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川手上还有绷带,他睡不好,干脆起来守夜。
杜明听见动静,裹了厚棉服过来,低声劝道:“老大,你这还有伤,怎么又不休息啊,你不为自己,好歹也想想子慕。要是咱弟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见了面肯定要生气……”
雷东川看着前方的篝火,过了一阵,忽然问道:“你说他现在会在哪?”
杜明咧嘴笑道:“咱弟那么聪明,肯定睡在暖和的房子里,没准还吃胖了。”
雷东川嘴角很轻地上扬了一下:“他那么挑食,饿不着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他跟杜明聊了几句,略微安心一点,又吩咐道:“之前车队里的通讯器坏了,还有手机也泡了水,你明天带人去银龙城看看,有的话买台新手机过来,顺便弄些补给。”
“老大,要不咱们一起去?也不差这半天时间……”
雷东川摇头道:“我带几辆车,先跟他们去找人,路上留标记,你沿路找过来。”
杜明见劝不动,想了想点头应了:“好。”
雷东川烤火,又煮了一点热汤面吃了,回车里去睡了。
因为牵扯到白子慕的安危,雷东川有些失控,万幸杜明一路跟着还能统筹安排。
杜明拿出地图看了一会,又去叫醒那三个路匪,让他们在地图上画出要去的地方,自己捧着地图回去了。
杜明走了之后,那三个路匪有点睡不着了。
他们挤在一辆车的后排座椅上,车队给了他们两件厚衣服,虽然不冷,但浑身疼。这个动一下,就会碰到旁边的人,一时都疼醒了,在那嘀嘀咕咕说话。
右边的那个小弟压低声音,问道:“老大,真要回郎卡那边啊,我怕咱们回去了,就走不出去了。”
“你懂什么,这叫祸水东引。”领头人鼻青脸肿的,压着声音回道:“你们懂兵法吗,就孙膑写那个,什么孙子兵法€€€€”
另一个小弟瓮声瓮气道:“老大你说的不对,那是俩人,孙膑学了孙子兵法,然后自己研究的三十六计,我小时候看过连环画。”
领头的:“……”
领头的:“反正甭管这些,咱们要脱困,就只有这一个法子!等这个姓雷的和郎卡对上,咱们就赶紧跑,听见没?你们仔细想想,这俩人有什么共同特点?”
一个道:“个子都高。”
另一个道:“对,力气都挺大的,而且还有钱。”
领头的气得够呛:“……你们没看出来吗?这俩人脾气都大,碰一块绝对能打起来,等着瞧吧!”
领头的刚才被抓去雷东川面前的时候,其实有点害怕,他担心这位雷老大不会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瞧着雷东川比郎卡还凶,那眼珠子一瞪,他心里直打突突。
其中一个小弟胆怯道:“老大,我看那个姓雷的凶神恶煞的,我听人家说,有些人路上带的干粮不够,等利用完了肉票之后,就会撕票……”
“对啊老大,他们车队两三天没补给了吧?这要是路上带的干粮不够吃,那我们€€€€”另一个小弟自己说一半,吓得打了个激灵,“老大要不咱们还是跑吧。”
“跑不了,他们队里有人会看印子,脚印、车轮印,看得一清二楚,简直比狼狗还好使!”
两个小弟你一言我一说,越说越后怕,右边那个战战兢兢道:“老大我们想办法报警吧,我害怕。”
“对对,不行我们就报警!”
那个领头的多少还有几分理智,立刻制止了他们,压低了声音骂道:“报警了,这事儿怎么算?警察来了是抓我们还是抓他们啊?一个个的,说话过过脑子!”他骂完之后,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手机不是让咱们给泡水里全废了吗,当初我说留一个,你俩做事头一回这么利落,一点后手都不留啊!”
他们三个低声在那相互埋怨,前排看守他们的人动了一下座椅发出“吱嘎”声响,发出睡梦中的呓语,他们吓得不敢再交谈,闭上眼睛装睡。
*
天色将亮未亮。
雷东川猛地睁开眼,心跳还在剧烈跳动。
他又做了同样的噩梦,梦里像是几辆车在追逐,他所驾驶的车刹车失控,速度急速提升,不远处的障碍物越来越清晰,眼看着就要避无可避地撞上去,忽然被人喊了名字惊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额头上都是冷汗,心跳也过了好一阵才恢复。
叫醒他的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也只有白子慕一个人能出现在他梦里,随便一句话,就能操控他的梦境。
好像冥冥之中在帮他,即便是在梦里,也保护着不许他出事。
天空阴蒙蒙的,明显要冷了许多,风里都带着干冷,吹得人脸上刺痛。
雷东川按昨天说的,和杜明分开两队,自己押着那三个人出发。
领头的那个被捆住手脚,坐在副驾驶上指路,走了一阵之后,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慢慢的,风也刮起来,裹挟着从天而降的雪粒砸向车窗,发出噼啪声响。
路况不好,车队前行的很慢。
狭窄路面上,对面迎来几辆车,似乎是一起的,一同对着这边闪烁起了车灯,在暴雪中晃动着的光穿过车窗,让雷东川眯起眼睛。
等到对面的车开近了,对方竟然不理会他错开的车身,几乎是横停在路中央,紧跟着副驾驶坐上的人就推开车门下来,一边招手一边冲这边跑,嘴里喊着什么。
雷动还未反应过来,等人跑近了,才听到那一声“哥”。
身体反应比脑袋更快,几乎是下意识的,雷东川就停车下去,几步迎上去把人抱在了怀里。
白子慕跳得很高,手抱住他脖子,攀住了不放,笑着喊他:“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走这条路,肯定会来这儿找我!”
