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嘉解释说就是那年他爸爸意外走了,后来没钱就一直没再动工。
挨着这栋小楼隔壁的是寻嘉堂伯家,盖了栋挺括的三层楼,江既言一路走来好像也就看到这一栋三层楼,说是寻嘉堂伯以前在外面打工赚的不错,再加上堂哥在外面工作也赚了不少,堂伯一家都因为这栋楼特别长脸。
“原来隔壁还有我堂叔家的,后来他们房子盖到了村口,就进来第一户,不过他们好像没人在家。”
寻嘉提醒江既言小心脚下。
寻嘉堂伯家好像也没人,大门却是敞开着。
寻嘉说村里没有小偷的,大家白天都不关门,有时候甚至晚上也懒得锁。
寻嘉找出钥匙开门进去,江既言一进门就被呛了一鼻子的灰。
“你先别进来。”寻嘉捂着口鼻拦住江既言,他快速打开了门窗通风。
江既言掩住口鼻进去,两年多没住人,有灰尘很正常。不过他没想到小孩儿挺细心,走前用布将家里大部分家具之类都盖了起来。
外面两间屋子,一间用来烧菜吃饭,另一间是杂物间,里面两间就是寻嘉和爷爷的卧室。小孩儿的房间靠东边,从窗子望出去是绿油油的梯田,还能看到有人在其间劳作。
他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靠墙还摆了两口大箱子。
“箱子是做什么的?”江既言忍不住问。
寻嘉道:“装衣服被子啊,城里人都用衣柜,我们乡下以前不兴那个,都是用这种木头做的大箱子,我这两口大箱子还是我妈结婚时的嫁妆呢!”
江既言莞尔。
“江医生,你先等一下,我得把被褥拿出去晒一晒,今天太阳大,这样晚上盖着才舒服。”他从箱子里将被褥抱出来。
江既言道:“我帮你。”
寻嘉笑着说:“不用,你不会。”
江既言跟出去:“那你教我。”
寻嘉想了想说:“那你把倚在廊下的竹竿架到那边。”他用手指指了指,“然后去厨房拿块抹布把竹竿擦一擦。”
“嗯。”
江既言架上竹竿,又打湿了抹布出来,一面问,“家里水电没停啊?”
寻嘉点头:“我想着每年也得回来住几天,我们这里报停水电也很麻烦,索性就留着了,反正我不用,也不会多出钱。”
别看小孩儿年纪不大,还挺有主意的。
寻嘉把被褥都晒上,这才拿了东西上山去扫墓。
“江医生,我们得快点,回来好吃午饭。”寻嘉拎了篮子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江既言,“你看着点路。”
“嗯。”
上山的路就不是水泥路了,甚至可以说完美地诠释了鲁迅先生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因为是泥路,平时风吹雨打,路面极其不平整,而且走得多了,泥硬得跟石头有的一拼。江既言此刻踩在脚下的路简直是缩小版的沟壑纵横,穿着运动鞋他都要担心自己会把脚崴了。
“你们这里没有公墓吗?”
江既言上了山之后发现,这里的坟墓东一个西一个,杂乱无章不说,大小不一,感觉连形状都有点随性。
有些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还有的墓前空空如也。
寻嘉闻言就笑:“这里怎么会有公墓啊?大家都是葬在自家山上的。”
江既言撑大眼睛:“这山还是你们的?”
“嗯,都是村里分好的地。”
江既言有点咂舌,这一片山得多大啊。
“没想到我们大力还是个地主啊。”他忍不住打趣。
寻嘉高兴道:“地是不少,不过不值钱啊,倒是种种菜挺好的。”
他很早就说过,要是在海州也能有块地种菜就好了,江既言还记得。
沿途大多草木江既言都不认得,不过他听寻嘉说过山上有野生杨梅树,他倒是看到了不少,这也是得益于前几年他跟着小姨一家去城郊杨梅园采杨梅采认得的。
因为山上都是墓地,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路,江既言走一圈就已经懵了,关键越往上,这路还越发不好走。
江既言微微喘着气问:“山上不修修路吗?你们平时扫墓都是这么走的?下雨路滑岂不是很危险?”
寻嘉道:“哪有钱修山上的路啊,通往村外的路都是前几年才修起来的呢,以前也是泥路,一下雨都是泥浆,根本没法走。不过我们都习惯了,也不觉得难走。”
他说着,想起什么来,忙停下回头。
江既言差点撞上去,他顺势扶着边上的树干轻喘问:“到了?”
“还没。”寻嘉道,“你是不是走累了?”
