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抿抿唇,“是真的还好。”
薛林远一个字都不信。
他很肯定凌燃一定是疼的。
男人的身子骨都是越长越硬的,凌燃这半年个头突飞猛进,再加上一直练四周,骨骼生长耐力增强的同时,身子骨也会自然而然地变得更难拉开。
自家徒弟在十四五的时候都只能勉强拉开烛台,在正式比赛里从来都只上水滴,现在都快十八了,反而用力去掰什么烛台贝尔曼。
贝尔曼本身就是用撕裂人体的方式成就出的残酷与美丽,对腰腹肌腹股沟什么的伤害很大。
“不疼才怪!”
薛林远嘟囔着,一只手扶住凌燃的胳膊,另一只手去稳他的腰。
不疼的话,怎么坐着坐着就起来了?
凌燃向来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仪态好到没得说,轻易不会乱动。
凌燃有点哭笑不得,“真没事,薛教,回去休息两天就好了。”
是有点疼,但贝尔曼本身做完就会有点疼,缓两天就好了。
薛林远借着路灯看清少年神色平静,脸色正常,才勉勉强强松了手,冷哼一声。
他压低声数落着自家徒弟,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心疼。
“疼也是该得的,谁让你一声不吭就拉了个烛台出来……”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现在的成年组男单里,有能拉贝尔曼的吗?一个都没有!你倒好,非但拉水滴,连烛台都整出来了,还一言不合就在表演滑里拉。”
“等回头冰迷们都期待着看你在正式比赛里拉可怎么办?”
少年本来垂着眼,闻言就瞥了自家教练一眼,慢慢道,“我确实想在奥运会里做烛台。”
“嘿!你还振振有词的!”
薛林远又气又笑。
怎么着,早就打算这么做了,所以一言不合就能开拉了?
好钢用在刀刃上懂不懂啊,你个小兔崽子从来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
薛林远心里数落着,不住地瞄着少年靠在椅背里的腰,也不顾得生气了,满心满眼都是一会回去之后得找苏医生帮忙给他按按。
听出了薛林远语气里的松动,凌燃忍不住笑了,“薛教,我真的没事。这次表演滑之后本来就要休息几天,很快就休养回来了。”
他是盘算好的,也趁着这次期末考试给自己预留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一个烛台贝尔曼什么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次之所以会答应赛方临时的返场,凌燃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他早就想试试自己的烛台贝尔曼在正式的冰面上能不能拉得开。
同时也是想给观众们带来些惊喜,希望这场表演滑能留给他们不虚此行的印象。
至于宣告决心挑衅对手什么的,凌燃不否认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但却绝不是根本原因。
少年心里一直跟明镜似的。
花样滑冰是比赛没错,也注定要与其他人竞争名次。但最终站到那片60×30的冰面上独自起舞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想挑战的从来不止是对手,还有自我的极限。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追求更好节目的同时,成为强大且坚韧的人。
这是他的目标。
他也一直在为之而努力。
昏暗光线里,少年的眼中盛着细细碎碎的光,写满坚定。
薛林远看着看着,原本的那点不高兴就彻底没了。
他嘀嘀咕咕的,抱紧装着保温杯的背包,“等一会回去让苏医生给你按按。明个儿又得赶飞机回国,不赶紧缓过来,有你好受的。”
这事算是过去了。
凌燃听出自家教练别别扭扭话语里的意思,蓦得弯了下眼,这下就连清凌凌的眼瞳里也蕴了两弯淡金的小月牙。
薛林远的心一下就软了。
他给凌燃倒了杯温水,颇有点干完这杯以后不提这事的意味。
少年很乖巧地接过,然后小口喝完,垂着的纤长睫毛老实搭在眼睑上,很有几分恬静的意味。
可惜€€€€乖巧个锤子,恬静个锤子,都是假象!
