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在噩梦里惊醒。
他气喘吁吁地坐直,看向窗外,弯弯的月就像是夺人性命的弓。
凌燃后滑着,左脚一崴,右刀齿点冰跳起。
三圈。
落下。
再度跳起!
一个3lz+3t的连跳,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很高的跳跃质量,连跳的节奏卡在音乐骤然惊恐的一瞬。
观众们后知后觉地慢了半拍,然后齐齐鼓起了掌。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蜻蜓点水一样。
这组连跳很多男单都会,甚至卢卡斯刚刚就上了一组。
但接得这么干脆利落的,真的很少见啊。
袁思思热烈地鼓掌,凌燃才到第二个跳跃,就已经把手心拍红了。
转播间里,班锐忍不住笑,“刚刚说想看见凌燃的举手跳,他就在这个3t里做到了,凌燃似乎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是的,这个连跳的第二个跳跃,也就是3t,凌燃高高地将双手交握在头顶,实现了标准的举手跳姿态。
连跳本身就很难把握住第二个跳跃的节奏,要不然goe评级标准里,有关跳跃的第三项,也不会特意标注上“包括连跳的节奏”。
但凌燃还是上了一个更难,足以影响重心的举手跳,的确很不容易。
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这里该有一个举手跳。
举手跳的时候,双手高举的姿态很容易给跳跃者一种不受控制的投入感。
既然已经入梦,战场上带来的创伤,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愈合?
归来的人很快就陷入了情绪的低谷。
乐声以固定的节奏循环往复。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原先向往的,期盼的,近在眼前,就好像失去了魅力。
即使他们还在心里惧怕着战场的残酷。
却已经开始忍不住的怀念。
那些畅快的,惊惧的,浑身血液都在颤抖的日子。
对比起来,安居乐业的宁静都变成了平庸。
困锁在窄小马厩里的战马不安地踢踏,却被绳索牢牢拴住。
沉闷的乐声里,暗金色的冰刀也减下了速度。
少年抬起手臂,如舞者般在冰上单足旋转。
是经典的芭蕾手势。
柔美中却又充满着力度。
很快,他又有虚虚伸出手臂,仿佛环着一位看不见的美丽姑娘,一同摇曳在纸醉金迷的舞池荡漾。
眼前的一切,安宁又繁华。
是那么的美好。
明明已经功成名就,明明已经安居乐业,为什么还会觉得空虚呢?
士兵不解。
他烦躁地挥手扫过胸前,就像是在松开卡紧的绅士领结。
观众席上,时常因为恼人的繁重工作,下意识松开领结的霍闻泽觉得自己膝盖仿佛中了一箭,唇角就漾开了笑意。
事实上,这个动作,凌燃还真是跟霍闻泽学的。
观察生活,才能让表演更加细致入微。
乐声进入到低潮。
士兵的心情也烦闷到极点。
他不耐地推开因为声名扑上来的姑娘和投机者,推开门走进了夜色。
推门的背影甚至仓促到有些狼狈。
就像是在逃亡。
凌燃在冰上蓄力跳起,眨眼又是一个4s。
两个四周跳,就这么轻轻松松完成了?
观众们热烈地捧场,尖叫声险些掀破屋顶。
论坛里,水军再一次冒头。
“两个四周跳都完了,凌燃是不是拿不出新的跳跃了?”
其他人忍无可忍,“什么叫两个四周跳完了?赛场上能稳定地跳出两个没问题的四周跳,你知道有多难吗?”
水军噎了下,很快卷土重来,“卢卡斯不也跳出来了!没有更高的难度,凌燃的分数未必能超过卢卡斯!”
大屏幕上,士兵的烦闷已经积攒到极致。
他在无人的小巷里拎着酒瓶,失魂落魄地游走,甚至能听见胸腔里血脉翻滚的声音。
好像离开了战场,他已经变得不再像他。
那些穿梭在硝烟战火里的日日夜夜,心里怀揣着守护一切的热血和决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自豪与骄傲……
想念吗?
当然想念。
可他根本就不想回去。
生命只有一次,回去就是朝不保夕。
现在的生活还不够安逸,不够令人向往吗?
士兵扪心自问,然后仰头灌下了一口苦涩的酒液。
少年在冰上压步,接上了自己的第四个跳跃,一个干脆利落的3f。
水军们蹦€€得更欢了,“4t,4s,3lz+3t,3f,凌燃就剩一个3a和两组连跳了吧?”
按照自由滑的比赛规定,至少有四个单跳,两组二连跳和一组三连跳。
四个单跳里,至少有一个单跳为阿克塞尔跳。
已经是说,凌燃的单跳已经全部都拿了出来。
如果他还掌握其他高级四周跳,但从未在赛场上用到过,应该放在单跳里才最保险。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凌燃的四周跳储备只有4s和4t。
卢卡斯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没有拿出来,但曾经在正式赛场上拿出过高级四周。
随着赛季的推进,他极有可能在彻底回到巅峰状态后,调整自己的节目构成,加入高级四周跳。
水军们揪着这一点,得意的语气溢于言表。
原来凌燃真的只有这两个四周跳吗?
支持他的人有些失望。
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也许是少年表现得太出色,他们已经忘记凌燃才是个刚刚升组的小选手。
能有两个四周跳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可比卢卡斯小五岁呢,足足五年,就是输了也不丢人。
他们心里这样想,但在看见水军得意洋洋地捧一踩一,还是气得要死。
好气,但不能气。
不少人选择退出论坛,专心致志地看电视机上的转播。
凌燃已经再度完成第二组连跳。
依旧是没有出错。
班锐对着节目顺序表,“或许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归来的第一次亮相,就能实现全部clean。”
邓文柏心态都要崩了,脸直接就绿了,他下次一定要跟冰协申请,不能请这种毒奶又喜欢立flag的人来做嘉宾。
真的是太可怕了。
万一凌燃被他奶死了怎么办。
音乐声突然就进入高潮,一反先前的低落,迅猛有力地高高扬起。
观众们懵了一下,怎么回事?
冰上的少年做了一个展开书信的动作,随即唇角止不住地扬起。
他收到了一封重召归队的来信。
是要归队了吗?
早已办理完退役手续,并在心里深深懊恼着的士兵将信按在胸口,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就像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借口。
从前所有的犹豫和徘徊都一扫而空。
他将信小心折好装进口袋。
这是来自国家的借口,足以成就他疯狂想要归来的决心。
少年在冰上从左前外刃奋力一跃。
六种跳跃中唯一向前的阿克塞尔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