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 第34章

听着外面门响了一声,雷东川耳朵动了下,起身跑过去看,刚到客厅就瞧见迎面走进来的雷爸爸,一时有些丧气。

雷爸爸很惊喜:“东川哪,特意等着我吗?”

雷东川往他身后看:“爸,您就一个人回来的吗?”

“对啊,怎么了?”

雷东川摇摇头,他以为白子慕会在后面。

雷爸爸瞧见他,顺口问道:“对了,你知道子慕手里玩的那个印章吗,是哪来的啊,那位老爷爷给你们的时候还说什么了?”

雷东川道:“他说让我们拿了快回家。”

“不是,我是说印章……”

“他让子慕随便挑的,桌上一大堆,红的绿的黄的都有,子慕觉得红色好看,就抓了这个。”

“……”

雷爸爸见过那块鸡血石印章,已经不敢去猜另外几种颜色都是什么了,他小心咽了一下,问道:“这个,还要还回去的吧?你们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磕到边角。”

雷东川道:“应该不用吧,爷爷对子慕可好了,还说要给子慕雕小熊。”

雷爸爸:“哦哦,那个爷爷是石匠?”

雷东川有点纠结,“他可能,也不算个石匠,爸,我瞧见他把石狮子耳朵敲坏了。”

雷爸爸有些疑惑,心里对那位老先生越发好奇了。

他回到卧室还在想,刚坐下就觉得不对劲,开始翻被子。

雷妈妈进来问道:“你又怎么了?”

“我觉得这被子下面有东西,硌得慌。”

“我中午就在这睡的,我怎么没觉出来?真是,你在矿上睡折叠床都没事,回家怎么这么麻烦,老雷,不是我说你,你最近也太……”

雷爸爸从三层被褥下面翻出了一块印章,这次不是红色的了,是一枚田黄石印,方形的,整体是一只母狮环抱幼崽,母狮昂首威严,小狮子憨态可掬,黄澄澄润泽的像是一块鸡油,在卧室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雷妈妈念叨他的声音停下,看过去道:“哟,怎么又有新的章了?这回不是红的了,看着还行。”

雷妈妈以为只有红色才值钱,略微欣慰。

雷爸爸却是已经拿不住了,两只手小心翼翼托起来放在桌上,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去找了一块棉手帕过来,在印章下垫了两层才小心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道:“这比昨天那块,厉害多了,方锦啊,你跟孩子说说,下回别藏咱们这了,我这心脏受不了。”

第40章 生日(3)

清明。

一大早董姥姥就煮好了鸡蛋,家里人都分了一些,董天硕一手一个抓着吃,白子慕小口吃还觉得噎得慌,董姥姥就让他掰碎放在粥里吃。

“子慕,吃鸡蛋好,吃了眼睛明亮。”

董姥姥这么说,白子慕就乖乖吃完了那一小碗。

董玉海不怎么管家里这些小事,等孩子们吃饱,就带着他们出去扫墓。

吴金凤在家陪着董姥姥,老太太昨天去了一趟,在墓前哭得眼睛都肿了,家里人看不下去,不舍得再让她去了,由儿孙出面尽孝。

董玉海是家中长子,又是重孝,连着扫墓三天。

他带着董天硕和白子慕一起去了陵园,那一处在山腰上,依山傍水,不远处的其他山上还有人来踏青,风景不错。

董玉海昨天已经来打扫过了,今天带着孩子们又把那些碎纸屑清理干净。

“天硕,上面压的那几张纸钱拿下来。”

“哎。”

董天硕小心去拿了,他递给父亲,董玉海让他烧了,接着又拿了几张黄纸钱给白子慕,让小孩压在固定的位置上,“你妈不在,你替她吧。”

白子慕懵懂,按舅舅说的做了。

小孩今天穿的依旧是素色衣服,一件鹅黄罩衫,裤子也是米白的,小鞋子干干净净,走了一段路没弄脏鞋面,跟一旁的董天硕截然不同。白子慕把黄纸钱放好,最高的地方他够不到,董玉海抱他起来,让他放好,低声道:“爸,小妹和孩子来看您了,您放心吧,她们母子现在过的很好……”

白子慕被抱的太高,就会紧张,等到被放下才好了点。

董玉海揉他脑袋一下,淡淡道:“做的很好。”

扫墓,祭拜亲人,董玉海每一件事都做得中规中矩,就像他整个人一样。

他拿了供果给两个小孩吃。

东昌小城有这样的传统,据说吃了之后,祖辈可以保佑小孩子平安长大,耳聪目明。

董玉海趁他们吃的时候,跟他们讲了下什么是亲戚,亲戚间要做什么。他眉头微拧,还在想之前两个小的打架的事:“总之,你们是表兄弟,不管在外头还是家里,都不能闹,大的让着小的一些,小的也要听哥哥的话。”

董天硕哼了一声,白子慕也低头看橘子,小手认真努力地在那剥橘子皮。

董玉海:“……”

董玉海:“你们是亲戚,以后死了都要埋在一处墓园,瞧见没有?就这,挨着你爷爷。”

董天硕大为吃惊,眼睛瞪圆了:“可是,可是他不姓董……也跟我们在一起吗?”

