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停留了片刻,曲主任和多杰说话,白子慕又去跟家里打了一次电话,除了十一局那边的人询问之外,暂时还没有雷东川的消息,不过听到雷东川带了车队入藏,他心里也安心许多。
他哥那脾气,要是他不见了,不管哪里都要翻个底朝天,这么个阵仗早晚都能遇上。
曲主任知道他们忙碌了好些天,很是感动,一再对白子慕道:“不要太劳累,年轻人,闷在屋子里不好,做生意的事嘛不在一天,急不得,让多杰陪你出去走走,活动一下!”
盛情难却,白子慕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就跟多杰一同去了。
白子慕走得慢,他脚上的伤用了村落里的膏药,这些天休养下来已经快恢复了。俩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只是多杰放慢了脚步还是要走走停停,忍不住问道:“你以前,走得也这么慢?”
白子慕看他一眼,道:“我脚扭断了。”
多杰纠正道:“不是扭断了!是伤了,就,扭伤了一下嘛,休息几天就能好……你以前没有伤到过?”
“没有。”
白子慕慢慢跟上来。
他以前被保护的很好,一根手指都没有被伤到过。
多杰悻悻回头,嘀咕了一句“有钱少爷”,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再放慢了一点步子。
多杰带了白子慕爬到一处小山上,这些小山上草木渐秋,站在高处可以眺望相隔不远处的一处湖泊,而小山迎风之处,系了五色经幡,正随风飘动。
白子慕站在山上,还在眺望远处雪山的时候,多杰就去了经幡那边,虔诚肃穆地拜了拜。
白子慕走过去,看到多杰在清理经幡周围,也帮了一下。
多杰让他也拜一拜,白子慕道:“我不太懂你们的祈福仪式,需要在心里默念谁的名字吗?”
多杰严肃道:“经幡挂在山顶之上,挂在垭口之间,它是祈求众生平安,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你怎么能只念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的太认真,白子慕忍俊不禁,笑着点头道:“好,我也为众生求。”
他双手合十,闭眼祈求。
不远处是白雪皑皑的神山,山谷里吹过的风带起经幡和隆达,一直飘向远方。
如若可以,他愿众生所求皆所愿。
愿平安。
愿慈悲心。
愿不再有离别之苦。
祈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子慕觉得肩上都轻了一些。
多杰带他换了一条平坦些的路走下来,白子慕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湖泊,问道:“那里是什么?”
多杰道:“哦,女神湖。”
白子慕却问道:“是淡水湖?”
多杰莫名其妙,看了他道:“当然是淡水,怎么了?”
白子慕又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水源非常好,环境也不错,有机会的话想去看看。”
多杰挠挠头,对他道:“那边有点远,你要去的话,明天我跟曲主任申请一下,开车带你过去,车子是公家的,我上次是借用,平时不能随便开出来。”他说着又感慨道,“要是有钱就好了,我们每个人都想买辆车子,不用汽车,摩托车就好,开出去多威风!”
白子慕浅笑道:“快了。”
“什么快了?”
“你的摩托车,我能让郎卡给你买,你信不信?”
“哈?!”
另一边,雪山。
一行车队行驶而过,路面颠簸,但他们的车辆经过加固改装,并未受到影响。
车队对这一段路程十分熟悉,避开了一些坑洼不平的地方,尽量保证车内的稳定。
车队中间一辆越野车上,前排副驾驶位置坐着的一个人正在低声跟后面的老板汇报,他全程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
“……只抓到四个人,他们的东西扣下了,是一个黑色手提箱,其余的人跑得很快,没有能留下。”
后面坐着的男人半遮挡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身上穿着合身的大衣,衣领竖起一直遮挡到了喉结的位置,露出的小半张脸上下颌线清晰,唇角抿起,是一个严厉的弧度:“怎么回事?”
“本来人都扣下了,但是有几个对这边环境熟悉,他们半夜偷了一辆车,在铁丝网围栏那边撬开一个窟窿,晚上守夜的人没能发现,听到动静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跑了。”前面坐着的副手有些紧张,紧跟着回道:“但是也审出一些事,这两伙人不是一起的,一伙是来做生意的,另一伙打算黑吃黑,除了随身带着的那些零散现金和珠宝之外,最值钱的是两个黑皮箱,一个里面装着交易用的钱,另一个里面据说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金佛。”
“箱子打开看了?”
“还没有,”副手微微抬眼,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老板,咧嘴笑道:“郎卡老大,咱们扣下的那个箱子一直等您回来打开,我掂量过了,比纸币沉得多!”
第226章 谈判(1)
郎卡看着车窗外,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多激动,听属下汇报完毕之后也不过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他膝盖上放着一条折叠起来的薄毯,手工编织,羊毛料子细软暖和,上面还用彩色毛线勾出了卡通刺绣,这样一条温馨的薄毯,和他身上的衣服不太相配。
他低头摸了一下上面的刺绣,指尖在粉蓝色的小海豹上抚过,神色难得放松了一点。
副手看到,低声笑道:“又买了毛毯吗,我记得上次也是。”
郎卡淡声道:“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要多准备一点。”
副手低声应和,顺着郎卡聊起小孩的事,他年纪不小,家里小孩已经上初中,说起这些倒是挺有话题。
郎卡坐在后面安静听着,但不过片刻,又忍不住用手撑着额头,一边吸气降低疼痛一边道:“拿药给我。”
副手连忙在前面给他拿了药瓶和水杯,等他吃完,有些担忧道:“老大,又头疼了?其实您现在已经维持的很好了,没有必要再去医院……”
郎卡吃了药,向后依靠着椅背,微微闭着双眼吩咐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开快一点,先回去看看那个箱子。”直觉告诉他,这箱子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搞不好是烫手山芋,还是尽早处理的好。
*
几天后。
多杰给白子慕送了一身藏袍,请他和自己一同出去跟郎卡谈生意。
那是多杰的阿妈特意给白子慕赶制的新衣服,最常见的黑色藏袍,里面是一件白色长袖衫,系了黑色和湖水绿双色的腰带,上面还有传统藏纹装饰,象征着吉祥如意。
白子慕换好之后,就连一向臭美自恋的多杰,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夸奖道:“你穿起来,比我还帅,难怪我阿妈说你来了之后,我就是村落里第二帅的小伙子了。”
白子慕挑眉:“是吗,我在我们那,一直都是第一。”
多杰咧嘴笑了,好兄弟一般拍了他肩膀一下:“雷小川,你比刚来的时候有趣多了,很会开玩笑嘛!”
