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光叹了口气,领着大家上了车。
上车时还出了个小插曲。
秦安山是坐着轮椅来的,大巴车又高,光推一个空轮椅,薛林远还是能推得上去,但推一个坐着成年人的轮椅,就有点难了。
凌燃看了一眼,把行李箱先拎到了车上,然后往上拉了拉训练服的袖子,一弯腰,就轻轻松松把秦安山一个成年男人抱了起来,踏着直上直下的台阶走到车上再稳稳放下。
杨琼光看得目瞪口呆。
秦安山是男单里罕见的高个,这些年坐在轮椅上养尊处优,体型虽说不胖,但也绝对称不上清瘦。
凌燃过了年也才十六,怎么就抱得这么轻松!
薛林远却很淡定。
就连被公主抱的秦安山都很淡定。
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再加上合理的饮食搭配,凌燃的体能显然更上一层楼。
他外表上瘦了一圈,看上去就纤细得惊人,但爆发力也变得惊人。
不说别的,如果说凌燃之前是下了死力气,才能让自己的3lz跳跃变得完美,失误率极低,那他现在甚至能实现3lz跳跃时的微微滞空感。
滞空感不是跳得高就行,需要运动员在跳起时先不急于旋转,跳到一定高度时才开始高速旋转。
表面上看是对跳跃的高度有要求,实际上是需要有很强的核心爆发力以及控制能力,才能勉强做到。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三个月的训练,凌燃显然又在技术能力上往前进了一大步。
杨琼光看得眼热,甚至有点心动。
男单的职业生涯短,但双人滑的职业生涯长啊,凌燃能轻轻松松抱起秦安山,托举抛跳对他来说应该没那么难吧,要不等凌燃从男单退役,就把他薅来试试滑双人?
杨琼光忍不住畅想了一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男单青年组现在就这么一根独苗,她要是敢打主意,陆觉荣非得跟她急。
杨琼光招呼着大家在车上坐好,开始三令五申到住所之后的规定。
没办法,国外有些运动员乱得很,每次比赛都要闹出点幺蛾子,虽然这次来的选手年纪都小,虽然他们华国选手向来不惹事,但老话怎么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杨琼光苦口婆心地教导,但车上的小运动员们才出国,正是新鲜,早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交谈。
坐在凌燃身边的,是双人滑的一对,一个叫祝盛辉,一个叫秦明月。
从名字都恰恰好能凑一对,他们也的确是青梅竹马,父母都是大学同学的那种。
秦明月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今年才十四,正是爱说爱笑的时候,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燃哥,你在看什么啊?”
祝盛辉就沉默一点,但目光也投了过来,显然也好奇。
凌燃把平板反转一下,是一个笔记软件的界面,密密麻麻地圈划了不少字句。
“看不懂,”秦明月一看这么多字就头疼。
祝盛辉目光一凝,“是论文吗?”
他在他爸爸的书房电脑上看见过这种排版和格式,祝父是搞科研的,没少写过专业领域相关的论文。
凌燃点点头。
他最近发现有些专业领域的文章对花滑的技术和艺术性分析很有深度,跟秦安山提了提,对方就把一些文献传了过来,说可以看看。
理论实际两手抓,凌燃自己都觉得自己又有了不少新的感悟。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这次的世青赛,三个名额,他势在必得。
凌燃这样想,神色难免就带出来点。
少年太过平静,被白绒绒毛领围住的那张脸没有一点紧张和忧虑侵染的痕迹,让原本有点紧张的秦明月满眼都是星星,“燃哥,我也是也能像你这么有信心就好了。”
她跟祝盛辉上次运气不好,只拿到铜牌。
对单人滑来说铜牌就挺不错了,但对成绩一向突出的双人滑而言,她跟祝盛辉简直是丢了大脸。
回去之后小姑娘已经偷偷摸摸哭了好几回了,恨自己不够争气。
祝盛辉捏了捏手指,有点笨拙地拉了下秦明月的手,“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他出了点细节问题,就不会连累秦明月没有拿到那枚心心念念的金牌。
秦明月的脸都皱成一团,气哼哼的,“我说多少遍了,那就是个意外,咱们俩都有问题,说好了谁也不许再提呢?”
