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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在那喊冤,马€€甚至为了保住自己,一副和小师弟不怎么熟的样子。
白子慕一直在贺大师身边长大,对老人的脾气十分了解,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动怒,赶忙站出来打了圆场:“谢谢仓伯伯,我刚好想来大学校园看看,老师只告诉我们大学有多好,但是我没亲眼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他扶着贺大师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爷爷,明年我考上大学,您可一定要亲自过来送我,我听说,大学校园特别大,还要坐观光车,对了,食堂也不一样……”
贺大师几次要回头去找徒弟们,都被白子慕找了其他话题,给引开了。
一路这么哄着,慢慢把贺大师带进了校园。
校园里人多,贺大师要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没再提。
陆平擦了额头上的汗,快步跟在后面,在一旁帮着讲解,他也曾来东吴大学开过讲座,因此也熟悉一些。
马€€拉开一段距离,跟小师弟嘀嘀咕咕说话,安排后面的说辞。
仓田战战兢兢道:“二师兄,算了吧,我看师父不太高兴……”
马€€道:“那是你演的不够好,不是跟你说了吗,师父发火的时候你就哭,你刚才管着干吗去了?”
仓田:“我不敢。”
“哭都不敢?”
“真不敢啊,师父一瞪眼,我腿肚子就打转,什么都忘了。”
“没出息!我跟大师兄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啊,成败关键在此一举了,把子慕带去教室里感受一下氛围,才能劝他考这边学校,你好好练练,一会再去跟师父说一遍,赶紧的!”
……
小徒弟想好说辞再过去,试图邀请贺大师去阶梯教室听一会讲座,感受一下学校氛围,大概是因为练习过,这次听起来真诚许多。
贺大师不按套路出牌,压根就不去。
“听那些干什么?他在学校里学的还不够累的啊,好不容易请几天假出来,还要听你在台上念经!不去,不去!”贺大师背着手,哼了一声道,“你能讲出个什么门道来,子慕真要听,回头我给他讲就是了!”
仓田:“……”
仓田心想,对啊。
他讲的这些,哪儿有师父讲的百分之一周全。
仓田内心十分羞愧,甚至还想跟着白子慕一起蹭课,听听贺大师讲的东西。
马€€在一旁瞧着贺大师要走,有些急了,一叠声喊着追上去。
小师弟也想去,但他这边还有讲座,也不能推辞,只好先匆匆去了阶梯教室。
仓田这讲座准备的非常充分,他原本以为师父会带着白子慕过来一同听,为此很是写了近百页的草稿。不过这会儿师父不来,他也有些打不起精神,捡着重要的讲了一些,一个小时之后就结束了这次交流,收拾了资料要走。
学校里的负责人看到,过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贺大师亲自过来,立刻就来了精神,激动道:“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之前陆先生说的那位访客,就是贺大师吧?您真的是太客气了,贺大师这么重要的人物过来,理应通知我们一声,早做些准备才是!”
贺延春这三个字的份量,在国内珠宝界说一声泰山北斗也不为过。
东吴大学的负责人连忙通知,重新准备了小车,打算带着老先生慢慢参观学校,这在平时是不行的,但贺大师年岁已高,行动不便,因此才破例。
陆平带着贺大师在校园里边走边同他介绍,倒是还未碰到找过来的人,只他们几个聊天说话放松许多。
白子慕已经把老人哄好了,这会儿笑了好几次,还拍了拍白子慕的手对他道:“你少哄我,什么留在这里多陪我住几天,昨儿晚上还听见你和东川打电话,说过了中秋就回去……哦,合着你自己走,把我丢这儿啦?”
白子慕道:“怎么可能,爷爷当然是跟我一起,我啊上大学都带着您一块儿去。”
贺大师被他逗乐了。
陆平趁机插话:“师父,咱们宝华银楼的大师傅能来这边开讲座,您要是有这个意向,等子慕考上东吴大学,您跟学校沟通一下,这边肯定愿意聘请您当教授……”
贺大师回头看他一眼,冷淡道:“你少多管闲事,子慕想考哪就考哪。”
陆平讪笑道:“我也就是建议……”
“建议也不成,我没伸手管你们,你们还管到我孙儿头上来了?以后再让我听见一句,就都走,甭留在这里讨嫌。”
这话说得重,陆平额上都吓得出了冷汗,连声说是。
在东吴大学逛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陆平准备了晚宴,但是贺大师还在气头上,不肯跟他去,带着白子慕去了学校食堂,“你们自己去吧,我跟子慕在食堂吃饭。”
“师父,这怎么行啊,您中午的时候就没怎么吃好,这一路又受累了……”陆平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一脸苦相。
马€€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开口,只趁着上台阶的时候去搀扶老人,但被贺大师避开了。
白子慕扶着老人上了台阶,偷偷跟他摆手,示意自己再哄一会。
师兄弟两个人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刚进食堂没一会,小师弟仓田就追过来了,他在前面走,后面呼啦啦跟来了好多校方的人,甚至还有一位研究近代工艺美术史的教授,一脸热切地找了过来。
马€€摆摆手,不让他们跟上。
仓田找过来,低声询问,马€€就用口型道:“生气了,等等。”
食堂,橱窗前。
贺大师正带着白子慕在那边打饭,东吴大学条件不错,配置了公用餐盘,饭菜也很实惠。
只是在付钱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陆平本来想去买一点饭票,但是这里食堂用的不是饭票,而是卡。
一张薄薄的饭卡,有点像是公共电话亭里用的IC卡,内置芯片,充值之后可以使用。
食堂里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拿出一张,展示之后,又对他们道:“老先生,食堂只对学校的师生开放,如果您是新来的老师,还需要先去那边办一张餐卡,刷卡支付。”
陆平在一旁听着,连忙道:“师父您和子慕再挑一点,我去办卡,马上就能弄好。”
贺大师点点头,让他去了。
白子慕视线却落在那个食堂工作人员的手上,对那张餐卡起了一些兴趣,追问道:“这个卡是怎么充值的,可以立刻刷取吗?不需要另外输入密码?”