董玉海以为他又要犯老毛病,故意吓唬他,点头说是,尽可能的把亲戚的意思用自己的方式传达给两个小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所以现在关系好一点,别再闹了,以后几十年还要互相帮衬。”

董天硕:“!!”

那岂不是,以后雷东川也要搬过来和他当邻居?!

董天硕扭头看着祖坟,青山绿水的刚才还觉得挺好,这会儿已经开始脑补,他爷爷的在中间,然后他自己和白子慕一左一右立在这,白子慕旁边肯定就是雷东川,紧跟着就是雷东川身后那二十多个小弟,雨后春笋似的小墓碑一个接一个突突往外冒,把他围拢在最中央€€€€

董天硕人都傻了。

这他怎么打的过啊,别说现在,再活一百年到了地底下也打不过。

董天硕老老实实缩在那吃供果,不敢哼声了。

过了没一会,又有人赶来。

董玉秀也来了这里,她人刚下车,一路风尘仆仆,除了提着的旅行包,手里还拎了一沓香烛纸钱。

董玉海看到她并不意外,冲她点点头,让了一个位置给她。

兄妹二人都很沉默。

董玉秀擦拭了一下墓碑,照片上是一个普通老头,头发花白,眉宇间能看出古板和固执的痕迹,眉头总是不自觉向内拢着,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董玉海道:“你小时候,每回和爸顶嘴最多,但其实心里一直记挂他。”

董玉秀却道:“二姐没来?”

“嗯,爸以前打她太多了……”

“也没少打我,哥,我记得的,都是你在护着我们。”

兄妹坐着说话,看两个孩子吃贡果。

董玉海坐在那抽烟,听到妹妹咳嗽一声,就掐灭了。

白子慕手里有个橘子,董天硕拿过去了,意外的,他这次没抢,只是把烤过的橘子皮给他剥开,然后又递了回去,自己闷头吃自己的。

董玉秀轻笑一下,道:“哥,你回去怎么教的?天硕比之前懂事多了。”

“他以前小,我工作忙也顾不上,这次回去跟你嫂子谈了谈,做了下思想工作。”董玉海顿了一下,叹道:“我没打算再要第二个孩子,就天硕一个,不求别的,养好他就行了。”

他们兄妹都是在老式守旧的家庭中长大,每个人在年少时或多或少受了委屈,董玉秀被撕毁的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还有董玉海沉默承受的落在背上的棍棒,全部都是因为父亲想给他们“最合适”的东西。

董玉秀叛逆,一走就是十年。

董玉海放弃自己的梦想,接了父亲的班,进了煤矿当工人,他身上有一点淡淡刺鼻的气味,是煤粉和汗水常年混合的味道,已经融入他的骨血,分不开了。

坐了说了一阵话,大家准备回去。

董玉秀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董玉海扶着她,“怎么了?”

董玉秀摇头道:“没事,就是眼前发黑,可能没睡好,哥,我自己慢慢站一会就好了。”

白子慕过来扶她,仰头看着妈妈很担心。

董玉秀摸了摸他的小脸,笑道:“不怕,妈妈就是起快了,一会就好。”

正如她说的,过了一阵之后,董玉秀脸色就恢复过来,董玉海对她道:“你一路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董玉秀答应一声,她从包里拿出给大哥的一身衣服,牵着白子慕的小手先回去了。

*

周五。

雷东川的生日到了,就在同一天他的考试成绩也下来了。

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特意点名表扬了他:“大家跟班长学习,这次进步非常大,考了90分!”

全班小男生的手都拍得震天响,好像他们老大拿了好成绩,他们集体脸上有光一样。

雷东川上台领了试卷,走下来的时候都在咧嘴笑。

他还注意了一下董天硕的成绩。

董天硕可是跟他一样,喝了健力宝。

为了照顾小学生的情绪,分数低的同学老师就没再念了,雷东川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一张小纸条从后面一个接一个接力传到了他手中,打开一瞧:58分。

雷东川咧嘴笑得更高兴了。

他可比董天硕厉害太多了,回去告诉他家小碗儿肯定高兴!

周五下午只上半天课,最后一节还是体育课,一般这个时候小孩们都在操场踢足球,玩儿的兴起,甚至比平时放学回家还晚。

只是这天,球队主力雷东川没跟着其他人一起玩,早早的收拾了书包,回家去了。

他今天生日,家里也早早做了准备。

雷家对每个孩子的生日都很上心,以前日子穷一点的时候,也就是炒几个孩子们爱吃的菜,这几年发展好了家里条件也好了许多,基本上过生日都会准备一桌好菜,一个大蛋糕,另外还给小孩几块钱零花。

雷东川这次就拿到了一张崭新的大团结,足足十元。

雷东川“哇”了一声,没想到他妈出手如此大方:“妈,我可以拆开花吧?您别再跟压岁钱一样,说什么凑个整数,帮我存银行留着娶媳妇了啊。”

雷妈妈道:“羞不羞,才几岁呀,张口就娶媳妇!”

雷东川关注点不在这,问道:“我真能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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