雷东川先是想看看他,但是很快就解开大衣,把人捂在怀里道:“冷不冷?”
白子慕从他怀里探出头,笑眯眯摇头:“不冷,你摸,我手心都是热的。”
白子慕本来要跟他去车上,但是刚过去,就看到副驾驶坐了一个脏兮兮的人,一时拧了眉头。
雷东川道:“我去你那边。”
白子慕道:“好,我们在后面挤一挤吧,人有点多。”
雷东川毫不在意,喊了后面的人过来开车,自己跟着白子慕去了那边车上。
白子慕搭乘的车是多杰开的,车子没有雷东川他们的好,但是胜在爱惜,十分整洁。后排座上原本就有一个人,还放了一些行李,白子慕他们上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拥挤。
一旁的藏袍汉子刚想把行李抱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坐进来的那个高大男人把他们的汉胞朋友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双手圈住,跟抱小孩儿似的。
多杰好奇问道:“哎,你就是雷小川的哥哥?”
雷东川愣了下:“雷小川……”他念了一遍,又低头去看白子慕,在他耳边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之后,自己也笑了,大方承认道:“对,我就是。”
“你叫啥?”
“雷东川。”
多杰竖起大拇指,咧嘴笑道:“一听名字就知道你们是亲兄弟呀!”
雷东川也笑了一声,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其他人身上,只专心看着白子慕,时不时低声跟他说话,询问这些天发生的事。
多杰在前面开车,接到人之后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还生怕气氛冷下来,笑着打趣道:“哎大雷,我跟你说,你这个弟弟对你可真好,你不知道他来了我们这里,条件高得很!吃东西吃一点点,睡觉枕头也要挑,还有谁的衣服脏了他都要说,车子不干净也不坐……你身上这么脏,他一点都不嫌弃你,真好啊!”
白子慕纠正他:“我哥身上不脏,这是灰尘。”
“你讲不讲道理,我上次摔了一跤,你离我三步远,还一直让我回去换衣服!”
“那不一样。”
雷东川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趁着车子颠簸间隙,装作不经意亲过怀里人的发顶。
白子慕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耳尖泛红。
第231章 许诺
多杰他们两辆车出去,带回了一个车队。
白子慕这边有十一局的工作人员,雷东川干脆就把抓来的那三个路匪交给了对方,交代好这些事之后,自己跟着白子慕回了住处。
村落不大,车队都跟着雷东川走,七八辆车一字排开停在了曲主任家门口。
曲主任已经准备好了酥油茶和烤包子,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人一同回来,分量有些不够。他还要去拿些肉出来,雷东川已经吩咐车队里的人搬了物资下来,他们车上还剩下几箱食物,够在这里吃个一两天。
雷东川借了曲主任家的电话,联系上了杜明。
杜明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对他道:“老大,我买了几支新手机,刚把卡换上,你让我采购的物资也差不多凑齐了,就是天气不好,暂时过不去……”说话声断断续续,可能是风雪天的关系,信号也不是很好。
雷东川道:“我已经见到子慕了,现在很安全,你们等风雪停了慢慢过来,不着急。”
“哎!”
杜明那边听到他们已经汇合,倒是很高兴,还跟白子慕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了。
白子慕道:“哥,你带了这么多人啊?”外面停的那些车,要是再加上杜明那边的十辆车,当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车队了。
雷东川看他一眼,没吭声。
曲主任从外面走进来,笑呵呵地请他们去吃饭,他们村落里的人都很喜欢这个一直帮忙的雷小川,那他的哥哥雷东川自然也是好朋友。
曲主任准备了热乎饭菜给他们,除了刚才的那些之外,还有糌粑、手抓肉,另外还拿了一些青稞酒招待客人。
雷东川看他没用自己提供的食物,问了一下,曲主任笑着道:“不用,你们还要回去吧?留着路上吃。”
雷东川道:“我们还有一队人在银龙城采购,等风雪过了就能来。”
吃饭的时候,曲主任给他们倒了酒,雷东川挡在白子慕前面喝了,借这机会也跟曲主任大概聊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曲主任是个直性子,全都给他说了,雷东川听到白子慕他们出车祸被救的时候,面色凝重。
白子慕理亏,揉了鼻尖一下,伸手过去牵着他的,用衣袍袖子遮挡着跟他牵手。
雷东川没松开手,只是略用力握住了一下,压低声音去问他:“伤到哪里没有?”
白子慕摇头,对他道:“我没什么事,司机受伤很重,还在医院治疗,哥,你能不能过两天陪我去看看他?”
雷东川道:“好。”
雷东川几天没有休息好,见了白子慕之后略微松懈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眼皮子发沉。
曲主任这里地方不大,把其他人安排到了村部的活动室暂住,至于雷东川就让他和弟弟挤一挤,曲主任抱了一床厚被子过来对他道:“你和小川挤一挤,兄弟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一定也有很多话要说吧?”
雷东川低声道谢,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就行。”
曲主任不打扰他们,自己出去了。
白子慕也要走,几乎是立刻就被雷东川察觉,抓住他胳膊拧眉问道:“你去哪?”
白子慕指了指外面,道:“哥,我去拿条毛巾,你擦擦脸再睡。”
雷东川这才松开他,让他出去。
白子慕拿了一条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雷东川躺在那想自己动手,抬起手的时候拿空了一下。
白子慕低声笑了一声,对他道:“你快睡吧。”
雷东川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喊他也上来,白子慕就踢掉靴子,躺在他身旁一起睡了个午觉。
外面风雪声很大,天色暗下来,在房间里也能听到风声呼啸。
雷东川有很多话想问问他,但放松下来之后像是陷入棉花团里,话到了嘴边又想不起要说什么,只是抓着对方的手,一刻不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