祝盛辉垂了眼,但很快又被秦明月逗得笑了起来。
少年男女笑容满面地交谈打闹,彼此之间心有灵犀。
简直让人想到一句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事实上,双人滑的搭档,也的确会有不少最终走到一起。
不过对眼前的秦明月和祝盛辉来说,还有点遥远,他们的年纪都太小了,还是把对方当玩伴的年纪。
凌燃坐在两人对面看着,还是头一回发现,跟双人滑有固定搭档比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是一个人。
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双人滑需要默契,冰上的种种不能只凭一人的意志决定。
他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掌控全局的感觉。
这样也会比较心安,不会有一种希望还需要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
车到了住所,安顿好行李之后,凌燃就拉着行李箱跟薛林远一起去了最近的冰场。
赛方很体贴,安排的住所离赛事所在的场馆很近,也方便选手们提前去适应冰面。
凌燃到的时候,阿德里安,伊戈尔他们都已经到了,竹下俊跟维克多在场边交谈,见凌燃来了,都笑笑点点头。
竹下俊一眼就看出凌燃身形气场的变化,禁不住挑了下眉,“这几个月,凌桑的进步一定很大吧。”
维克多也发现了端倪,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冰上的伊戈尔,就叹了口气,伊戈尔转组的事,很是闹了一阵,甚至被停了整整一个半月的训练。
这对运动员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偏偏对手又在卯足了劲地进步,也不知道这次伊戈尔的表现会怎么样。
但他还是很有风度地祝福凌燃一句,“期待你在赛场上的表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到时候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冰演。
凌燃很客气地笑,“谢谢,我会记得的。”
他没什么心思跟人搭话,连阿德里安他们一群小孩巴巴凑过来也只是草草应对。
等他活动开筋骨,就上了吊杆。
薛林远也上了冰,他双手握住一根鱼竿似的长杆,杆的另一头吊着线,下面是一个三角形的□□装置,系在了凌燃的两肩。
这是辅助选手学习新跳跃的吊杆。
那边师徒两人一上了冰,竹下俊就定住了目光,“凌桑是要尝试新的跳跃吗?”
一般情况下,跳跃先是要在陆地上练习,可以用旋转仪辅助,也可以是在蹦床软垫之类的地方练习,只有在有一定把握之后,才会上冰训练。
对于初学者而言,上吊杆可能是学习新跳跃。
但对于高水平运动员来说,如果他开始上吊杆,则是说明,他极有可能已经掌握了全新的跳跃,
毕竟很多时候,吊杆起到的是心理作用。
维克多也愣了愣,他看过了凌燃在华国全锦赛的比赛全程,凌的五种三周跳已经俱全,甚至还拥有了一个低级的4t跳跃。
在他那个时代,甚至已经能参与成年组冠军的追逐。
他还能上什么?
新的四周?
亦或是……
维克多想到那个可能,有点震惊。
“怎么可能!”
别说在他那个时代,即使是在现今四周跳井喷,成年组选手几乎人人都握有四周跳的情况下,一个才十六的少年,能跳绝大多数成年组的选手都跳不好的3a?
维克多的神情太讶异,竹下俊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他对凌燃的了解比维克多要多,所以就……也还好?
凌桑总是能给人带来更多的惊喜,亦或者说是惊吓。
阿德里安与他生在同一个时代,还真是不太走运。
竹下俊在心里替自己的徒弟叹了口气。
冰面上,薛林远双手紧紧握住吊杆,跟上凌燃的滑行。
眼见凌燃的滑行速度渐渐加快,薛林远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的担忧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a跳很难,非常难,几乎难到变态,难到一骑绝尘。
可以说是六种跳跃中的一哥。
它矛盾,又复杂,对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
众所周知,跳跃都需要高高跃起,在空中跃起足够的高度,才能转够足够的圈数。
圈数不够,就会摔倒。
其他的跳跃一般都有常用的进入步法,可以起到跳跃的辅助作用。
但a跳没有。
原因也简单,a跳不像是后内结环的s跳,亦或者说是后外结环的lo跳,在起跳前,可以快速转体,亦或者是像后外点冰的t跳那样可以用刀齿点冰,从而获取起跳的速度。
a跳是唯一一种,起跳前不需要借助步法,亦或说是,可以搭配任意步法的跳跃。
王者的跳跃,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
同样的,王者的宽容,可以接纳更多的变化。
这或许就是身为王的尊严。
1a和2a就已经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