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当初知道是他令夏氏破产,夏言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而现在对方泛着水光的眸子里却酝酿着化不开的浓重恨意, 像是在看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样。
席景明未出口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里, 他与夏言对视了几秒,忽然一把掐着夏言的后颈将对方按在了枕头上, 让这张仇恨的面容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再不能用这样的眼神来直视他。
狂风骤雨顷刻间席卷而来, 席景明牢牢按着少年脆弱的后颈, 让对方崩溃的颤抖哭泣, 再也不能露出这样讨人厌的神情。
……
第二日席景明如约带着夏言来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伫立在树木掩映中,环境安静,比夏言之前找的那家医院要好太多。
这家医院服务十分周到,医生是各国请来的最顶尖的医生,只接待固定的客户,而席景明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高级客户之一。
夏言跟着席景明走进医院,就深深的了解到这家医院绝对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不过医院虽好,夏言却满心防备,他现在心里只想赶紧带着陈曼离开这里,然后永远离开S市,再也不见席景明。
席景明走在旁边,余光微微瞥向旁边有些紧张的夏言。
在夏言离开的这几天,他让人查了夏言以前的经历,这才发现这个他曾经以为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其实在回到夏家前过得那么艰难。
陈曼孤身一人把他抚养到大,因为擅自与经纪公司毁约,陈曼还负担了一笔高昂的债务,这一笔债务直到夏言上高中前才还完。
这就导致夏言从小到大的生活十分拮据,然而高中还没上满一年,陈曼就出了车祸,肇事方赔不起钱,夏言只能自认倒霉,辍学出去打工。
……
那份调查资料并不算长,概括了夏言艰难曲折的童年。
席景明看完之后,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意外之余,就是打算把陈曼接过来好好养病,这样也正好能把夏言留在他身边。
他能够给夏言足够的金钱,夏言不是爱花钱么,他可以用这些来填补夏言从前的缺失。
……
即便要见的人是夏言的母亲,医院的人却在前后围着席景明转,根本不认夏言这个病患家属。夏言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个新病房比原来的环境要好太多,两个医护正在给陈曼按摩胳膊上的肌肉,见席景明和夏言来了,连忙收拾了下离开了病房。
夏言上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陈曼,发现对方平安无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要带她走。”夏言说。
然而席景明却是眉头一挑,“这可不行。”
夏言登时急了,“席景明你别得寸进尺!你昨天明明说过只要我……那什么,你就会把我妈还给我!”
“我没有这样说过。”席景明微微笑着说,“我只是答应你来见她,既然见完了,那我们就走吧。”
夏言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像是沉进了冰窟,瞬间寒到了心底最深处,他这个时候方才彻底明白席景明的意思€€€€席景明打算用陈曼一直要挟他,让他彻底成为席景明的玩物。
他怎么会这么蠢,居然又一次以为席景明会放过他!
在想通这一点的瞬间,夏言的眼眶彻底红了,他浑身不可抑制的发着抖,死死盯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报复我报复得还不够吗?我妈是无辜的,她……她只不过是个病人……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夏言崩溃得语无伦次,他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他实在想不通席景明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席景明到底又想做什么!
“我们签过协议,你只执行了一个月就想违约,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的情人,更安心的待在我这里,别又跑去见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席景明不急不缓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家医院的医疗条件很好,我相信会更有利于你母亲的病,不是么?”
“哦对了,医院的安保措施也很不错,没有我的允许,我带进来的病人,是不能轻易转院的。”席景明轻描淡写的又往夏言的头上压了一层压力。
夏言只感觉自己被荒谬包围了。
席景明挟持了他的母亲,居然只是为了……让他留在席景明的身边?
“留下来,然后接着被你欺骗羞辱吗?”夏言不可置信的问,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空茫的意味,“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招你惹你了?”
席景明随意的抚摸着夏言精致的侧脸,眸光微暗,“我不喜欢违约的人。”
仅仅是这个理由?
夏言从没想过,一个月前他愤怒的随手签下的字,会将他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牵连到了他最重要的人身上。
好蠢啊夏言,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啊……
为什么总是被别人利用和欺骗啊……
“你滚啊!”夏言一巴掌朝席景明狠狠的扇了过去!然而却被早有预料的席景明给牢牢抓在了手里。
席景明眸光幽深,“你母亲还在病床上,你确定要跟我闹?”
席景明一只手就禁锢了夏言的双腕,把夏言拖得踉跄了两步跌进他的怀里,席景明声音很轻,却藏着无限的冷意,“你乖一点待在我身边不好吗?要知道,你母亲这样的病情,要是放弃治疗了,恐怕很快就会……”
席景明这样说着,不过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病人放弃治疗,他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夏言。
不过夏言显然相信了席景明的话。
席景明一句又一句威胁就像大山一样朝夏言压了下来,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把他的理智搅得支离破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夏言弯着腰急促的喘息着,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夏言急喘的呼吸声刺耳可闻。
席景明很快意识到夏言的状态很不对劲,连忙松开夏言的手腕,搂住摇摇欲坠的夏言,试图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然而在席景明的手刚触碰到夏言的脊背时,下一秒就被夏言给猛地推开了!
夏言的身上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连席景明都猝不及防的被夏言推得后退了两步,然而下一秒夏言就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你去死!!!你去死吧!!!”