第180章 中秋
食堂的工作人员给他看了下,对他道:“这卡上有个编号,学校里教职员工一人一张,这张里头我自己充了钱的,刷一下钱去掉就补不回来了……”他这么说着,有些歉意地没让白子慕拿着试用,“饭卡是这个月刚开始用的,特别方便,往里面充钱之后,划一下就可以,新鲜吧?”
白子慕看了下,点头道:“是在别处没见过。”
对方得意道:“那是,各大高校里,这可是头一份儿!”
白子慕又问了一些,但是对方并不清楚,只知道操作方法,看起来非常简单。
白子慕站在那,饶有兴趣地多留了一阵。
陆平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餐卡,因为也是头一次见,所以使用的不熟练,刷了两次没成功。
远远跟在后面的学校负责人也瞧见了,连忙让一个秘书过来帮着用了下,秘书擦拭了一下磁条,操作对了,但是食堂的员工扣钱的时候也不熟练,磕磕绊绊的,还按错了一次钱款。
秘书脸上火辣辣的,刚说了两句批评的话,橱窗里的员工就低下头。
白子慕拦着秘书,道:“没事,我就是好奇这个卡,可以慢慢来,多刷几次都可以。”
贺大师也道:“他也不是故意的,慢慢来。”
秘书笑着道:“好好,毕竟也是刚开始用,我们也在慢慢磨合。”
橱窗里的那位食堂员工低头操作。
但因为这里弄出了一点动静,贺大师身后的几个徒弟也过来,仓田过来的慢,但是嗓门大一些,人还未到先喊了一声:“师父,怎么了?要不咱们甭在这里吃了,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厨子特别厉害,尤其擅长做响油鳝糊,或者咱们回宝华银楼,您尝尝我的手艺……”
刷卡的食堂员工,手指动作微微僵硬了一下。
贺大师过来之后,他戴着厨师帽的头越来越低,甚至都有些埋起来。
秘书在一旁急得脑门冒汗,生怕贺大师一行人对学校印象不好,但也不好催对方,只能低声道:“师傅您别着急,慢慢按,要是上面的菜价实在看不清就找个年轻的人来……”
对方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答应一声就想走。
贺大师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耳朵很灵,那人开口只出了一声,他就听出一丝熟悉感,立刻开口道:“你回来!”
食堂员工站在那没敢动,低头看着地面声音粗哑道:“老先生……”
“你抬起头来,”贺大师上前一步,隔着玻璃擦盯着他不放,视线从他身上到他手腕,看到他下意识背过一只手,吸了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曹六指儿?你手指头,怎么没啦?”
那个员工肩膀颤抖了一下,微微抬头,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他嘴唇嗫嚅,一句话未说出口就先落了泪。
没喊出的那两个字,分明是“师父”。
贺大师这么一喊,陆平他们几个立刻就围拢过来,看到之后都很惊讶,陆平喃喃念了一声佛,一旁的马€€开口喊“师哥”,宝华银楼来的几个人都向前相认。
曹善武走出来,摘了厨师帽拿在手里,要给师父磕头。
贺大师擦了眼泪,双臂有力扶着他,颤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善武啊,你快起来,让外人看笑话。”
*
陆平安排了地方,去了食堂二楼的一处包间,几个人坐下说话。
宝华银楼众人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故人,都有些激动,陆平站起来给他倒茶的时候手都在抖,茶水撒出来,又赶忙用衣袖擦去。
曹善武还穿着厨子的一身衣服。
他老了很多,面容带了深浅皱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身体还算健康。他坐在那还在安慰贺大师,笑着道:“师父,您瞧,我现在胳膊比以前还有力气,这些年端铁锅、颠勺,可麻利了。”
贺大师握着他的手腕,不顾他想躲的意思,拽到自己跟前看了之后心痛道:“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曹善武原本六根手指的那只手,如今只剩下了四根手指头,留下一个陈年伤疤在手上。
他把那只残疾的手往衣袖里拢了拢,有些歉意道:“之前做工,没留神切到了手,后来小指头也跟着坏死,没办法,只保住了现在的这几根手指……师父不看了吧,别再吓着您。”
贺大师不嫌弃他,当即开口让他回来,“善武,你把这份工作辞了,来我这,就留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了。”
曹善武笑了一下:“师父,我现在当个厨子挺好的。”
“胡说,你这手艺,去做个厨子怎么能行……”
“师父,我现在只能当个厨子啦。”
贺大师哑然,视线看向他的手。
曹善武下意识把手往袖子里收拢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克制住,平静地把手放在桌面上任由师父看。
他的因为常年劳作已变得粗糙,仔细看的时候,不难发现会时不时轻微颤抖,他的手废了,做不了精密活计,这已是不争的实事。
贺大师哽咽了一声,眼圈泛红:“是我害了你,害了你们啊……”
曹善武吓了一跳,慌得连忙起身,他动作粗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老人,急得一叠声道:“师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的事您也是受害者,别说被关在那的是您,就是其他的大师傅我们照旧会去……错的是那个世道,是那些坏到骨子里的人……”他语无伦次说了许多,那只手被贺大师握住的时候,年过五旬的汉子落了泪。
……
过了良久,包间里的人情绪才平复下来。
贺大师虽然难过,但还是坚持留了曹善武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