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客气地一一作答。
但轮到外国记者的时候,他们的话里话外就不那么好听了。
“凌,根据你过往的比赛视频,f跳显然并不是你所擅长的跳跃,为什么会选择先跳4f,并将之作为最后一组连跳呢?”
翻译的用词非常克制和友好。
但凌燃并不是听不懂通用语。
依着这个记者原本的语气和措辞,他就差没指着凌燃鼻子问,你不是跳不好f跳吗,为什么还要好高骛远地先学f跳,是脑子进水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会场都变得安静很多。
场里有不少人显然都听懂了。
也就薛林远那种通用语不太及格的还在一边乐呵呵地维持笑容。
这位记者显然来者不善。
凌燃扶了扶眼前的话筒,脸上的笑容越发标准,语气也很平和。
“因为我正在攻克所有的四周跳,f跳只是其中的一种。”
他特意切了通用语,这让原本以为这个华国少年通用语不好,听不出自己奚落语气的记者瞬间涨红了脸。
凌燃前世在国家队待了很多年,队里会专门给这些运动员们培训关于答记者问的必修课程,以免心思单纯的运动员们掉以轻心,无意间的回答留下空子,被某些狡猾恶意的记者曲解歪扭。
所以跟记者端水打太极什么的,凌燃其实都会。
但那是在非技术的领域。
一旦说到专业,他就觉得完全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
他就是要做到最好。
他就是要拿到一个又一个的冠军。
所以,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吗?
少年一脸平静地回答,“我正在努力攻克所有的四周跳,4f只是我按照计划,打算最先攻克的高级四周。正是因为以往跳不好,才会花费更多的精力与时间,把f跳放在第一个需要挑战的位置上。”
凌燃对自己的目标与野心直言不讳。
五种四周跳,是他前世就攻克了的,没道理这辈子拥有了更好的天赋,反而做不到。
一个月做不到就两个月。
一年做不到就两年。
只要他的双腿还在,只要他还能跳,就一定能做到。
虽然凌燃觉得自己其实用不了以年为基数的那么多时间。
毕竟他有十几年的经验打底,缺的只是身体的磨合和重新适应。
记者们都被震得脑子晕晕的,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
这个小选手,说话是不是太狂了些?
或者说有点太嚣张?
凌燃已经跳出了4t,4s,4f,他居然说自己还在努力攻克所有的四周跳,他是还想跳出4lz和4lo吗?
那不就是跳出全五种的四周跳吗?
张口闭口五种四周跳,这就是少年人的无所畏惧吗?
现在掌握过五种四周跳的,花滑历史上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蝉联冠军,足以封神的人物,凌燃才刚刚升组,就敢给自己设定这么高的目标?
他是想做现役男单的第一人吗?
再说直白点,凌燃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说,自己的目标就是问鼎世界冠军的位置!
他们有点回不过来神。
就连来自华国本土的记者都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嗡的。
华国人一贯含蓄且温良,这种在记者会上类似宣战一样的话,一般还是比较少见的,尤其是在体制内的运动员身上。
毕竟政府的基调还是踏踏实实干实事,用实力证明一切,总局那边也继承了这种精神,即使大赛前都会开会下达夺金任务,也很少会在媒体上直接公布。
只不过,他们再想想凌燃的经历,突然就觉得,也可以理解。
横扫青年组的少年天才想要在成年组再续辉煌,争取跳出五个四周跳,剑指世界冠军的王座,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啊!
这才是紫微星该有的轨迹。
从天而降的紫微星注定就该一鸣惊人,大放异彩!
凌燃又不是没有实力说这种大话,他可是升组之后第一战就打败了卢卡斯。
一直到记者会结束,少年的这几句回答都还一直回荡在记者们的脑海里。
以至于有一个记者提问起凌燃在近期的目标,得到他回答说一定会在大奖赛总决赛赛场上努力摘金的答案,大家都觉得不奇怪了。
就,还挺正常?
毕竟凌燃的目标都是全五种四周和世界冠军了,近期的目标是拿下一个区区大奖赛总决赛冠军,好像也没什么意外的。
不对,什么叫区区?
这可是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
拿下来这个冠军,其实也就已经有资格被称呼一句世界冠军了!
记者们一个头两个大,凌燃语出惊人不要紧,问题是自己这个新闻稿怎么写,总编才不至于觉得自己是在瞎编。
在线等,还挺急的!
凌燃自己却没什么感触。
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人类永远对冲击极限有着强烈的执着与热爱。
他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是坦荡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而已。
至于能不能实现,与这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并不冲突。
没有谁规定,人只能计划自己一定能达成的目标。
夸父逐日,嫦娥奔月,女娲补天,都是属于华国人骨子里独有的浪漫与野心。
凌燃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他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
而且这一世从起点就不同,他有从前的经验打底,又有这副天赋极好的身体,还有极强的自律能力与决心,实现自己的目标,不过是早晚的事。
凌燃很有信心,也相信自己能做到。
霍闻泽在一边听完了全场,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凌燃第一次拿下青年组华国站冠军的时候,记者会上好像也是有人问了差不多的问题。
那时候凌燃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我站上赛场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站到最中央的领奖台上。”
少年的心像水晶一样剔透,从不避讳宣示自己的目标与野心。
记者会结束。
霍闻泽沉默地把凌燃接回了霍家在s市的常住别墅。
有点远,在城市的另一头,开了几个小时才到。
少年一路都很安静,一直到进了玄关,才有些犹豫地试探道,“闻泽哥,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要不然怎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凌燃打心底里不想让霍闻泽不高兴。
倒不是因为惧怕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地,不想让霍闻泽因为自己不高兴。
闻泽哥身上的担子一点也不比自己轻,凌燃不想因为自己再给他增添哪怕一丁点的麻烦。
霍闻泽看他一眼,“我没有不高兴。”
青年长腿一迈,走到一楼客厅,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恭贺你又添一金的礼物。”
凌燃愣了下,才接过,“谢谢闻泽哥。”
霍闻泽下巴一扬,“不看看这是什么吗?”
凌燃揭开盖子,发现内里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正装。
“你最新的尺寸家里都有,照着尺寸做的,应该会很合身。”
凌燃担心的倒不是合不合身的问题,他只是有点奇怪,霍闻泽送他正装做什么。
他不缺衣服穿。
日常穿训练服也只是图方便。
毕竟训练服的材质都很透气吸汗,而且都很轻便,丢进洗衣机一搅,晾干了就还能继续穿。
很适合凌燃这种不太注重生活品质,甚至有点糙的人。
反而像正装这种板正,时时刻刻需要注意仪表的服装,对他这种运动量巨大的运动员来说,才不太合用。
更何况,他也有正装啊。
少年的疑惑都直白地写在脸上。
霍闻泽揉了下他的发旋,从看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开始的郁气就不知不觉都散完了。
“你们每次去比赛的前一天都要去抽签决定顺序,我看其他人穿的都是正装,就让家里裁缝给你做了一套。你这个年纪,个子体型变化很快,家里现有的那些可能已经穿不上了。”
没想到霍闻泽居然会这么细心。
凌燃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谢谢闻泽哥。”
不过他还有点疑惑,“定做衣服需要时间,闻泽哥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拿到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