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识野回过神来了。
他攥着岑肆的手,又转头, 迈步跨入旋转大门:“走吧。”
岑肆翘起大拇指不动声色地往外一指:“但外面。”
江识野淡淡瞟他一眼:“看到了就差不多了, 我难道还要请她进来吃饭?”
这陌生的不耐烦口气, 岑肆都忍不住笑了下。
他也不是劝人来个感人重聚的性格, 只耸了耸肩:“随便你。那现在走吗。”
江识野没好气地拧起眉:“不然?”
岑肆又笑了笑, 把他肩膀搂着:“宝贝儿, 都到这一步了, 你俩迟早要见面的。”
江识野揉了揉头发, 瞪他一眼:“那也以后再看。”
他真不想见她。
现在就挺好的,他不想任何人的出现打乱他如今生活的节奏。
哪怕那是他妈妈。
他拉着岑肆上电梯。
今天的schedule就是MV和新专, 除了陈征、Gary和Bam,还有几个脚本师、造型师和音乐工作者,包了一个很大的会议室。
岑肆则坐在外面,无所事事地透过玻璃窗看他。
出乎岑肆意料,江识野好像真没把自己和他妈妈的偶遇放在心上,很快就专心致志投身于工作。
开会间隙,会议室内的Gary瞅了外面的岑肆一眼,感叹:“小野,四哥对你真好啊,这是要一直等你下班吗。”
江识野也往外一瞟,岑肆在喝药,但气定神闲姿态慵懒,别人只会以为他在喝咖啡。
他冲江识野挑了下眉,江识野连忙收回目光,有些羞嗒嗒地含糊“嗯”了声。
大家都露出了八卦又羡慕的笑容。
“四哥现在都没通告吗,我感觉他一直在陪小野。”
“对哦,他综艺也录完了,那个新电影也补拍完了,现在都没啥事儿了。”
“主要是他好像也不打算接新活,我听说他每天都能收到片约和剧本,但他都拒了,最近唯一的行程是下周和小野拍《潮流芭莎》的封面。”
“好甜啊,没想到四哥这么恋爱脑。”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江识野更加羞嗒嗒,笨拙地转着手中的笔。
他们不说他都没注意到,岑肆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
他本来就有点脱离娱乐圈体系,现在更是一副除了去医院就围着自己转的架势。
“小野运气好啊。”说话的是Bam,“你们知道吗,昨晚玫玫爬上夏总的床了。”
“啊,我听到的不是徐老板吗,还说徐老板有些独特的癖好,搞得玫玫很难受。”
玫玫就是那天和江识野一起走红毯的新人,听到这话他笔都没转稳,掉到地上。
Gary帮他把笔捡起来,笑着解释:“小野这很正常哈,都是两厢情愿的。在这个圈新人要不受打压,没点资源靠山是不可能的。不然潜规则为什么叫规则呢?玫玫被老板看上其实都算是运气好的了,能熬出头。”
“所以说你运气好嘛,你看公司同期签约的那几个,这才半个月吧,资源已经远远被你甩在身后了。录mv我昨天提前约棚约设备,人家都直接拿顶级的招待。”
陈征:“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吧,小野本来就有天赋,岑肆还专门在夏日歌会那天官宣,意图太明显了。”
“不让别的老板打小野的主意哈哈哈。”
“也不止,你看他现在还在陪,就是在给小野铺路呢。”
江识野听着,又情不自禁往玻璃窗外瞟了眼。
也是,娱乐圈的新人哪儿能都像自己这样顺风顺水,他只是唱了两首歌,专访杂志代言都上赶着来。
甚至都完全看不到娱乐圈的阴暗面。
他本来该面临玫玫同样的处境,走了红毯唱了夏日歌会也毫无姓名,在老板扔来的橄榄枝里纠结。
只是因为和岑肆谈了恋爱,开了个挂,让自己跳过泥泞直接飞到最后一关。自己只用专注作品,不必在乎什么打压、资源和曝光。
江识野不知道岑肆是不是也明白这些,才火急火燎地早早官宣,浮夸地在镜头前证明他们多相爱。这会儿他只看到他百无聊赖地抓着个靠垫玩手机,想到他之前说“以前都是你陪我,现在换我陪你。”