薛林远在心里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但还是被自家徒弟轻而易举地攻破心防。
凌燃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薛林远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不要被自家徒弟所迷惑。
大不了,大不了他回头养只猫。
用魔法打败魔法。
凌燃再可爱,总不能比毛茸茸的小猫咪还可爱。
薛林远天马行空地想着。
一路无话。
到了住所,等候良久的秦安山终于等到他们回来,看了几眼,就放心地回屋休息。
苏医生哈欠连连地给凌燃推拿。
临走时还嘱咐了几句,“早点睡,好好休息的话,明天晕机的症状肯定能减轻不少。”
时间太紧迫了,差不多回国一落地就得去考试,不好好休息肯定不行。
凌燃也这样想。
他抓紧时间洗漱,把后援会送来的枕头摆在床头柜上,嗅着那缕混合的花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再醒时,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果然如天气预报所播报的那样停歇下来。
一行人也就坐上了归国的飞机。
凌燃登上返程的飞机时,国内,h市重点高中里,学生们已经在老师的指挥下开始布置考场。
季馨月是班干部,自然也在帮忙之列。
她拿着座位序号和胶水按照顺序贴在桌子左上角。
贴着贴着就想到了凌燃。
倒不是想别的,而是觉得,凌燃很可能参加不了这次考试了。
期末考试就在表演滑的隔天。
可从j国飞回h市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h市的机场还在市郊,就算是紧赶慢赶,想要赶上这场期末考试,也得从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
正常人坐上十几个小时飞机都要头晕目眩,更何况刚刚结束一场紧张激烈的比赛、外加一场表演滑的凌燃。
季馨月不知道凌燃有晕机的毛病。但她之前就看过官媒发的那篇报道,知道凌燃这半年来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因为膝盖疼还添了点失眠的毛病。
都这样了,凌燃还会来参加考试吗?
就算是来了,考试的状态也不会好吧。
其实以凌燃在比赛里取得的成绩,完全不需要参加高考就能被保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或许这就是自己与世界冠军的差别?
小姑娘想着想着难免有点愣神,就被在教室里指挥学生清理考场的班主任发现了。
“馨月?怎么了?”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一个才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女老师,平时就跟学生们打成一片,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学生们也不怎么怕她。
季馨月好奇道,“刘老师,凌燃还会来参加考试吗?”
她这话一出,连旁边挪桌子的小胖子都凑了过来。
“对啊对啊,刘老师,凌燃要来参加考试吗?”
小胖子从高一就开始关注凌燃了,每一场比赛都会看的那种。这回知道凌燃又一次拿到了大奖赛总决赛冠军,在贴吧里跟人吹水都更有底气了,打心底里盼望凌燃回来考试,让自己多看他几眼。
普通冰迷想看都看不到呢!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要张签名照。
他也不要多,一年一张,三年刚刚好三张,以后跟朋友说起来都有面儿。
自己可是跟世界冠军当了同班同学。
不对,凌燃这么厉害,说不定以后就是奥运冠军,那自己也就是奥运冠军的高中同班同学了!
小胖子兴奋之余,嗓门都变大不少,这下就连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都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
没办法,自己的同班同学里居然有一个能回回比赛都上大台五套的世界冠军!
怎么可能不关注呢。
哇,真的好想知道凌燃会不会回来考试啊。
大家伙都好奇极了,眼里都带着点对名人的那种兴奋和好奇。
刘老师忍不住笑,“就这么好奇?”
其他人不住点头,“刘老师刘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
刘老师扶了下眼镜,脸上带着神秘笑容,“凌燃昨天给我打电话了,咳咳,说的是他会尽力回来参加考试。”
“哇!”
小胖子第一个跳了起来,他的签名照有希望了!
其他学生也都笑容满面的。
这事说起来很中二,但有凌燃在班里,他们班虽然不是实验班,只要说出去全校哪个人不知道?
这就是出了个世界冠军的那个班。
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在象牙塔里长大、心性单纯的学生们难免就有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