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直在上公开课,他打算晚上再训练一会儿再回去休息。
不得不说,高中学业一结束,自己训练的时间都充足不少。
少年一边走一边想,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霍闻泽的名字。
凌燃右滑接起,电话里就响起一道微微沙哑的嗓音,“阿燃,我在集训中心门口。”
这声音不太对劲。
凌燃答应一声,就往集训中心门口跑。
门卫大爷早就认识了凌燃,看了眼门外眼熟的车,就笑着打开自动门,“小凌啊,你哥又来接你了?”
凌燃答应了声,三两步就走到车旁边,正要敲车窗,玻璃降下,露出一张微微发红的俊脸。
“今天回去住吗?”霍闻泽直奔主题。
凌燃抽了抽鼻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他看看霍闻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训练可以晚一天,闻泽哥来的有点太突然,大概是有事要说?
他坐到副驾驶上,正要开口,就听霍闻泽提醒道,“安全带。”
凌燃拉过系上,双手老老实实地搁在腿上,是小学生一样的乖巧坐姿。
后排的霍闻泽扶着额头笑了下,吩咐司机开车。
路上,凌燃还给薛林远发了条短信,避免对方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着急。
车很快开到小公寓。
霍闻泽应该是刚刚从哪个酒局出来,还喝了点酒,凌燃下意识想去扶,霍闻泽却摆摆手,竭力站直了身。
他甚至大步走在前面,先一步按下指纹拉开了门,熟门熟路地在玄关换鞋,然后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青年不受控制地扶额,显然是醉酒后有些头疼。
凌燃倒了杯热水,从厨房里找出蜂蜜舀了一勺,搅匀后递到了霍闻泽面前。
青年接过水,仔细打量着少年的神色,见凌燃神色如常,眼里只有些对自己的隐隐担心,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招手示意凌燃坐到自己身边,难得变得多话,“今天过得怎么样?”
凌燃想了想,“上了一天公开课,小队员们都很可爱。”除了最后变成小哭包的时候有点可怕都挺好的。
霍闻泽顿了顿,知道少年报喜不报忧,索性直接揭穿了窗户纸。
“滑联的消息我都知道了。”
凌燃的眼睫颤了颤,抬眼看向霍闻泽,“闻泽哥是为了这个消息才赶回来的吗?”
他不傻,霍闻泽这个点来,算算时间,应酬应该刚刚酒过三巡,不可能结束得这么早。
只可能是中途退局。
是为了自己?
凌燃眨了眨眼,有点吃惊。
霍闻泽看清少年的讶异,撑不住笑了笑。
不怪凌燃意外,他自己也挺讶异的。
霍闻泽是在饭局一半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原本的行程是打算在饭后再跟合作方谈谈关于高达几十亿的项目的下一步合作事宜。
霍闻泽从前不懂花滑,但这些年下来,因为凌燃的缘故,对这一原本陌生的项目也算颇有了解,更是深深知道,凌燃一直都把滑冰视若生命。
新规则修改?还是针对凌燃?
这两点同时出现在徐助理的口中,几乎不需要考虑,青年就果断回到席上告罪,一口气自罚三杯,才从熙熙攘攘的局上脱身。
所以才会一身酒气。
赶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看所谓的新规则修改草案。
霍闻泽是个商人,对这种方案类的文件嗅觉敏锐度不亚于这些深耕花滑多年的运动员和教练。
虽然有些名词一知半解,但却并不妨碍他一眼就看穿了新规则的指向性和漏洞。
“这是针对你的新规则,”霍闻泽下了断言,“但真正反对的人一定不会很多。”
毕竟上一套规则一直被人诟病只注重跳跃,忽略了节目本身,以至于现在的运动员都一门心思地钻跳跃拿高分。
滑联这个修改一出,一定有很多人拍手称快。
凌燃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墙上一副e式风格的挂画上,“至少维克多应该很高兴吧,他一直都盼望着花滑能够重新回归艺术。”或许还有竹下俊。
霍闻泽眼里倒映着少年分外平静的面容,突然来了句。
“我总是会忘记你的真实年纪。”
太平静了,这样的心理素质,即使是霍闻泽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未必能有。
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闻泽哥是察觉了什么吗?