本只是当句暖烘烘的情话,此刻才迟钝地意识到,它是真的在慢慢兑现。
手机振动。
4发来了一张照片。
【4:宝贝儿你要不要看我看得这么深情?】
“……”
这人是啥时候给自己拍了张照的……
江识野连忙又脸红筋涨地转过头,对着手机摄像头拍了张竖中指的照片发过去。
专心上班。
没专心两秒,就在大家热切讨论MV的元素时,陈征又小声问江识野:“小野,你有看到你妈妈吗。”
江识野直接面无表情地摇头。
陈征笑了声:“奇怪了,她这几天每天都会在门口等的……小野,那人应该就是你妈妈,你们长得很像。你不想见她吗。”
江识野又摇头。
陈征拍了拍他的肩:“我让她留了个手机号码,你如果想联系她,自己联系吧。可能打电话比见面好些。”陈征说着,塞给江识野一张小纸条。
江识野看了一眼。
把纸条揉成一团。
塞到兜里。
他们今天一天基本上就泡在会议室里。下午无聊的岑肆还是进来参与了mv脚本的讨论。
他一来氛围就不一样了。
会议室里都是些小年轻,都很喜欢参与江识野的工作。一来江识野是草根儿没架子;二是他脾气很好,性格是外貌不符的温柔内敛,大概是觉得自己专业程度不够,也很能倾听大家的意见。
所以所有人也就畅所欲言,玩笑都不着边际。
但岑肆身上本来标签就多,少爷啦影帝啦,他背一靠,气场强大,一看就是什么意见都听不下去的。
然后就没人吱声了。
岑肆也注意到气氛的凝固了,抱着胸催:“你们继续说啊,让江识野下水拍,继续啊。”
他这话口气,像“我看谁敢让江识野下水”。
更没人说话了。
江识野左瞧右瞧,只得尴尬地咳嗽了声,望着岑肆解释:“就吊威亚然后砸到水里,就说想要一种时空坠落感……你觉得怎么样。”
岑肆笑了声:“哟嚯,我们僵尸还知道时空坠落啊。”
江识野:“……”
其他人:“……”
“我觉得挺好的。”岑肆大概是上午抱靠垫抱习惯了,说着就自然而然旁若无人地把江识野一条腿抱起,架到自己大腿上,“但你没吊过威亚可能会有点儿难受,我到时候陪你。”
他抠了抠江识野的小腿。
众人开始挤眉弄眼地憋笑。
江识野开始脸红脖子粗。
这人有没有一点公共场合的意识……
以为桌子把视线都挡完了吗……
他害臊地把腿放下,用力踹了下岑肆的椅子。
这椅子带万向轮,岑肆坐着咕噜咕噜被踹到了角落,脸面窗。
江识野这才揉了揉头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对其他人说:“额……我们继续吧。”
这一继续到晚上七点才收工。
做正事的时候若无其事,但下了班江识野心里就惦记着€€€€兜里有张记录电话号码的纸条。
宛如兜里有条蜥蜴,很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也挺没出息的。
明明说不在意吧,但其实总在想这个事儿,也想早上易敏的眼神。
没什么情绪,
但就是想。
这天晚上九点多,趁岑肆睡着€€€€若没有啥事他睡得就很早,江识野便走到阳台边,望着天空兀自愣神。
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揉的皱巴巴的。
打还是不打?
这简直像个生存还是毁灭的哲学问题,他足足犹豫纠结了半小时。
江识野也才21岁,放到社会还是很多人本科没毕业找父母要钱的年龄。十几年没见的人就在号码那端,他不想她打扰自己的生活,却也无法做到明知她的存在又放任不管。
他思来想去,最后落点在岑肆的那句“迟早要见面”上。一咬牙。
输入号码。
拨通。
如果她睡了没接就算了。
就这样吧。
然而只响了两秒,对方就接听了。
疲惫又熟悉的女声。
“喂?”
就这么一个字,框在手机听筒里,听上去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