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军愣住了。
单军进了办公室，见了屋里等着他的那位“大美女”，单军脚跟生了根似的，眼睛差点没掉在地上。
“……姐？？”
单丹冷冷地坐在沙发上，连站都没站起来，旁边是大包小包的包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姐？”
单丹风尘仆仆，面罩寒霜，瞪着单军。
单军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单丹。
单军瞒着一家人去了边防，家里除了单司令谁都不知道，都以为单军已经去了国防大学报到。可就老两口那惦记孙子的性子，能忍得住不去看单军？单军走后没多久老两口就张罗着要去北京看孙子，顺便也到北京疗养院去住一阵，反正退休了没事在哪儿住都一样，以前单军在部队的时候也不方便，现在到了院校那还不是近水楼台？急慌慌地就张罗着要上北京。单司令担心两个老人，本来还想再瞒一阵，可这事儿本来就瞒不了多久，眼看纸包不住火，劝老两口等等再去也没用，那边老政委夫妇跟单军联系又联系不上，一着急上火，单司令这才把真实情况说了，老两口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政委还好，再怎么心疼孙子，可他是老革命，战场上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对孙子的这个选择能理解，再舍不得，心里也有股骄傲，可单军他奶奶就不同了，单军这个奶奶心里除了军军就是军军，从小单军就是磕破一点皮都能心疼老半天，打个架挂点儿彩几天都吃不安心饭，现在知道了单军跑到零下几十度没吃没喝的苦寒天边上去受罪，那还不要了她的老命！
单军奶奶是又气又伤心又焦急，把儿子单司令痛骂了一顿，单司令在外号令千军万马，对自己的老母亲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挨骂的份，单军奶奶收拾东西就要上边防找孙子，好不容易才被劝住，老两口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禁不起这一趟，单丹知道这事，专门请了假为爷爷奶奶跑这一趟，让两位老人安心，再说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放心不下。
这趟来，她既没通知单军，也没通过上面搞得兴师动众，完全搞了一个突然袭击。直到单丹自己到了边防团，团部才知道情况派车送她来，要不是从团部到六连那几百公里山路不好走，单丹能直接杀到六连去。
“你怎么来了？”
单军看见他姐在他眼跟前，一下子蒙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
单丹没好气，憋了一肚子火。
“单军，长本事了你，这么大的事瞒着家里，你以为能瞒多久，这是能瞒得了的事儿吗？不去上学，自作主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心里还有没有爷爷奶奶，想过他们知道以后受不受得了？你倒好，自己闷着头一声不吭就跑来了，还骗家里说去北京了！谁给的你这么大胆子，连我都骗！”
单丹劈头盖脸把单军一通骂，她可不是温柔性子，出阁前在军区大院也是出了名的辣玫瑰，从小爷爷奶奶惯着单军，她可不惯着，该说该骂从来不含糊，偏偏单军还就能听进她的话。单军跑到这么艰苦的地方，爷爷奶奶心疼，她就不心疼？她更气单军连个商量都没有，就这么先斩后奏，压根不考虑家人的心情。
单军自知理亏，等着单丹骂够了，嬉皮笑脸地陪着笑脸：
“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我们现在就不担心了？”
单丹现在才明白当时在饭桌上单军说那番话的含义，那时她还怪单军瞎煽情，现在才回过味来什么意思。要早知道他那时候就存了跑到这边防哨所的心，她怎么也不能就让他那么不声不响地跑来。
“行了行了姐，你都数落我老半天了，你大老远地来就舍得这么一直骂我？来来！”
听单丹一直数落完了骂痛快了，单军上去就一搂，硬把他姐抱了个满怀。
单丹这么千里迢迢地来，单军心里感动。
“滚！你少来这套！”
“我认错了还不行？得了，给个笑脸儿，你说你这么大一美女，板着个脸不浪费啊？这罪过可大，比浪费粮食还犯罪！”
单军要想哄人，那本事，不服不行，单丹一肚子火都被他哄得没忍住笑。
“你也就这张嘴！”单丹心软了，到这一路上的艰难，来了以后看到六连艰苦的环境，单丹早就心软了。
尽管做了思想准备，可单丹也没想到这个六连这么远，这么荒凉。就算裹着厚厚的羽绒衣也难以抵挡这里极寒的气温，团部过来的一路上，单丹都忍着，等到了六连，见了这的条件，单丹的眼睛就泛红了，她是强忍着没让单军看出来。
