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锐大楼的设计很新锐,顶层的一整层都被打通了,阳光肆无忌惮的从透明的落地窗上穿了过来,洒在纹样精美的地毯上。
夏言扫了一眼,与其说顶层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是个集办公休闲为一体的大平层居室。
几个员工和秘书快速的给席景明汇报完工作就下了楼,剩下夏言和席景明共处一室。
夏言此时的心情已经彻底沉入了谷底,这样的待遇,恐怕在整个明锐里都是独一份的。而他居然曾经天真的以为席景明是明锐聘请来的普通管理,只不过坐的位置高一些罢了。
他不抱希望的开口,求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明锐是你的公司吗?”
席景明漫不经心的看了夏言一眼,眸光深邃,“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看着少年蓦然睁大的双眼,席景明伸出手来,穿过少年柔软的黑发,抚摸着白润的耳垂。席景明很喜欢抚摸夏言的耳垂,包括那件事的时候也很喜欢在背后亲吻少年的耳际,白润小巧的耳垂在泛着红的时候格外可爱,衬得那枚锆石耳钉也熠熠生辉。
席景明很喜欢夏言耳朵上的这枚小饰品,因为它象征着眼前的漂亮少年是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所有物。
席景明并不意外夏言会知道他的身份,毕竟明锐这么大的公司,夏言和他相处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他是明锐老板这件事更让人意外。
不过席景明还是有些不悦,这个消息明显打破了他才习惯不久的平稳生活,“是谁告诉你的,嗯?”
席景明毫不犹豫的承认,反倒让夏言有些猝不及防。
少年快速的后退一步,那双猫儿般的漂亮眼眸中现出一抹微红,压抑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刹那瞬间倾泄出来,“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席景明眸光暗了下来,原本翘起的唇角也慢慢的垂了下去,他定定的望着夏言,因为对方的远离而有些不悦,“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夏言恍惚间突然想起,好像是他一开始问席景明“明锐给了你多少钱招揽你?”
当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席景明会隐瞒身份骗他,所以即便席景明看起来再怎么富有和威望,都没有怀疑过席景明曾用假身份接近他,只是一步步的在自己脑子里给席景明种种行为打着补丁,下意识的觉得席景明只是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外加家里格外有钱而已。
席景明确实没有在这件事上骗过他,席景明只不过是……在夏言猜错的时候,模棱两可的把夏言的思维引导到一个错误的方向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来夏家工作?夏家的机密被泄露,是你偷走的吗?”夏言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无比清明,迅速的将席景明的行为串联了起来,“你一面在夏氏窃取信息,然后用拿到的信息跟夏家作对,怪不得夏氏之前每次竞标都输给了明锐……夏兴朝说你在网上曝光了夏氏的黑料,这是不是你偷用我的权限查到的?”
夏言说着说着,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更为荒诞恐怖的想法。
“夏氏破产……是不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夏言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只感觉每个字都像能凝结成冰一样,寒到了他的心底。
他突然想起,在夏氏破产之初,夏兴朝和乔婉到处求人帮忙,然而没有一家敢帮忙,银行经理隐晦的说夏兴朝是得罪了人,有人拦着不让大家帮夏氏。
现在夏言明白了,这个人,恐怕就是席景明。
“是。”
席景明这一个字,彻底把夏言打入了绝望的谷底。
少年满是水光的眸子里蕴满了悲伤,难过又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夏家哪里招你惹你了?”
然而席景明并没有回答夏言的疑问,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夏言,对方脸上痛不可遏的表情让他觉得很不顺眼,可是席景明又实在理解不了夏言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
“你对夏氏又没有感情,夏兴朝那么对你,你这么关心是谁让夏氏破产,有什么意义?”席景明说,“就算我不出手,夏氏危楼将倾,不是作茧自缚,就是被别人弄死。”
夏言觉得他此刻好像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席景明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明明早上出门前,他们还一起有说有笑的共进早餐,拥抱亲吻。
夏言崩溃的吼,“你骗了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夏氏之所以破产,除了被断了资金链,很多还有夏氏之前违规操作的反噬,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夏言心知肚明,他也并不关心夏氏的存亡,但并不意味着,推翻这座危楼的人可以是席景明。
是任何人都好,只要不要是席景明。
只有这样,才会不显得他像个傻逼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
曾经那个满口爱慕的秘书是假的,现在这个温柔以对的情人也是假的。
只有他一个人沦陷在这场骗局里,错把别人的谎言当做真心,自以为是的陷在自己编织的甜蜜陷阱里。
席景明皱着眉,望着哭得绝望的少年,下意识的往前了一步,岂料这一行为却换来了对方更快速的远离。
席景明的眸子瞬间阴沉的吓人,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冰冷阴森,“过来。”
夏言不为所动,难过的看着他。
席景明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往前刺激夏言,而是朝夏言伸出了手,俊美无俦的五官柔和下来,带着温柔的哄诱,“别闹脾气了,就算夏氏没有破产,夏兴朝最后也不会把公司交给你,你只是他的挡箭牌而已。这样的夏家没了就没了,以后还有我养着你。”
“我给你的,会比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多得多。”
席景明想,夏言可能是在意以后会没了靠山,不过这不是问题,夏兴朝这人连亲生儿子也能卖,绝对不是什么靠谱货色,想必夏言心里也很明白。而自己比夏家靠谱且富有得多,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怎么选。
夏言怔怔的望着席景明,眼泪顺着脸颊不可抑制的滑了下来,一滴滴的砸落在地毯上,洇出一朵朵深色痕迹。
席景明的话就像一柄柄尖刀一样刺入他的心肺,一下一下的搅烂了他的心脏。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夏言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在席景明的心里,原来他就是个没有心的表子,只要谁给的钱多,他就跟谁走,就跟谁摇尾乞怜。
不过好像……找不到理由反驳呢,因为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不对,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是我自己没有发现……”夏言自言自语,那双带着水光的双眸悲伤的望着席景明,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装作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接近我,两三句话就骗得我信任你,给你权限,让你拿走了夏氏的机密。”
“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像我这么蠢的人?你占了那么多便宜,还要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看我对你道歉是不是很有趣啊?”
