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跟卢卡斯比呢?
绝对有黑幕!
好在赛方早有准备, 在贴上禁药检查结果的同时, 还特意将凌燃的小分表贴在了首页。
从小分表就能看得出来, 不止是节目内容分,在技术分方面,裁判们的打分也都非常谨慎。
凌燃的第一个单跳,也就是那个滞空感极为完美的4t,并没有如班锐所想的那样,拿到goe加满的分数。大多数裁判反而是很谨慎地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分数,拿到国际上对比的话,甚至还有点偏低。
明明白白的证据大刺刺地甩到阴谋论者的脸上,他们沉寂一瞬,很快就装作无事发生。
口风就转成了€€€€凌燃只是运气好,明天自由滑肯定就要输给卢卡斯了。
装睡的人叫都叫不起。
但有实打实的证据在,还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再说凌燃的成绩有水分。
这要是还叫有水分,那国际上那些素来被裁判们所偏袒的选手的小分表早就变成汪洋大海了。
说归说,心虚的人到底多少还是自知之明的。
至于凌燃的goe打分为什么会偏低,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早在前几年,国际滑联就修改了规则,goe分数由±3分,变成了±5分,裁判们因此获得了更大的主动权。
于某些裁判而言,更大的主动权意味着他们握住了运动员的命脉,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性装瞎,凭借国籍和喜好打分。
用刃想抓就抓,周数可足可不足,全凭他们的手指那么轻轻一点。
但对于真心热爱这一项目的裁判而言,手握大权,反而会更加审慎地对待每一次打分,指尖触及屏幕上按键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决定一个运动员的巅峰或低谷,都是对自我灵魂的一次拷问。
给分时也会相对更加谨慎。
班锐就是后者。
他的每一次打分,都是摸着自己的良心过河。
就这,还会频频因为与其他裁判分差过大,被总部派来的人质问和调查。
所以才会越来越累,越来越累。
看不见华国男单的希望,也看不见花滑项目的未来。
雪白一片的冰面,就像是如实反应现实的镜子,映出的都是肮脏的交易与人心。
一个项目的走低,被影响的绝不只是运动员本身,还有与之息息相关的所有从业者。
从行业内的俱乐部,冰场,到护具,服装,设备的生产商,到所有热爱这一小众项目,为之奉献青春的所有人。
即使是国际滑联,现在也因为不断修改规则,现役运动员被迫去拼技术难度拿到更高分数,渐渐难以达成技术和艺术协调,而流失掉不少大失所望的观众。
听说已经要靠卖掉总部大楼来维持生计。
班锐冷笑不已,然后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自己西装的领结。
他每次去裁决比赛,都会换上最昂贵的定制西装,以此对所热爱的事业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但在这个赛季,他拒绝了所有赛事裁决的工作任务,早早就把这套西装收进了衣柜底层。
没想到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班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愣神,忍不住笑了下。
他的妻子一身休闲正装,正在玄关换鞋,一见他无声发笑,就多看了几眼。
“从昨天回来就一直笑,有很长时间没看见过你这么开心了。”
班锐的妻子是某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能力出众,跟他感情很好,就是平时比较忙,但也清楚丈夫一直因为花滑的事烦心。
难道是有了什么转机?
班锐叹了口气,“或许吧。”
他不敢肯定凌燃就是那个转机。
但好歹,总算让他看见了那么点希望。
一个兼顾技术性和艺术性的选手,还是他们华国的同胞。
有机会的话,班锐很想跟凌燃聊一聊。
他出门开车到了电视台,邓文柏早就在转播间整理今天的资料,正拿着凌燃的节目计划顺序表出神。
看见班锐推门进来,第一反应不是注意到对方换了一身正经严肃的西装,而是一下就露出见到救星的目光。
“班老师,你快来看,这是凌燃的自由滑动作顺序表!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么高难度的编排!
凌燃他怎么敢!
明明就是一个才升组的小选手!
话是这样说,邓文柏的眼里却充满着不敢置信的激动与狂热。
不像是诧异,倒像是惊喜过了头。
班锐接过动作计划顺序表,定定地看了很久,也露出一个笑。
“很好,”他没有毒舌也没有毒奶,而是看了看时钟,“比赛要开始了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凌燃的表现了。
邓文柏瞳孔一缩,就这?
班老师连象征性的震惊都没表露一下。
难道凌燃准备要上的节目难度还打动不了他吗?
邓文柏欲言又止。
但他到底是有职业素养的媒体工作者,瞄了时钟一眼,还是很快整理好资料,紧张地准备接下来的解说。
s市比赛场馆后台里。
凌燃正在做赛前最后的热身。
很沉着,很冷静,一点点地调整自己的关节和肌肉,然后一下下地助跑,起跳,落地。
是他最不擅长,也是花费时间最久的跳跃。
运动鞋与地板发出撞击的巨大闷响。
凌燃在心里数着控制着频率和次数,尽可能不让自己消耗掉太多体力。
新节目的难度很高,即使是现在,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全部完成。
薛林远在旁边抱着背包,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想跟秦安山搭话。
说实话,自打秦安山加入团队,跟他一样跟着凌燃到处赶比赛之后,薛林远就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伴。
没办法,凌燃的话实在是少。
一旦训练起来,就更少了。
薛林远一个人守在一边,简直都快被憋死,现在有了秦安山,也能一吐为快。
“老秦啊,我心里怎么这么没谱呢。”
薛林远压低声不让凌燃听见。
“我昨天晚上又把卢卡斯上个赛季的比赛视频刷了一遍,越刷心里越虚,这种力量型的选手,就是占便宜!滑完一整场自由滑都不怎么喘的。
咱们家这个,滑短节目都费劲。明明体能训练也加上去了,各方面都提升那么多……”
薛林远简直都要愁死了。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原因。
凌燃的体力是提上来了,但他的节目难度也提上来了啊!
两方一抵,累是正常的,不累才是反人类。
他就是单纯发愁,主要是看着就心疼,偏偏又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跟秦安山牢骚几句。
秦安山听得心烦。
他原本还装没听见,可薛林远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烦,真的很烦。
也不知道凌燃一贯寡言少语,是怎么把薛林远这种碎嘴子的教练当精神支柱的。
雏鸟心态?
秦安山能理解,但不能忍。
“凌燃心里自然有数,作为教练,你应该替他加油鼓劲,而不是在这里愁容满面。”
这话说的不好听。
薛林远倒也没生气,余光瞥见记者扛着摄像机扫过来的时候,就飞快挤出了个自信的笑脸。
秦安山说的对,不管怎么样,作为教练不能给凌燃拖后腿不是。
他还以为秦安山是看见了摄像头才提点他,甚至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感谢的笑。
秦安山面无表情地别过头,不是很想理这个活宝。
他的视线始终定在凌燃的身上。
少年若有所觉,但没有回头。
接下来就是自由滑了,除了马上要表演的节目,他什么都不打算想。
进入自由滑环节的选手不多,冰面足够大,赛前六分钟练习的时候,大家都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看上去好像每个人都在专心适应冰面。
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凌燃两眼。
谁能想到这个来自华国的小选手才一升组就跟坐火箭似的,嗖嗖嗖地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往上冲。
就算自由滑赢不了卢卡斯,以凌燃在短节目上的出色表现,只要能稳定发挥,是很有可能拿到一枚银牌的。
虽然不是第一,但对一个刚升组的小选手来说,也相当不错了。
毕竟第一可是卢卡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