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却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它在破土的过程中受了伤,外面却满是虎视眈眈的天敌。
出去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不仅无法在枝头放声鸣唱,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要出去吗?
少年点着冰奔跑,一个踉跄,神色都变得犹疑。
刀齿折断的声音触目惊心。
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很疼,疼到钻心。
每一步都疼得大汗淋漓。
还要去尝试?退回去不好吗?
只要退回去,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没有人会怪他,所有人只会怜悯他,他们会替他找好借口,他们都会替他开罪。
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的错!
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等下一个夏天,他还有机会能够重来。
要退吗?
犹豫,迟疑,常人都会有的情绪一一浮现心头,蝉开始踌躇,在洞口观望,天敌争先恐后吞噬同类的兴奋声响刺耳得让人心惊。
只要退回去就好了,退回去,退回去吧!
没有人会怪你。
在冰雪项目弱势的华国,哪怕是个亚军,你依然会得到所有的荣光。
要退吗?
只拿到一块分站赛的金牌,就此退出总决赛的角逐,甘心吗?
会甘心吗?
当然不!
少年左腿后退,右膝前弓,猛然一跃。
在空中如花盛开。
仿佛在用力挣破所有的心魔。
三周!
这是一个3s!
还不等观众鼓掌,落冰一瞬的少年再度跳起,眨眼之间又接上了一个2lo!
是萨霍夫三周接后外接环的二连跳!
掌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涌来。
少年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节目里,仿佛真的变成了那只受伤的夏蝉,面临着此生最艰难的抉择。
就像是又回到f国战自由滑的前夕,所有人都在劝他退赛,连医生都坚定地摇头,告诉他需要绝对的静养。
可他依旧站到了冰上。
于是蝉勇敢地从洞里钻出,狼狈艰难地躲避天敌。
真难啊。
在冰上高高跃起,每一次落地都是数倍于体重的冲击力,爆发在脆弱的关节,那是心灵和肉.体双重的折磨与考验。
再度跃起的剧痛,常人都难以忍受。
所以不仅要克服疼痛,还要克服下意识退缩的本能。
疼吗?
很疼。
为什么还要继续?
因为想要冠军。
那枚金灿灿的金牌,会是最好的止疼剂。
一连几个跳跃,少年的眉眼都氤氲上了潮气。
薛林远高高提起心,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组跳跃了,最难的三连跳。
他眼巴巴地望着。
冰上的少年早就重新修改了步法,减少了压步和简单转体,高分的步法倒是一个接一个,看得让人眼花缭乱又目不暇接。
消耗着体力,却又顺畅无比。
所以观众们怎么看怎么觉得舒心。
蝉艰难地顺着树干攀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天地。
可树是那么的高,他费尽全力,也没有达成目的。
丢进行李箱角落的银白奖牌在凌燃眼前一闪而过。
知道自己是亚军的那一刻失望吗?
当然失望。
但到底,他还是爬上了枝干,拿到了总决赛的门票。
所以一切都有了新的可能。
少年翘起唇角,飞快地笑了下。
小提琴音不住地流淌。
压抑的节奏迫切到了极致,每个观众的心都高高提起。
凌燃一个拧转,从右后外刃高高跳起。
一圈。
两圈。
三圈!
落冰!
是一个干净漂亮的3lo!
虽然落冰时稍稍不稳,溅起一片冰屑,但这可是凌燃本来就不太擅长的lo跳,对他而言,绝对是超常发挥了。
但看过凌燃节目的人全部都愣了。
不对啊,这里难道不是要接上一个4t开头的三连跳吗?
难道是跳空了?
不不不,即使是跳空,凌燃起跳时也应该用的是左刀齿点冰的姿势,跟lo跳左右扑跳的起跳方式完全不同。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早早拿到凌燃节目动作编排表的裁判们都皱了皱眉。
这跳跃动作的更换,未免变动太大。
唯一猜到是怎么回事的,可能只有了解凌燃的薛林远了。
他捂着心口,感觉自己心脏怦怦怦得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就知道,凌燃上场前看自己的那一眼绝对是另有深意!
这小兔崽子……居然临时又改了编排!
薛林远苦笑不已。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焦急地望着冰上,期盼凌燃能完美地完成自己修改的动作。
他能做到吗?
说实话,凌燃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看伊戈尔比赛的时候,就在心里计算过所有的基础分值,等伊戈尔相当漂亮地完成所有的跳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须临时改动节目,才有可能力压伊戈尔一头。
很难,还很冒险,却不得不做。
他想要那枚金牌,就必须如蝉一样直面最危险的境地。
小提琴的乐声还在流淌。
节目已经进入到了下半程。
凌燃却还没有开始最难的三连跳的动向。
【难道真的是跳空了?还是脑子一蒙,把t跳变成了lo跳?】
【怎么可能连t和lo都分不清,我猜他是想赌一把,把三连跳放到后半场,去博那个1.1的系数加分】
【凌燃的体力赶不上伊戈尔啊,他还能坚持得下来吗?这也太冒险了吧】
要是让薛林远看见这条弹幕,他怕是气得太阳穴都要突突。
这何止是冒险。
简直就是在搏命。
凌燃的体能极限他早就摸清了。
一旦跳跃时脱了力,他甚至有可能没法安然落冰!
不能稳稳落冰的话,分数被扣都还是小事,摔伤了怎么办?他的右脚才好,甚至还没有好透,马上又要新伤加旧伤?
这小兔崽子是想提前结束自己的运动员生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