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私底下的行程,为什么也会有?
霍闻泽就不自在地别过眼,“不小心手滑了。”
手滑?什么手滑?凌燃更疑惑了。
但见霍闻泽咳了几声,很不自在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
大概是闻泽哥拿着视频去定制的吧,凌燃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着壁龛里满满当当的q版小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连比赛都参加了这么多场。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从梦境的场景来看,对方应该过得很不错吧。
也就是自己原本的身体是25岁,年纪差不是一般的大,凌燃€€€€有神地想。
霍闻泽看着这些小人也有点出神。
还是凌燃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好像少了点?”
他对自己的每一场比赛都记忆深刻,一一看过来,很快就发现,少了省运动会的春夏秋冬四只。
凌燃下意识地看向霍闻泽。
霍闻泽顿了顿,“忘记订做了。”
这倒也是,省级的比赛,级别不够,也挺正常的。
凌燃没有多想,又看了会就坐回书桌边跟logo设计较劲。
霍闻泽也把展示盒的亚克力防尘盖子重新盖好,到底什么都没说。
手工博主本人其实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毕竟这么财大气粗的主顾,一开口就要定下凌燃所有比赛的q版,想让人不印象深刻都难,所以对方特意提出的这个要求就显得格外奇怪。
那个博主是凌燃的老粉,忍不住拼着得罪主顾的风险替偶像说话,“虽然燃神在那几场比赛上拿到的金牌不够重量级,但那几场比赛真的很精彩啊。on the ice很明显就是从春夏秋冬里脱胎而出的,也很有纪念意义。”
她不能理解,这人连凌燃唯一得银牌的那场f国站比赛都没有落下,为什么单单要跳过这几场比赛。
这几场比赛很明显就是燃神的蜕变点好不好。
无论是生理上的发育关,还是后来那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全五种四周跳节目。
是个死忠粉都不应该错过的!
手工博主不能理解,凌燃也有点奇怪。
只有霍闻泽自己才知道原因。
其实很简单,就三个字€€€€不忍心。
青年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捡起刚刚的书,抽出书签翻过几页,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他抬起眼,看见的就是凌燃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微皱,奋笔疾书的身影,再转过头,入目的就是壁龛里的那些q版小人。
追凌燃比赛久的粉丝,如袁思思,都知道凌燃的每次比赛,vip前排上都一定会有位年轻英俊的青年身影出现。
每一次都会坐在最前排,怀里固定抱上一只与身上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风格迥异的可爱柿子,想让人不瞩目都很难。
但霍闻泽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他并不是每一次都到了场。
至少省运动会的那几场,他就没有到。
偏偏也就是那几场出了意外,凌燃在热身时被摔倒的队友不小心撞倒,因而扭伤了脚,紧接着就进入到了艰难痛苦的发育关。
那几场比赛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锁匙,盒盖掀开,带来的是少年长达半年多的痛苦与挣扎。
即使霍闻泽后来干脆就在冰场驻扎了下来,一路陪伴,也还是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过而后悔后怕。
年少时错过父母的意外,成年时错过战友们的临终,霍闻泽这一生最怕的就是错过,最讨厌的也是错过。
他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紧紧抓住所珍视的一切,却还是在凌燃的事情上遭遇了重大的滑铁卢。
哪怕知道自己去不去都改变不了结果,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霍闻泽都没有办法轻易释怀。
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偏执到有点病态的人,青年捏着书页的指腹用力到微微泛白。
他心里有病。
惊世骇俗的念头催发出的心病,治不好,也不打算治。
或许时间才能决定未来一切的去留。
霍闻泽思绪翻飞,每一丝每一缕都离不开眼前的身影。
凌燃苦恼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有了头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内唯二的另一人正在极力压抑心底挣扎欲出的猛兽。
他照着手机搜索出来的页面,在纸上画了半天,眉梢一扬,眼睛就弯了起来,“闻泽哥!”
霍闻泽猛然收回翻涌思绪,缓了下,起身走了过去。
凌燃就把自己的想法捧给他看,“你看这个怎么样?”
这可是自己想了半天才想到的设计,应该还是很不错的吧。
凌燃第一时间把图片拍下来发给薛林远一份,然后就一目不错地望着仔细看画的青年,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在渴望糖果和夸赞的孩子。
结果还是手机先振动了一下。
薛林远几乎是秒回:“这只独角兽画得不错!竖起大拇指.jpg”
凌燃:……
他站起来凑到霍闻泽身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画得挺清楚的。
独角兽有这么大的眼睛吗,脖子有这些毛发吗?尾巴是炸开的吗?身上有祥云吗!