等单丹骂也骂过了，脾气也发过了，单军说，姐，这儿还有个你认识的人。你见见。
“我认识？谁？”
单丹纳闷了。这遥远的边防哨所，她从来也没来过这么偏的地方，能有她认识的人？
单丹还要再问，才注意到了门口一直站着的军人。
他走了进来，挺拔而沉默，敬了一个问候的军礼，一双令人见过就很难忘记的眼睛，在军帽下看着单丹。
“丹姐。”
他低声问候。
单丹看着他，惊呆了。
“……小周？？”
单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勤务兵。
单家来来往往的勤务兵很多，可是这个小周，太特殊了。单丹想不记得他都不可能。当年单军跟他一起参加特种兵选拔，回来以后跟单家的关系就不再是以前那些勤务兵可比的了，当年老政委亲口承诺过要送周海锋进军校、跟单军当同学，这些单丹都是知道的，单军和周海锋的关系铁，也是单丹亲眼看见的，虽然她居住在邻市，但后来关于这个小周的事她也不是没听说，还曾经纳闷过怎么当年单军跟这个小周这么要好，可这几年却好像彻底忘了这个人似的，从来没对家里提起过，有一次单丹无意间提起，单军还跟她发了一通无缘无故的火，弄的她莫名其妙。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山高水远的地方碰见，他还跟单军在一起！单丹实在太意外了。
“小周，真没想到你也在这儿，简直吓了我一跳！你怎么会到边防来了呢？”
晚上，单军让炊事班多做了几个菜招待单丹，三个人一起在食堂，单丹问周海锋。
周海锋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单丹，犯纪律后就调离了原军区，到了这里的边防连，一直待在这里。
“……你吃苦了。”
单军才来没多久，单丹见了这儿的条件已经心疼坏了，周海锋在这里几年，单丹可以想象他吃的苦。
“没什么，习惯了。”
周海锋笑笑，回答。
单丹看着他的样子，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那么英俊，沉默，可是她也说不出来是哪儿不一样了，还是只是她自己的一种感觉。
“……可惜，如果当初没出事儿，你和军军应该已经是军校的同学了。也怪那时候几件事都凑在了一起，爷爷奶奶又正好在外地疗养，如果他们在家，还能帮你说得上话，可能也不至于……”
单丹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老政委承诺过要送周海锋上军校，不是说说而已，单军上军校后，老两口在家没了牵挂，很快就去了外地疗养院，一住就是大半年，对周海锋的考学名额问题老政委走之前是打过招呼的，就是不打招呼，当时周海锋文化军事考试都拔尖，考学的名额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当老政委夫妇结束疗养回来，才知道周海锋严重违纪的经过，那个时候周海锋人都已经不在军区大院了，老政委就算想替他说话，人都已经处理走了，更不用说上军校。
第22章
对周海锋的违纪行为，情有可原能理解，可军规就是军规，老政委是个讲原则的老军人，只是可惜了这个好苗子。本来如果老两口在家，上不了军校至少还能开个口，把人留下，将功补过，将来也未必没有机会，只是可惜时机就是这么不巧。老政委有一次说过，小周这个兵，是太不求人了，出了这样的事也一点都没有让他们知道，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但凡他当时往疗养院打个电话，事情也不至于如此，这是个硬脊梁的孩子，好兵苗子，可惜了。
“€€，不提了，”桌子底下单军碰了碰单丹，单丹也会意，语气开朗起来：“没事儿，现在你俩不是又到一块儿了吗？隔了这么大老远的，还跨了军区，这都能碰上，还成了搭档，小周，你跟咱们家真是有缘。”
单丹之前已经听单军说了，要不是单军说事先不知道周海锋也在这，完全是撞上的，单丹真要以为单军是特意选了这个连队调过来，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呢？
“首长、阿姨身体好吗？”
周海锋问。
“挺好的，之前奶奶生过一场病，挺危险，不过没事儿，挺过来了，现在康复得不错。奶奶还记着你呢，看到新来的小兵毛手毛脚的，奶奶还常念叨说，还是以前的小周好，又勤快又会做事，人还懂事，后来的勤务兵都比不上你。”
这几年单家勤务兵没断过，但单军奶奶一向挑剔，很难满意谁，有时候急起来还怪老政委，那时候就不应该放小周去参加选拔，应该多留在家里几年。
“是我没有多问候他们。请转达我的歉意，向首长阿姨问好。”周海锋沉默了一下，说。
“没事儿，以后休假了和军军一起回大院，我爷爷奶奶肯定欢迎你。”单丹豪爽。