“你害得我家破产不够,还不停的骗我侮辱我,让我心甘情愿做你情人,心甘情愿的对你摇尾乞怜……玩我很有意思是吗?”
而他,居然对这一切阴谋一无所知,向仇人摇尾乞怜,像条狗一样渴求对方虚假的爱意,甚至因为这一点点的甜蜜而迷失,觉得这样和席景明生活在一起很不错。
在席景明的眼里,他就像个笑话一样,愚蠢的在对方的操控下步步沦陷,甚至在虚假的谎言世界里,生出了一丝卑微愚蠢的喜欢。
€€€€心甘情愿的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愚蠢的对仇人跪地臣服。
少年的眼里蕴满了泪光,绝望破碎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得死掉一般,嘴里还不停的说着那些自嘲的话。
少年这样自编自嘲的话,传进席景明的耳膜中,只觉得字字句句刺耳之极。
于是他上前一步,封住了少年一张一合的唇,阻止对方说出更多。
夏言被抵在透明的落地窗前,手脚都被牢牢的困住,男人的吻霸道而不容拒绝,深入唇舌之中攻城掠地,汲取着他全部赖以生存的氧气。夏言好像被抽取了全身力气,无力的瘫软在对方的怀里,无声的流着绝望的眼泪。
少年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仿佛要溺死在这个窒息的亲吻里。
许久之后席景明终于放开了夏言,眸子微暗,“你……”
才开口,就被对面的人一巴掌甩了上去!
这个因为主人的无力而显得轻飘飘的,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又重逾千金。
夏言紧紧咬着牙瞪着面前的人,男人俊美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却与恶鬼无异,夏言心里已经失望难过到了极点,再也不想看见对方的脸。
于是紧接着,夏言扭过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
夏言一路走出明锐,吸引了很多诧异的目光。
好在席景明并没有追上来。
泪水流了一脸,即使擦了也还有痕迹,路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夏言擦了擦眼角重新溢出的泪水,低着头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中的郁气仿佛全都凝结在胸口,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蠢啊夏言,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像条狗一样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还要担心自己讨好的姿势不标准……
好难过、好难过……
夏言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并没有意识到旁边路过之人的窃窃私语。
“那个人……你看像不像网上的……”
“他好帅啊……”
“别瞎犯花痴,罪犯的儿子……”
……
一声快门的脆响猝然惊动了夏言,夏言抬起头,瞬间被一堆镜头和话筒包围,快门的响声噼里啪啦的绕在耳边,甚至盖过了马路上的嘈杂。
“你好,请问你是夏言吗?夏兴朝是你的父亲吗?”
“关于网上爆料的你父亲涉嫌违法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记者们瞬间将夏言围了个密不透风,□□短炮几乎要挤到了夏言的脸上,齐齐对准了夏言那张带着泪痕尚有些茫然的脸。
“网上十几位女性齐齐出来发声,指控夏兴朝的罪行,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听说你是夏兴朝的私生子,你母亲又是谁?是否也跟那些女性有关系?”
“夏家破产之后,你打算怎么生活?”
记者们刺耳的询问如同利刃般刺透夏言的耳膜,在耳边嗡嗡作响,夏言有一瞬间几乎听不懂记者们在说什么,只能愣愣的看着那一张张嘴一张一合,如同血盆大口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就在这时,面前一个声音最大的记者忽然被人大力往旁边一推,摄像机“砰”的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夏言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忽地拽出了人群,紧接着脑袋上就盖上了一件衣服。
“打人啦!”
“打记者啦!”
“快拍下来!快快快!”
男人用衣服包着怀里少年的头脸,不让任何摄像机拍到,快步带着夏言走出了记者包围的人群。
身后的助理齐齐上前,挡住了闻风而动的记者们。
“XX传媒、YY娱乐……”助理喊出了一串记者们背后的公司名字,而后对记者们笑咪咪的说,“关于你们侵犯他人隐私权的行为,明天庆辉的律师函就会寄到你们的公司。”
记者们面面相觑,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顷刻间作鸟兽散。
……
远离了记者,夏言把头顶的衣服扒拉开,意外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沈默?”
“嗯。”沈默打开车门,“先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夏言确实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沈默,不过此刻也不是纠结的时候,这群莫名其妙的记者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过来,于是夏言快速的上了车。
不过夏言没想到沈默居然把自己带到了他家。
沈默是一个人独居,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宽阔的平层里就连家居装饰都很少,看着有些冷清。
夏言低声给沈默道了谢。
沈默有些意外,但还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给夏言倒了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