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被教练围住递水递毛巾,脚下的冰刀没有换,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清元往后台走。
青年离去的身影都有点落寞,让不少人心里都酸酸的。
“自由滑还没有比呢,明神怎么那么失落,”苏茉眼尾泛红。
季馨月没吭声,她其实想说,短节目的差距都这么大了,自由滑的内容更多,只会把这个差距放到更大。
袁思思也有点心酸。
作为一个双担粉,手心手背都是肉,谁输了她都舍不得,但比赛怎么可能没有输赢。
她期待着第二天的自由滑,只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些。
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队里的气氛都变得凝滞,大家都有了心理预期,但直面竞技体育的残酷,还都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
说凌燃短节目不该赢?
难道还要他在赛场上刻意让着明哥?那不是开玩笑吗!
那说什么,说明哥你加油,自由滑一定要扳回一局?
那可就太偏心了,凌燃可也是他们的队友。
说什么都不对,大伙索性什么都不说,甚至避着这两个人走,唯恐自己笨嘴笨舌,让哪个心里不舒服。
就连罗泓晚上回来时候都讪讪的,他自己在青年组拿到了短节目第一,本来正高兴,一回来看见凌燃正在桌边台灯底下刷题,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到底是仗着室友的情分,罗泓憋得脸都红了。
“凌燃,你还好吗?”
他知道凌燃跟明哥的关系比网友想象得还要好得多,所以格外的焦心和发愁。
少年刚刚好计算完一道立体几何大题,闻言讶异抬起眼,“我没事。”
罗泓支支吾吾,“你不用逞强的,要是不高兴,可以说出来,我可以当听众。”
凌燃笑了下,“罗哥,我真的没事。”
少年眼里黑白分明,清凌凌的,不像是说谎亦或者愁绪满怀的样子。
罗泓有点吃惊,继而叹气,“你心态真好。”
他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实话,“我刚刚看见明哥在操场上坐着呢,大冷的天,我感觉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的。”
操场上?
凌燃真的讶异了。
他扭头看看窗外,正飘着雪花,风声也是凛冽的。
这么冷的天,都快零下二十度了,明哥还在外面坐着?
他到底还顾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少年眉毛都难得地拧成一团。
凌燃一下站起身,从墙上摘下羽绒服一穿,就往外走。
罗泓叫了几声,也没叫住,就穿上自己的羽绒服悄悄跟上。
操场里,雪才清扫过又落了一层。
凌燃一眼就找到了坐在看台椅子上的身影。
没办法,路灯虽然昏暗,但明清元穿的是大红色的羽绒服,在看台上远远就能看见,显眼得很。
少年小跑着过去,惹得青年眼睫动了动。
“你来了?”
明清元没戴口罩和围巾,脸都冻得白白的。
“明哥,输给我,你很难过吗?”
凌燃站到坐着的青年面前,微微蹙着眉。
明清元嘴都冻僵了,说话都哆哆嗦嗦的,“瞎说什么,我输的次数也不少了,又不多你一个。”
凌燃蹲下身,与他对视,说话是破天荒的毫不留情。
“那你为什么大半夜跑操场上挨冻,是想得重感冒,然后就有了输给我的借口吗?”
明清元气得一激灵,蹭得一下站起来,把怀里抱着的两个矿泉水瓶都抖落到地上。
“你搁哪听的谣言,我就是想玩玩泼水成冰,结果打场馆里一出来,这水就自动结冰了,泼都泼不出来,没办法才打算暖暖的!怎么就成输给你故意跑操场上挨冻了!”
凌燃轻轻眨了下眼,雪花落在他的乌睫上,又被抖落。
“真的吗?”
“你今儿说话怎么这么气人啊!”
明清元一下就跳到椅子上,试图用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摆大哥的谱儿。
就是怎么看怎么带着股子虚张声势的味道。
“我真没难受!”明清元用力嚷了一嗓子,眼微微红了下。
凌燃也不说话,就静静抬头看着他,任由雪花被风卷着倒灌进没有带围巾的脖颈,连动都没动一下。
明清元嚷了一嗓子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他默不作声地跳下来,站到凌燃面前,与少年对视,终归还是在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瞳里败下阵来。
青年叹了口气,“多少有一点点吧。”
“只一点点?”
凌燃还在看着他。
明清元咬咬牙,“那就再多一点点!”
凌燃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明清元绷不住了,脸上又气又笑,下死手重重揉了一把凌燃的脑袋。
“好了好了,我承认就是感觉有那么亿点点丢人。你天天喊我明哥,我其实也有一点自豪的。就算是做好输给你的准备,但短节目一照面就拉了这么多分数,真的有点丢人。”
他气鼓鼓的,“还是大台五套转播的节目,你都不知道,晚饭时我爸打电话问我为什么差那么多分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凌燃垂下眼,“嗯。”
“嗯什么嗯啊?”
明清元一下就乐了,“怎么着,听我说自己这么难过,你是不是打算在明天自由滑上放水输给我?”
凌燃果断摇摇头。
那不行,那不是放水,是在故意侮辱明哥,害他走歪路。
少年摇头摇得毫不犹豫,明清元嘶了一声,“我就是开个玩笑,你都不能说说假话哄哄我吗?”
凌燃认真看他,“明哥不需要。”
明清元愣了下,嘴上还在犟,“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你要是需要,早就来找我了。”
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夜里蹲在操场里,吹冷风捂凉水。
明哥脸上嬉笑怒骂随心,但骨子里的骄傲一点都不比自己少,他不可能会来找自己的。
这一点凌燃心里很清楚。
他来只是想把明清元拉回去,至少别在操场上吹风了。
明清元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一点都不饶人,“那是我忘了!”
少年露出了思索的神情,“那明哥怎么才会高兴起来?”怎么才会回寝室呢?
明清元把冻起来的矿泉水瓶捡起来,往凌燃怀里塞了一个,“我就是想拍张泼水成冰的照片,等拍完了就回去。”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在凌燃来之前就消下去不少,刚刚发泄一下,几乎就没影了,但对于最初的来意还是念念不忘。
明清元捏了捏冻得僵硬的矿泉水瓶,忍不住地嘀咕,“鬼知道这个天气结冰这么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
少年脸上就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明哥,”凌燃提醒道,“宿舍一楼就有饮料机,里面都是常温的矿泉水。”
明清元不自在地僵了下,一拍后脑勺,“我忘了。”
他有点讪讪,“那咱们去拿瓶新的?”
凌燃点点头,两个人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老远跟来的罗泓就一溜烟地先跑了回去,假装刚刚下楼,在饮料机边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才从外面回来的吗?”
凌燃的视线在他帽沿边定了下。
明清元直接就揭穿了,“一起来?”
“来什么?”罗泓还想装傻。
明清元上来就扫了三瓶水,“你摸摸你的帽子再说这话。”
罗泓一摸才发现自己帽子边还沾着雪花,得,原来早就露馅了,不善言辞的罗泓窘得脸都红了下。
明清元看看眼前两个后辈都被自己灵光一闪折腾得不清,心里酸酸的,滋味莫名。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一手一个,揽着他们一道出了门。
青年很有经验,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别拍照,直接录像,我到时候一帧一帧地选,拍照可太慢了。”
凌燃接过了手机,对准微微俯身,双手握瓶的青年。
罗泓在旁边倒数:“三!二!一!”
明清元用力往脑后一扬。
泼出的水一瞬间就结成冰晶,在夜灯里闪闪发光。
“完美!”
明清元看了看视频,然后示意凌燃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