看着薛林远的回复,凌燃难得有点委屈。
毕竟这可是他想了一下午才想到的好主意。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被薛林远错认了。
少年目光迟钝地落在纸上,整个人仍沉浸在自家教练一句否决的郁闷里,连带着头顶上兴冲冲炸起来的呆毛都耷拉了下去。
霍闻泽其实第一眼也把这个图案看成了独角兽。
但他觉得凌燃应该不会这样设计,也就没有贸然开口,而是仔细地又看了会,才看出了点端倪。
“是獬豸?”
凌燃头顶的那丛呆毛一下就立了起来,“对!”
他很快笑了起来,“就是獬豸。”
霍闻泽很自然地接道,“传说里能够辨别是非对错,执法公正的神兽。”
华国神话元素,司法机构特性都齐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就有了默契。
只不过凌燃还有点担忧,“会不会很容易被人认作独角兽?”
毕竟獬豸是四条腿,头上也只有一只角,真要说起来,跟独角兽的确有点像。
但这可是他们华国的獬豸,跟独角兽可没什么关系。
少年抿着唇,握着纸有点犹豫。
霍闻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顿,从凌燃手中抽出了那张纸,将被少年握到温热的钢笔重新拧开,握住,就着余温在纸上添上了几笔。
凌燃睁大眼看,整个人不知不觉地向前倾。
然后就看见霍闻泽在獬豸的四肢上画了两对小翅膀,还将身形轮廓曲线改宽不少,最后又在圆睁眼睛部位拉出眉尾。
“怒目圆睁?”凌燃下意识道。
霍闻泽点头,“獬豸本来就是勇猛公正的象征,而且这样改动之后,跟独角兽的区别就很明显了。”
凌燃接过纸看了半天,也有这种感觉。
他想了想,心念一动,又在獬豸的下颌上又画了两笔,笑吟吟的,“神羊应该有胡须的。”
凌燃把照片拍给了薛林远,对方像是去搜了某度,好半天才回复过来,“是獬豸?”
少年看着回复的消息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等拍照把草稿发给楚常存后,笑容更是基本上就没停过。
真的是太高兴了。
高兴得不能再高兴的那种。
凌燃只要一想到自己苦思冥想这么久可算有了结果,心情就是大好,激动之余,甚至还飞快拥抱了霍闻泽一下,“谢谢闻泽哥帮我。”
霍闻泽浑身一僵,心口像是有热流淌过,面上还是假装不在意地将钢笔合上,指腹摩挲着突然就烫手的笔身,不知不觉也露出了个笑。
“闻泽哥我……”凌燃正要说什么。
外面就传来霍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这都几点了,赶紧的,出来吃晚饭!我让老赵做了你们爱吃的,年轻人不都是说要跨年什么的吗,我看新闻说江湾那边今天夜里就有灯光秀!”
被这么一打断,凌燃也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跟霍闻泽对视一眼,就一起出了门。
才吃完饭,就被霍老爷子一拐杖赶了出去,“在家里都闷一天了,你们也得出去走走!”
凌燃心里知道,这是爷爷怕自己常年在集训中心、闻泽哥基本上在公司,闷得太久,想方设法赶他们出去参加参加同龄人的活动。
他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难得休一次假,出去走走也好。
他看向霍闻泽,后者就以为少年是真的对江湾的跨年活动很感兴趣。
霍闻泽自己向来没什么节日仪式感,但如果一起过节的是凌燃的话,他觉得也挺好,就点了头。
两人开车出去,来到江湾的时候,才十点。
离跨年还有好久,霍闻泽想起自己在附近刚好有一间江景平层,观景位置也不错,问过凌燃的意见后,干脆直接开车过去。
凌燃对在哪看其实没什么意见,也跟霍闻泽一样觉得等上足足两个小时其实没必要。
他们坐在阳台上,一个戴着耳机刷比赛视频,另一个则是对着笔记本处理堆积半天的公务,各有各的事情在忙。
窗外灯火璀璨,屋内安静如斯,他们谁也不打扰谁,眼里都映照自己专注的事情,偶一抬眼,才任由对方的身影闯入眼帘。
一直到时针走到十一点四十,远远的就能望见江湾的人越聚越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凌燃有点心动,不知不觉就起身走到窗边。
霍闻泽会意地合上笔记本,“出去吗?”
凌燃眼睛一亮,霍闻泽就知道答案了。
他把笔记本放到桌上,含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