江既言下意识松了手:“不累,就是路有点不习惯,没事,快走吧。”
寻嘉站着没动:“那……江医生,山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江既言微愣:“为什么背我?”
寻嘉一脸认真:“我爷爷说,自己的媳妇儿就得自己背。”
江既言嗤的笑出声来:“谁是媳妇儿?你就在这里乱说。”
正说着,有人从山上下来,看见寻嘉就打招呼。
大家简短认识了下。
寻嘉心想,江医生应该是脸皮薄,怕被人撞见这才不让背的。
他牵住江既言的手:“那我牵着你走。”
这回江医生没说不行,也没抽手,果然是害羞了。
-
寻嘉爸爸和爷爷的坟墓挨在一起。
江既言一路走来浑身出了一层汗。
寻嘉熟门熟路地将篮子里的碗筷拿出来摆好,插上蜡烛,又在坟前摆上酒盅,倒上酒,最后才将蜡烛点燃。
他分别跪下磕了头,又给烧了纸钱。
“爸爸,爷爷,我今年带男朋友回来了。”
江既言突然被点名,下意识站直了身躯,他虽然是不信鬼神说,不过这是流传下来的风俗,还是得尊重的。
寻嘉心情特别好:“他叫江既言,是个医生,特别特别能干。”
江既言差点觉得小孩儿在内涵他,他哪儿能干了?
“他对我超级好,爷爷,我没骗您,您看见了吧,我现在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得特别幸福。”寻嘉突然回头,“江医生。”
“嗯。”江既言走上前,小声问,“我也得跪下吗?”
寻嘉拉住他的手:“你还没过门呢,先不用跪。”
江既言:“……”过门又是什么鬼?
寻嘉说:“我爷爷临走时很担心我,那天他后来都不会说话了,但就是看着我,不肯走。村里长辈说他是放不下我,所以还想撑着。我就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好好送走了他,我就去找我喜欢的人了,下回我就跟我喜欢的人一起来看他。”
江既言悄然握紧了寻嘉的手:“你真这么跟爷爷说的?”
“当然啊。”寻嘉点头,“我爷爷知道我从来不骗人的,我只是没告诉他,当时你还不认识我呢。”
他吐了吐舌头。
江既言突然有点不敢去想寻嘉离开这里,而他们还不认识的两年,小孩儿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晚了两年,还好寻嘉找到了他。
也幸好,他没有错过这么好的寻嘉。
江既言半蹲下身问:“我要不要走近点儿,让叔叔和爷爷看清楚点儿?”
寻嘉仰着脸笑:“好啊,正好我爷爷眼睛不太好。”
“嗯,得让爷爷好好瞧瞧。”
寻嘉又自豪了:“保证我爷爷在那边也没见到过比江医生还好看的!”
这话说的江既言有点哭笑不得。
日头升得老高,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晒得江既言的后背更热了。
两人又在墓前待了会儿便下山了。
寻嘉牵着江既言的手走在前头,一路都在嘱咐他小心脚下。
江既言又体验了把什么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脚底板太疼了,他果然是不习惯走山路。
刚走到家门口,寻嘉就听到里面有声音。
接着一个女人拿着扫把走出来,看见来人便招呼:“嘉嘉回来了?哎呦,我刚听说你回来扫墓,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吧?”
寻嘉忙给江既言介绍这位堂伯母张爱梅。
江既言跟着寻嘉叫了声“大伯母”。
“您忙什么呢?”寻嘉问。
张爱梅道:“€€,我也没啥事,就给你屋里打扫打扫,你们晚上不得住这儿吗?中午饭上我家吃去,我都烧好了,今年你哥姐都不回来,就我跟你大伯两个,正好你们来,热闹些。”
张爱梅已经把寻嘉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床柜也擦洗过了。
寻嘉上前要帮忙。
张爱梅道:“不用,你俩歇着吧,要不先去我家坐坐,你大伯在家呢。”
“我不累,我来打扫,您放着。”寻嘉执意。
最后张爱梅拗不过,说是先回家:“你们也赶紧过来,先吃饭,下午再收拾。”
“马上来。”
寻嘉推着江既言坐下,“江医生你先将就在床上坐会。”
江既言的脚底板真的疼得不行,想着赶紧歇会儿,等下还得去寻嘉堂伯家呢。
他坐着捏了会儿酸痛的小腿,也不知道寻嘉在外间忙什么,刚想站起来,脚跟一踩实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大力,你在外面干什么?”江既言听着外面乒乒乓乓有点担心。
“哦,我烧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