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胖是好事,但增肌就是个大问题。
吃了又不长肉,怎么把肉转化成肌肉呢?所以他顿顿都盯着凌燃,非得逼得他多吃一碗不可。
凌燃被盯着,倒也没什么不舒服,顶多就是觉得吃得有点撑,饭后需要多消化一会。
比起增肌,其实凌燃更担心的是生长发育问题。
他看了看对面坐着就比自己高一截的霍闻泽,忍不住问了句,“闻泽哥,你见过我的父母吗?”
霍闻泽比他大了六七岁,应该见过他的父母吧?
青年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凌燃也不避讳,“他们长得高吗?”
这个问题可算问住霍闻泽了,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扒出一对身影,“你父亲的个子很高,一米八几,你的母亲差不多……应该不到一米七。”
凌燃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那我长得像谁?”
不会是像这具身体的父亲吧?那个子不会也随着父亲吧?
一米八几,这种身高在普通男孩子眼里是好事,但对花滑男单运动员来说,简直是惊天噩耗。
身高太高,意味着更差的平衡力,重心也会随之变高,跳跃就容易不稳,三周四周跳的失误率也会变高。
而且个子长得太快,重心改变得太快,身体的肌肉记忆跟不上,一样会导致更高的失误率。
e国的小女单比韭菜都换得勤快,不就是容易因为倒在发育关前。
要不然怎么叫发育关沉湖,沉的就是e国的贝尔加湖。
凌燃上辈子长到178,就差点让薛林远愁白了头,也是他运气好,长势缓慢,对改变的重心适应良好,挺过了发育关没有沉湖,才让薛林远松了口气。
自己不会还有发育关难题吧?
凌燃虽然一直对自己没有180耿耿于怀,但说实在的,如果180的代价是发育关沉湖,那他宁愿一直170。
薛教不就才170,年轻时候根本就没吃过发育关的苦。
少年认真思考着,眉毛都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霍闻泽有点好笑,他在网上了解过发育关相关的知识,很轻易就猜到凌燃在担忧什么,他还真对凌燃的父母有些印象。
毕竟能让老爷子把凌燃当亲孙子带,还在遗嘱上特意给凌燃留下一大笔财产,想也知道,凌燃的父母跟老爷子的关系相当不错,年轻时候也是时常来往霍家。
霍闻泽细细打量凌燃的长相,“你长得应该更像你母亲。”
那要是身高也随了母亲就好了,凌燃轻轻松了一口气。
正要说什么,就被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打断,“凌燃哥哥!”
少年一回头,就发现这还是熟人。
就是全锦赛上那个给自己加油,笑起来缺了颗门牙的小女孩。
她笑起来时露出的黑洞太可爱,以至于这么久了,凌燃都还记得。
凌燃蹲下身,温和笑了笑,“你好。”
小女孩马上就捂着脸躲到妈妈腿边笑,很害羞的样子。
小女孩的父母穿着体面,含笑看着这一幕,也点点头回应,“你好。”
然后目光越过凌燃,落在了霍闻泽身上,“霍总,好久不见,你们是?”
年轻爸爸的目光在霍闻泽和凌燃身上来回,显然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霍闻泽也很讶异,没想到自己想请的人居然会跟凌燃也认识。
他站起身,客气道,“凌燃是我的弟弟。”
年轻爸爸显然久居国外,对凌燃是霍家养子这件事不甚了解,他点点头,也没纠结这件事,“我的女儿很喜欢你的节目,我和我妻子也是,非常精彩的节目,我们以后还会来看的。”
凌燃道过谢,看向霍闻泽,“闻泽哥,这是?”
