定为了十四岁。
其他的都分到大众组。
凌燃刚刚好就大了一岁。
可能有人会好奇,既然如此,干脆直接限定十四岁以下才能参加比赛就得了,分什么大众组精英组。
其实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万一年纪大点的选手里也有好苗子呢?
万一呢?万一呢?
只不过面前举办过的前六届比赛来看,还真没有这个万一。
所以水平比较高的裁判都被分去了精英组,来大众组比赛的裁判不说很差,但肯定也是有一定差距的。
这一点,从大众组频频出高分,甚至分数倒压精英组就能看得出来。
裁判组想得也简单。
反正就是个玩,多给这些爱好者一点分,大家都高兴。
只不过今年这些选手也太差劲了。
眼见着场上一个个花式摔倒贴冰,还有一周跳都能呲溜一下摔得老远的,就是裁判都不能捂着眼打高分了。
一个个顶多就三十,四十的成绩,就这水平,还自由滑呢?
裁判们的脸上都显出了疲惫。
花滑的比赛分为短节目和自由滑。
短节目有规定的难度动作,自由滑则是可以选择一定数量的难度动作编排自己的节目。
只有在短节目中拿到前多少的排名,才能进入到自由滑环节。
裁判们一想到还要被视觉污染那么久,一个个的脸都要绿了,主裁判席上的中年人,更是绿到发黑,黑到滴水。
直到凌燃站到了冰场中心。
这是大众组很少见的,穿了考斯腾的选手,裁判们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深深浅浅的绿,流水般粼粼的碎光,紧紧包裹在少年人纤细柔韧的身体上,将他匀称修长的骨架毫不吝啬地展露出来。
这个选手的先天条件很好。
见多识广的裁判们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
被荼毒半天,无聊到已经开始玩手机的观众们纷纷被同伴叫起。
“这个选手长得不错!”
“他穿的是考斯腾吗?”
霍闻泽点亮了摄录机的屏幕。
嗡嗡的议论声和裁判们锐利的视线如海般冲着赛场中央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袭来。
薛林远心跳都漏了半拍。
自己第一次比赛的时候差点紧张到昏过去,第一个跳跃就没落稳,凌燃的心理素质好,应该没事吧?
薛林远紧张兮兮地趴在冰场门边上,紧紧握着双手。
凌燃心里却一丝波澜都没有,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怀念。
他从右边点了下头,示意可以放音乐了,随即闭上眼,双手抱肩,将头靠到一侧肩膀上。
这是婴儿蜷缩在母体子宫里的姿势。
少年穿上那件考斯腾的时候,俊俏脸庞像是被春天吻过,散发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又温柔得让人叹息。
所以,他要表演的是什么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