吃饭间，单丹说，小周，看到你在这儿我就放心了。本来这趟来，我是想把他拽回去的，这小子娇生惯养的也没吃过什么苦，有你照应他，姐这心能放下一大半了。
单丹这话也是掏心掏肺的，单军一个人在这荒凉的国境线上，家里谁能放心得下？可看到周海锋也在这，单丹心安了不少。周海锋的人品他们全家人都信得过，他对单军的好也有目共睹，这孩子虽然只比单军大两岁，可是成熟、稳重，有他陪着照顾着，单丹是真的高兴，安心。
“你叫我一声姐，我可就真给你布置任务了啊，还是以前那话，这小子听你的，随你怎么整治他，帮着我们管着他，这小子我就交给你了。”
“姐，你这意思是把我托付出去了啊？”
单军心里想的那叫托付终身，嘴上没说出来。
“怎么的，你不乐意啊？你要是有人家稳重靠谱，我用得着把你托付给人家吗？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野，没轻没重的，我告诉你，你到基层锻炼一阵，我不拦你，可你那学必须尽早回去上，到时候你不走，我也叫咱爸把你调回去，爷爷奶奶那身子骨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这你别管了成吗？”
单军烦了。
“由不得你，你们两个迟早都得调回去，也都是大小伙子了，总不能总在这山沟里窝着吧，不成家了？成了家总不能拖家带口的都在这吧？在这，连个姑娘的面都见不着。”
“行了行了，扯这些干吗？”
单军不耐烦，他看到周海锋一言不发的表情，心头就涌上烦躁。
“说到这个，我还没说你。”单丹表情一正，走之前老政委夫妇是叮嘱过她的，千叮万嘱要她把话带给单军。
“来之前奶奶下通牒了，你要是不肯调回去，非留在这儿，也行，可是有个条件，你要先解决个人问题，不然她不同意。”
“什么？”
单军脑袋一涨。
“我急什么？回去跟奶奶说，我没这个打算！”
“你是不急，可奶奶能不急吗？上次……”
这事上，单丹也不想干涉单军，可是老人的身体确实不如前了。单军大学时候就没谈，到了特战旅整天执行任务，也接触不了女孩，好不容易要去国防大学了，有时间有机会谈恋爱，这一到边防，方圆百里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哪儿找对象？怎么交女朋友？单军奶奶急得觉都睡不着，还指望着单军早点成家抱上重孙子，这就是他奶奶现在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你跟那个林红玉怎么回事？”单丹说。
单军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
“什么怎么回事，我跟她能有什么事？”
“她非要跟我一起来，要不是我拦着，她现在就在这了。”
单丹出发前，林红玉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单军的去向，坚持要跟单丹一起来，把单丹弄得也很为难。林红玉是个死心眼的姑娘，有的姑娘心高气傲，被拒绝了肯定就不会强求，可林红玉虽说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可却是越得不到就越要得到的大小姐脾气，越高傲就越不肯信单军就真看不上她，她家里也是高干，对单军的去向也不难打听，这次虽然被单丹劝止了，可难说她不会自己跑来。
单军一听林红玉要自己跑来，火了。
“这是边防前哨，不是商场免税店！是她想来就来想逛就逛的地儿吗？”
“你冲我发什么火？”
单丹见单军突然发火，也是莫名其妙。
“我跟她就没事儿！”
从刚才起周海锋就一句话没说过，看着周海锋默不作声的脸，单军心里像火在烧。
“你跟她没事儿，可爷爷奶奶不这么想，你在部队的时候小林常往家里跑，对咱爷奶嘘寒问暖的，人家姑娘对你没少尽心，奶奶心里差不多认她当了半个孙媳妇，你也知道奶奶的脾气，她就看重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没准跟林家的叔叔阿姨都打过招呼，到时候你不想跟她有事儿，都没那么好办！”
单丹说的都是实话，单军和林红玉的事，虽然没定下来，可是家里长辈都是乐见其成的，两个人不管个人条件还是家庭背景都天造地设，两家之前可不仅是开开玩笑，那都是心照不宣，也就是俩孩子还年轻，没到定的时候，可单军到了边防就不同了，要是待个两三年，林红玉也不能一直耽着青春，肯定得尽早定个说法。
周海锋忽然有些突兀地开口。
“丹姐，你们聊，我去连里看看。”
他说着就站起了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单军看着他。
“别走小周，你也一起听听，先坐下。”
单丹不想对周海锋见外，留下了他。
“行了姐，别说了！”
单军压根就不想当着周海锋的面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