霍闻泽的态度很正式,对方应该有些来头。
霍闻泽微微笑,“这是汽车发动机领域的专家,廖航一,廖先生。”
凌燃一下就想到了p77事件,因为外国卡住发动机零件,所以生产计划破产,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华国缺少相关领域的专家。
怪不得霍闻泽的态度一下变了。
凌燃也稍稍正色。
对于这种行业领域内的专家,他一向很尊重,对方能做到顶尖,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年轻爸爸脸色僵了下,稍稍有点无奈,“霍总,我现在的确没有回国的意愿,你开出的待遇很好,但我在m国定居多年,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其实有点让人难堪,但霍闻泽神色未变。
他客气地将旧话重提,“我想邀请廖先生回国发展,自然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廖先生有要求但提无妨,霍家一定会尽力满足。”
年轻爸爸神色犹豫。
凌燃四下看看,见有人看了过来,就提醒道,“闻泽哥,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包厢吧。”
霍闻泽早有此意,见对方并没有明确拒绝,就叫来了服务员,换了个安静的包厢。
对方果然没拒绝。
凌燃一看就知道有戏。
他趁着过去的途中,轻轻附耳提醒霍闻泽,“闻泽哥,廖先生之前还带着家人去看全锦赛,他年底才回过国,我想他在华国并不是没有牵挂。”
一个定居m国多年的人,还会回国,还会去看全锦赛,他对华国一定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无情。
更何况,如果真的想拒绝霍闻泽,他一定不会跟着霍闻泽去包厢,那么体面的一家,总不能只是想来蹭个饭吧。
凌燃的所思所想,霍闻泽一眼看穿,他扬了下眉,没想到凌燃年纪小小,就拥有这么敏锐的直觉。
事实上,他跟廖航一私下联系过,已经差不多摸清对方的顾虑,刚才的话,也是故布疑阵而已。
廖航一的身份敏感,回国只怕要受到阻拦,明面上一再拒绝自己,才会让他的回国之旅更加顺利。
霍闻泽计算得好,却没想到凌燃会主动掺和其中。
他也没揭破,甚至还赞同似地点了点头。
凌燃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霍闻泽阅历丰富,哪里还需要自己提醒,是他班门弄斧了。
但说到底,如果能请动廖航一回国,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凌燃不由得替霍闻泽高兴。
几个人到了包厢,小女孩,也就是廖悦€€就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凌燃。
她的母亲秋雨初是位医生,待人接物很是得体大方,说话声也是温温柔柔的,“宝贝在看什么?”
小€€€€就眨巴着忽闪忽闪的长睫毛,脆生生的,“我想看哥哥跳跳!”
秋女士早就注意到凌燃虽然没拄拐杖,但走路很迟缓,显然是伤还没有好。
她略显尴尬地看向女儿,随便找了个借口,“哥哥没有在冰上,怎么能跳跳呢?下一次妈妈还带你去看哥哥的比赛好吗?”
小€€€€看上去很失望,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凌燃哥哥加油!”
她握紧拳,说话都漏风,还在给凌燃打气。
少年一下就被萌到了。
他喜静,也不喜欢吵嚷的小孩,但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又很懂礼貌,他还真不讨厌对方这种类型的小朋友。
说起来,所有的跳跃都是在陆地上先训练成功,才会上冰,给小孩子看看也没什么。
凌燃把外套脱掉,适当活动了下筋骨,在原地跳了个两周。
他不是不想跳更厉害的,但是他右脚还没有好全,只这一下子就已经疼得后背一凉了。
小女孩近距离地观看,瞬间睁大了眼,葡萄一样的眼里盛满星星,“凌燃哥哥好厉害!”
她高兴得蹦了起来,“妈妈我也要学滑冰!”
秋雨初女士点点头,随后有点歉意地看了看凌燃,但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凌燃不在意地摆摆手,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学滑冰很苦的,如果你喜欢,就来滑,如果只是一时兴起,也可以当做业余爱好。但是如果你真的爱上滑冰,想一直滑下去,那么就千万千万不要中途放弃。”
廖悦€€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有些种子,被种到土里,虽然不会很快发芽,但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若干年后,华国女单新任一姐廖悦€€站到奥运会领奖台上的时候,还会想起幼年时遇到的那个小哥哥的话,也很庆幸,自己居然真的坚持下来,像他一样,为华国在一向式微的项目上摘到了奥运金牌。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凌燃也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成了新的种子。
他跟小€€€€的交流,被桌边的两人收入眼底。
“令弟很好,心思很干净,他一定会在花滑上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绩。”
廖航一也是个冰迷,他对凌燃很是看好。
他身在m国,对m国在花滑上的那些小动作一清二楚,对梁侨丹尼尔那种强捧出来的新星毫无好感。
竞技体育竞技体育,奋力拼搏的运动员如果没有一颗澄澈的心,成天就想着经济和利益,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提升自己,冲击更好的成绩。
霍闻泽微微笑,“我也这样认为。”
凌燃一颗心都扑在花滑上,对其他事都抱持着平淡且好奇的目光,或许这就是赤子之心。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计较得失,才会一往无前。
说起来,这样的心态,有时连他也会羡慕。
可羡慕归羡慕,他还是要在污浊混乱的泥坑里打滚,费尽心思在隐形的战场上继续冲锋陷阵。
廖航一叹口气,不好意思道,“一切就拜托你了,霍先生。”
他知道自己回国的不易,但他只是一介技术人员,除了做研究,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拜托给霍闻泽了。
霍闻泽点点头。
再看向凌燃时,神色更加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