夏言像是疯了一样崩溃的朝席景明又踢又打,那副凶狠扭曲的神情像是想即刻杀了面前的男人一样,“你还要怎么对我!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你还要怎么对我才满意!我没有惹过你啊€€€€”
泪水像是泉涌一般流了满脸,然而夏言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像个疯子一样边打边发出崩溃的尖叫,疯狂的发泄自己内心的崩溃,“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席景明皱着眉把夏言禁锢在怀里,揽着对方的腰往病房外走,夏言的嘴里持续崩溃的怒骂着,骂到最后嘴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尖叫,这样持续且尖声的叫喊很容易撕裂声带,严重得甚至会破坏大脑。
“言言?”席景明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惊慌,“言言,你冷静一点!深呼吸!”
然而怀里的少年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浑身剧烈的抽搐着,眼泪像是流不尽一样疯狂的往外涌,嘴里还持续的发出尖锐的叫喊,好像大脑已经完全没有思考功能,只知道无意义的发泄。
席景明伸出手想阻止少年的叫喊,然而下一秒就被夏言死死的咬住的手腕!
席景明瞬间“嘶”了一声,对方的那副力道好像要撕咬下席景明的血肉一般用力,只是瞬间席景明的手就见了血!
夏言的嘴里涌进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而这股血腥味不仅没有换回夏言的理智,却激起了夏言更为浓烈的摧毁欲,他想把一切都破坏掉,最好杀了面前这个人,只要杀了对方,他就能€€€€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微微的凉意,夏言茫然的眨了下眼,紧接着一股眩晕感就猛烈的袭来,夏言的浑身顷刻间就失去了力气,连牙齿也无力的松开了。
在晕倒的一瞬间,夏言看到了身后一圈的医生护士,对方手里拿着针筒,神情是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危险了,他的受刺激反应太严重了,这样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打了镇定,等他醒了就会好了。】
……
不,好不起来了。
永远都不会好了。
夏言昏昏沉沉,陷入了绝望的黑暗。
……
夏言醒来的时候,后颈被针刺过的地方还有些疼,大脑也因为过度的消耗而泛着尖锐的疼痛。
这里是席景明的别墅房间,他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残余,他身上不太有力气,好像就连思考都显得有些费劲,甚至下床的时候都一不小心跌了下去。
他……他不能待在这里,他得离开……得带着妈妈一起离开……
夏言急促的喘息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到了卧室的门口,握着把手往下压去€€€€
门把手纹丝不动。
夏言有些茫然,又压了几下,然而门把手还是不动,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卧室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夏言有些茫然的站在门口,先前消耗过度的大脑像是卡顿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过了一会,夏言开始猛烈的拍打着门,“席景明!你给我把门打开!”
一张口声音就嘶哑无力,说出这一句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说完就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他现在好像一个破旧临近报废的机器一样,无论是行动还是思考,都好像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一样,心情的焦急和过慢的反应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使得夏言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焦虑难受。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座机响了。
夏言木木的转过头,盯着座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似的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醒了?”席景明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看起来精神不错,都有力气拍门了。”
夏言环顾四周,在房间天花板一角发现了一个小型的摄像头。
“你要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夏言茫茫然的问,有些有气无力,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现在好像连愤怒都显得有些费劲。
“只是让你冷静几天,我觉得你现在不想见我,可是你又太不乖,所以只好让你在房间里冷静冷静。”席景明微笑着说,“我可不希望我花重金找来的情人变成一个疯子。”
疯子?
难道席景明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将他逼疯吗?
夏言心里冷笑,可他现在又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嘲讽对方。
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在医院里就已经用完了。
“我希望你在这几天好好的想一想,权衡一下利弊。”席景明一如既往的优雅,慢条斯理的说着威胁的话,“相信医院的环境你已经见到了,如果你乖的话,你母亲我会照顾得很好。”
如果不乖的话呢?
夏言挂了电话,缓缓的坐在地方,呆呆的望着房间里的一切。
房间被收拾过,里面没有一件尖锐物品和多余的家具,窗户也被封了,想必是为了防止他逃跑,桌子上摆着一碟简单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刚端进来没多久。
夏言没有胃口吃饭,呆呆的在地上坐了许久。
其实席景明根本没必要把他关起来让他冷静,镇定剂残余的作用已经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提不起力气来生气和仇恨,只是有一些难过,可能就连难过也只有一点点……
夏言混混沌沌的在房间里过了一整天,他没有吃一口饭,不过席景明似乎误会了他不吃饭的用意,淡淡的说反正几天不吃饭人也饿不死。
第二天的时候夏言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开始砸门,然而门外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纹丝不动。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时间久了,夏言就不可抑制的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躺在医院的陈曼,想到了席景明漫不经心居高临下的模样,想到了沈默的那个电话……
第三天,摆在桌子上的饭菜变质了,发出了有些难闻的气味。夏言翻箱倒柜的找到了房间里放的一小点零食,狼吞虎咽的全部吃完了,然后又开始胡思乱想,以及崩溃的砸门。
……
第四天夏言用座机给席景明打电话,没有打通。
第五天的时候,夏言已经不会再发脾气了,他静静的坐在门边上,心里竟隐约有些期待席景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