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眯起眼,陷入沉思。
良久,他叹了口气,慢慢道:“也对。我现在都在想三年前岑放和你舅舅上床,可能是早就约好的。那个时候我成年了毕业了,我妈也过世了两年,他可能觉得不用再当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了吧。”
难掩惆怅的平静嗓音。
江识野下巴垫在他胸口,蓦然意识到岑肆也怪无辜可怜的。
幸好他以前只给他说过自己的疤是易斌烫的,没说太多。
若是岑肆知道,何止18岁,在10岁的时候他爸就和易斌上过床了,中途说不定还有,不知心里又会是啥滋味儿。
“而且我还感觉,他们以前也联系过……”岑肆揉着后脑勺继续回想,“那天你妈叫你识仔,我突然懵了。”
江识野笑笑:“因为和你的小名很像是吗。”
“不是,僵尸,我以前的小名不叫这个的,以前大人们都叫我四儿……”岑肆皱着眉嘀咕,“好像是十岁多的时候吧……”
江识野一愣,刮着腹肌的手指停住。
“有天下午看岑放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样子怪孤独小老头的。他就望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想啥,嘟囔了两个字,我问他叫谁,他说叫我呢,四仔,问我怎么样。他又叫了几次,我妈也觉得挺顺口的,后来就都这么叫了。”
“但最开始我听他嘟囔的明明是个卷舌音,当然,我没在意这个事儿,就当舌头没捋直吧。不过改小名这天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嫌弃,说仔来仔去像个小孩儿一样,虽然我当时就是个小孩儿。没想到也叫到大了。”
岑肆笑了笑说,“直到前两天听你妈喊了你一声识仔,我就突然觉得,岑放那会儿嘟囔的,可能是你的名字……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他不愧是喜欢看柯南的,挺会推理。
连带着江识野脑子里一瞬间炸了一根白线。
是了。
10岁那天,他是听见岑放问过易斌:“他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叫什么。”
他不知道易斌的回答。
此刻才能想象出来,易斌在他手掌上写的是哪两个字。
江视野突然有些心情复杂。
复杂岑肆的小名是来自自己,也复杂易斌在岑放手掌上写下“识仔”这个举动。
一时间他说不出话,只是脸深深地埋进岑肆的胸口,埋进他们还算深的渊源里。
“怎么,困了?”岑肆问他。
“……有点儿。”江识野调整着姿势,往下缩了缩,微微别过脸,确保耳朵听见心跳声。
岑肆搓着他的后颈,也闭上眼:“那睡会吧。”
“嗯。”
在他怀里真的很容易困意浓重,江视野好像马上就做梦了,梦见年轻时的岑放和易斌,在山上奔跑,但转眼奔跑的身影就变成岑肆和自己,天边有日出,却又下起了流星雨。
迷迷糊糊间江识野又把岑肆的手抓起来,抵在自己鼻间闻,这是睡觉的最后一个步骤。他像梦呓般轻问:“四仔,你知道看流星雨那天我许的什么愿吗。”
岑肆没应,他让江识野睡,但可能自己先睡着。江识野只能捏着他的手跟着睡去。
他很快就醒来。
沙发太窄了,他一直趴在岑肆身上,动作很亲密,打情骂俏聊天都适合,但就是不适合睡觉。
有个地方总是抵着他肚子,突兀地硌人。
他想调整姿势,岑肆突然把手一抬。
江识野以为他要把自己箍紧,又战术性趴下。
不过岑肆只是揉了揉后脑勺。
揉着揉着他也醒了,和江识野四目相对。
他笑了笑,江识野突然两腿岔开骑在他腰上。
俯身。
醒来就要亲啊……
岑肆直接把嘴巴撅起来。
不想江识野只是手指把他嘴巴一挡,又移开,环住他的脖子,把他脑袋抬起,另一只手掌贴着他的后脑:“我给你揉。”
“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爱揉后脑勺。”
岑肆微愣。
手松开,再次缓缓闭上眼。
江识野掌心按压,手法一如既往地专业。
他以前也没太在意岑肆这种小习惯。
这货总是一套风轻云淡的样子,动作也算潇洒,感觉跟搓后颈一样,不容易当回事。
直到他知道他脑子里长了个东西。
江识野心态挺纠结的。一方面知道岑肆病得挺重,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可能病得太重。岑肆不愿意让人关注他的病,于是江识野也学着把这个事看得随意,放在心底,算是乐观,也算是逃避。
那天窈窈袅袅说出“不想你死”,他才意识到有些事儿不是乐观不乐观能解决的,他应该直面下去。
所以这次见他揉着后脑勺,江识野也不再忽略了,说:“今晚你就回去给我看你的病历。”
岑肆笑了笑,轻声问了句:“所以流星雨那天你许的愿是什么。”
“……”都听见了啊。
江识野手指又刮向他的太阳穴:“不告诉你。”
“僵尸。”
“怎么。”
“你想不想看我的电影?”