凌燃呼吸一窒,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次实话,“或许我的心理年纪跟闻泽哥差不多大。”
他早就在想,或许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契机,也许能将自己的奇妙经历跟薛教,跟闻泽哥说清楚。
哪怕是被当做说胡话。
心里藏着这么个秘密,对上这些亲近之人,凌燃总是会莫名心虚。
他一直都有说实话的打算,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霍闻泽看着他,眼神莫名。
凌燃也回望着青年,目光纯粹干净。
还是霍闻泽先挪开的视线。
“新赛季打算怎么办?”
凌燃也无意现在摊牌,听到这句话就悄悄松了口气,“那就编排一套适合新规则的节目。不过今年时间比较宽裕,我大概会在大奖赛开始之前参加一次b级赛试水,也能试试裁判们的底线。”
霍闻泽有心想问问是什么新节目,可转念一想,现在的话,节目大概还没有成形。
编排的过程大概也不会很顺利。
他把温热的蜂蜜水一饮而尽,醉酒的头疼感好像一下就缓解不少。
带着蜂蜜水温度的手轻轻搭上少年的肩。
“阿燃,我会一直坐在前排的观众席上。”
所以,如果在赛场上遇到什么事,就抬头看看前方,我一直都在。
也会一直支持你。
这句话霍闻泽没有明说。
但凌燃已经意会到了。
他冲霍闻泽微微一笑,眉眼就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要再来一杯蜂蜜水吗?”
或许是少年的笑太甜,霍闻泽盯着他,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就变成了句“好”。
于是,凌燃就轻快地端起水杯往厨房里走。
霍闻泽口腔里还残留着蜂蜜喝下去之后微微发酸的甜味,看着那道身影在客厅的饮水机前微微俯下身去兑温水,不知怎的,这股不够纯粹的甜味就一路沁进了肺腑里。
很少主动喝酒,一喝酒就会头疼的青年慢慢靠到了沙发靠枕上,倏地收回目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
他打开通讯录找徐助理的电话,打算再叮嘱几句与合作方的交谈事项,指尖一路下滑,不经意就滑过好几个与心理医生的通话记录。
日期也都很新鲜,从世锦赛开始断断续续就没有停过。
霍闻泽的目光顿了顿,可也只是顿了顿,就很快落到他想要找的目标上。
凌燃倒完了水,就听见霍闻泽在跟人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策划案,合同,标的之类的名词。
他无意打扰,轻轻放下了水,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后,少年微微抬起头,后背就靠到了实心门板上。
这种被人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着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凌燃想到几位教练,想到阿洛伊斯,想到霍闻泽,嘴角就微微上扬了下。
再打开手机,就看见了维克多和竹下俊发来的关切消息。
明明都是前辈,甚至还是帮助过自己的前辈,他们的用词却是如出一辙的小心。
竹下俊是r国人一向如此就算了,维克多那个直来直去的也用上了很多委婉的词汇。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希望自己的发言和立场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友谊。
凌燃看着看着就有些好笑。
他早就猜到维克多和竹下俊一定会支持新规则。
不是因为针对自己亦或者是与滑联同流合污。
如果硬要安一个动机,那大概就是他们作为花滑爱好者和从业者的坚持和初心。
哪怕是知道规则背后针对的是谁,但这是他们盼望已久的事情,他们会支持新规则也是理所应当的。
凌燃也无意拿他们的友情和他们心中的花滑正轨做比较。
如果裁判们真的能做到节目内容分上的公平公正,凌燃甚至觉得,他自己其实也是赞同新规则的。
花滑已经在一味地追求技术的偏路上走得太远。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次用全五种四周的节目捅破了现有技术的天花板,新规则草案未必能真的应时出炉。
可全五种四周跳的节目也是目前凌燃自己的天花板。
如果不是前世花了十几年把这些跳跃全部死磕下来,知道能够跳出的正确发力方式,再加上老天赏饭吃的身体条件,就算是凌燃再努力训练,想要拿出这套节目也是难于登天。
他能做到,所以才会同时兼顾节目的艺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