白子慕淡淡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两个人正说着,曲主任从外面进来,看到白子慕这身打扮也一个劲儿夸赞,还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笑呵呵道:“很帅气,今天就要出去吗?”
多杰抢在前面道:“对,郎卡的人这两天就要来收货,我们打算抢先一步,让郎卡替我们干活。”
曲主任没听懂,还是白子慕跟他解释了一下:“是这样的,我拟定了一份合同,打算先去跟那边谈一下,如果有进展的话,可以合作共赢。”
曲主任连连点头:“这样最好,大家都在一个地方生活,不要伤了和气,好好谈一谈。”
白子慕临走的时候,又去曲主任那边打了一个电话,刚好看到曲主任家里躺着的罗加庆,两人对视一眼,罗加庆很快翻身回去,裹着被子一声没吭。
白子慕问道:“他怎么在这里?”
曲主任道:“他有些不舒服,我请了医生来看,许是感染了风寒,他是外乡人,感冒也是大病,要好好调养。”
白子慕看着罗加庆脸色正常,不过看他显露出的疲惫,知道他没吃过这样的苦,反正在这里也不担心他跑掉,也就没有再问。
白子慕借用电话,给京城那边拨打了一个之后,照例又打了一遍雷东川的电话。
雷东川的手机没有信号,并没有打通。
白子慕也知道这里地方太过偏远,没有信号也是常有的事,只能先暂时按耐心情,继续等待。
他还给医院那边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之前受伤的司机向导身体如何,对方声音平稳,听到他还要留下帮忙,笑着道:“你自己的事还没有弄完,又要去帮别人,真是辛苦你了。”
白子慕道:“没事,要是没有多杰他们当时路过救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帮他们也算是分内事。”
“小雷,我已经联络了上面的人,十一局的人今天就到,你要不先等一下,多找几个人陪你一块去,这样我也放心。”司机帮他分析道,“这次来的还有几个在藏区工作多年的同事,上面对你的事很重视,而且多杰他们汉话说的不太好,万一真起了冲突,也好有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调解一下。”
白子慕略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对方松了口气似的笑了,又道:“你答应就行,我已经把之前掌握的关于你父亲的资料转交给同事,到时候由他们陪同你去寻找,你放心,这次一定能……”
床铺上的罗加庆翻身动了一下。
白子慕打断对方道:“我知道了,那我在这里等着,到时候见面了跟他们再想谈。”
“好。”
挂断电话之后,白子慕就要出去,罗加庆却喊住他:“哎,白子慕€€€€”
白子慕脚步没停,罗加庆坐起身来,只能咬牙喊了他在这里的化名:“雷小川!”
白子慕站在那微微侧身,挑眉看他一眼:“有事?”
罗加庆眼睛转了转,忽然问道:“你来这里是找人的?那个白什么淮的,是你父亲?”
白子慕:“关你什么事。”
罗加庆带了点幸灾乐祸,嗤笑道:“我以前一直都拿你当竞争对手,原来搞半天,你连家里人都没凑全,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那个雷东川家里人很多吧?你看到他家人团聚,就一点都不嫉妒?”
白子慕道:“管好你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罗加庆模糊听到这一点消息,越发亢奋,脸色都有些潮红:“你找了多少年?这么多年一直都找不到的话,那你或许找错了地方,还有一个地方你没找过吧?”他咳了一声,眼神里带了讥讽道:“那就是监狱,万一你爸被关起来了呢?”
白子慕弯腰在木箱上拿起一团麻绳,伸手拽着试了试,确定结实之后,转身回来就把床上躺着的罗加庆反剪双手按在那结结实实捆上了,罗加庆气得要喊,白子慕照着他的脸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巴掌。
罗加庆气红了脸,面孔扭曲道:“你敢!!”
白子慕淡声道:“我当然敢,你小声些,我们谈一谈。”
罗加庆张口想骂人,但是下一刻就被白子慕捏住了脸颊,力道大得让他头皮发麻,仿佛下一刻多说一个字就要被卸了下巴,他口吃有些含糊道:“你、你敢,你要是再敢打我,就不怕我回去告诉他们……”
“你要告诉谁?”
“告诉贺大师,告诉他们所有人你是怎样恶毒的一个人,还有那个雷东川,你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演的€€€€”
白子慕凑近了点,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哥?”
罗加庆瞪他:“你害怕了吧?”
“我哥知道,会揍得更狠,他生气的时候下手没分寸,你最好小心一点。”白子慕把剩余的麻绳团起来塞到他嘴里,拍了拍他的脸,眯眼威胁道:“你别嘴欠,刚才说的这些话,一个字也别让他听到。”
罗加庆不服气似的嚷了一声,但是在看到白子慕掳袖子的时候,还是瑟缩一下。
白子慕抬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道:“下次装病做足全套,你不愿意在会议室捆着,就在这老老实实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