江识野手停了停。
对哦,他都还没看过岑肆的电影。
不知咋的,他老是忽略他实打实演过戏,没特别感兴趣。
好像还总惦记着他是运动员。
影帝的男朋友,竟没看过他电影,不成体统。他连忙说:“想。”
“……你要看的话可以翻一下,我再睡会。”
江识野瞬间又不想了:“那算了,我想和你一起看。”
岑肆又笑了下:“也行。”
他很快就睡着了。江识野这个姿势不太好一直按摩,最后还是把岑肆脑袋垫在沙发扶手上,坐在地上给他按。
地上很冰,岑肆的额头也很冰,额角有层细汗。
刚刚岑肆应该是被疼醒的。
那晚回家,江识野就让岑肆把病历给他看。
岑肆很潇洒地就给他找出来了。
然后江识野差点儿气到心梗。
“你这他妈什么洋文儿?”
本来病历就很天书了。
没想到还全是外语。
江识野只能对着两张脑部ct图发神。
岑肆老实承认:“这是匈牙利语。”
匈牙利语……
江识野白眼直翻:“……你就是故意的。”
“没有啊。”岑肆无辜脸:“我这家里只有这个了。”
“其他的呢,中文的呢,你天天跑医院,都干嘛去了?”
“可能在另一个家里。”岑肆说道,“僵尸医生,其实就算是中文的你也看不懂,下辈子当医生吧。”
“当个屁医生,下辈子你都不会生病。”
他脱口而出,岑肆却明显一怔,心被骤然捏了一下。
他随即又笑:“那你这辈子当医生好了,你要是当医生我可能早就好了。”
江识野懒得理他的嘴贫,翻着病历拍照,文字识别。
拿着手机翻译器,一句一句地翻。
边翻边说:“你另一个家是庄园那个吗,我们明天就去找中文病历。”
“……你明天不是拍mv吗,我还要陪你来着。”
“改成后天了,明天去庄园。”
“僵尸医生,你这又是白跑一趟。”岑肆不忍他这么担心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我就是脑袋长了个瘤子,然后血液也有点儿问题……”
江识野一怔:“你血液也有问题?”
“我妈有血液病,有点儿遗传。我哥也有,你别担心。”岑肆把他腰环住,“行了吧,不用再去找病历了吧,那个我真忘了在哪儿了,说不定在医生或者岑放手上。”
“不行,我还是想去,”江识野斩钉截铁,“顺便去看看窈窈袅袅,她们不是又要出国了吗。”
庄园那个家,在岑老爷子过世后就不常有人住,一般就是大家子聚会时才有些人气。
窈窈袅袅随她们父母长居国外,这次也是就着暑假暂居。
但她们又要去环球旅行了。
所以江识野急着想再去一趟。
当然不是对两个萝莉有那么深的眷恋,他只是想去看岑肆的房间。
这么做可能不太厚道,但江识野不管了。第二天到后,趁午休时间双胞胎的爸妈、岑肆都在睡觉,他就一手牵着两个间谍,任着她俩带路,坐着别墅内的电梯,左穿右穿,来到岑肆的房间。
这不是岑肆常住的房间,他跟随岑放一直在枫城待得时间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