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宁微尘。”他认真的叫了下他的名字,郑重告诉他:“我们昨天才认识。”
宁微尘歪头笑了下:“嗯,我知道。”
现在不是用餐时间,餐车里没什么人。叶笙喊他过来吃饭是为了还昨天那份晚餐,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宁微尘也没有推辞,乖巧地笑着说了声谢谢,便跟叶笙一起找了个地方吃饭。
在吃放的时候,后面的几个人在聊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一个老人在厕所被杀了。早上发现的时候,两只手不翼而飞,估计被砍了切了,冲进了厕所。”
“好像是团伙作案抢劫吧,凶手有好几个。黑灯瞎火的又没监控,也不知道警察抓没抓干净。”
“怎么可能抓干净。阴山这块的抢劫犯早就出名了,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了,政府搞了好几回也没搞干净。他们混迹在各个车厢,遇上就是倒霉。钱给的多就砍掉你几根头发,钱给的少就砍断你四肢,没钱就要你命。”
“靠,你这么说搞得我今晚都不敢睡觉了。”
宁微尘听完担忧地蹙着眉,低声对叶笙道:“哥哥,我们今天早点睡吧,你晚上要是想去洗手间,可以敲我的床,我陪你去。”
叶笙摇了下头:“不用。”
天底下能打得过他的人不多了。叶笙想到他们车厢里另一个乘客,道:“提前熄灯我们要先问一下室友的意见。”
宁微尘露出一个微笑来:“我问过了,他同意。”
叶笙拿筷子的手都顿住:“你跟他说过话了?!”
“嗯。”宁微尘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笑意吟吟,邀功一样说:“我还知道他叫李建阳,是阴山县冲河村人,这次出门是带着小女儿去淮城看病。哦,他小女儿一出生就患了怪疾,一睡就是好几天,他拿的那个袋子里都是一些土特产。”
叶笙:“……你连他袋子都看过了?!”
宁微尘眨了下眼:“对啊,我是不是很厉害。”
叶笙:“……”
宁微尘双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笑吟吟说:“没什么好奇怪的,跟我聊天不耐烦的,我长那么大就没遇到几个呢。”
叶笙默默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馒头。心想,你现在就遇到一个了。
两人吃完饭回到44号车厢时李建阳不在,只留那个孩子睡在床上。女婴脸蛋红扑扑皱成一团,如果不是鼻子在翕动,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一车人心中不安。叶笙专门去网上搜了搜这列车。
他搜完之后,脸色也不太好。
1444列车治安不好,经常发生一些砍人抢劫的事。
阴山偏僻穷困,这伙恶徒早就不要命了。他们最为臭名昭著的就是手段残忍,抢劫完还总要割掉点什么东西当留念。
这时,宁微尘摘下耳机又给他分享了一则比较久远的新闻。
“哥哥,这列车是真的很不安全,好像还闹鬼。”
叶笙视线落到他手机上,愣住。
这是一则发生在他们这个车厢的凶杀案。
死者是一个刚怀孕的孕妇,名叫小芳。三十五年前,小芳坐车去外地找丈夫,结果在车厢上被同寝的男人凌..辱至流产,死在厕所。
当年这起性质恶劣的奸杀案轰动全国,凶手被判死刑。可小芳死后,这节44号车厢便时不时发生一些古怪的事。
有时是从厕所传来的滴滴答答的水声;有时是夜半隐约的女人歌声。
叶笙紧皱着眉。
宁微尘盯着他看了会儿,垂下眼睫小声说:“我……有点害怕。”
叶笙:“你是怕抢劫还是怕鬼。”
宁微尘:“都怕。”
叶笙安慰道:“没什么好怕的。”
宁微尘盯着他欲言又止,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可怜巴巴。叶笙猜都能猜到这小子打什么主意,想和他一起睡,又碍于他恐同没胆子开口。
叶笙心想,你开口也是白问,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但被宁微尘看得久了,他还是心里幽幽叹气,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条鱼鳞项链来。
“这个给你,护身符,开过光的。你带着它睡。”
虽然昨晚宁微尘无意间流露的侵略性让叶笙不喜,可这一整天的相处下来他还是能感觉到宁微尘本性不怀。
这是一个来自京城的,家境富裕,脑子有病,喜欢去十万大山探险的大少爷。
或许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天之骄子或许都是这样的吧。
因为不缺爱所以有源源不断的热情和勇气,像小太阳一样照耀任何人。
宁微尘看着那片鱼鳞,愣住,下意识地问:“给了我你怎么办?”
叶笙淡淡说:“我不怕鬼也不怕抢劫。”
宁微尘还是皱着眉。
叶笙:“爱要不要。”
宁微尘忙道:“我要。”他握紧那片鱼鳞,低头手指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笑说:“谢谢哥哥。”
叶笙面无表情,终于开口:“宁微尘,答应我两件事呗。”
宁微尘:“你说。”
叶笙:“一,喊我名字;二,别再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宁微尘愣了会儿,没忍住舔了下牙,笑容随意勾住,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第3章 缝尸匠
脱离自己生长十七年的故土,马上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际大城市生活,说不紧张是假的。
叶笙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黑T牛仔裤和已经有点脱胶的运动鞋,幽幽吐了口气。
自嘲地想,黄怡月担心得也不无道理,就他这副灰扑扑的土鳖样子贸然踏进谢家的门,都是丢她的脸。
不过他有手有脚自食其力,吃自己的用自己的,本来也没打算去找她。
叶笙打开手机,不出意料看到黄怡月被拉黑两次后,换了第三个号来骚扰他。亲情牌,利诱牌,卖惨牌都没用后,黄怡月终于想出了一招损招。
她搬出了叶笙的外婆。
【笙笙,你还记得你的外婆吗。】
叶笙瞬间坐直,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冰冷起来。
黄怡月的消息发过来。
【笙笙,你外婆当初病重,我把她接过来淮城治病。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你外婆在死之前给你留了样东西。】
【你过来我就给你。】
黄、怡、月!
叶笙差点把手机捏碎,黑暗里一双眼眸蹿出刻骨的怒火。
他知道黄怡月是个冷血自私的女人,却没想到她恶毒到了这个地步,连去世的外婆都可以变成她要挟自己的筹码。
叶笙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口气,闭眼再睁开,冷静下来。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黄怡月直接拍了张照片过来。是一个样式古朴,深紫色的四四方方盒子,上面挂着个贝壳模样的锁。
【这个盒子我也没打开过,你外婆说钥匙在你手里。】
叶笙在黑暗里咬得牙根发痛,快速打字。
【我27号下午5点到淮城火车站。】
那一边的黄怡月明显舒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行。我到时候派管家去接你。】
【笙笙,妈妈也不想这样逼你的】
【妈妈就想看看你,想把你留在身边,对你好一点】
叶笙没理会她的虚情假意,将手机随意丢到枕头上。
被黄怡月那么一威胁,叶笙心绪起伏,根本睡不着。他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外婆那双慈祥温和的眼,如巍巍山河般平稳他心里的怒气。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才模模糊糊有了点睡意。
叶笙梦中都恨不得活撕了黄怡月,心中压得事情太多,半夜堵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心理原因。
直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缺氧,浑身乏力。
叶笙才从梦中惊醒,发现了不对劲。
有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
很重。
这个人最起码有两百多斤,不是宁微尘也不是李建阳,浑身上下带着一种厕所的潮气,像是尸身浸了很多水。
叶笙遇到鬼压床都是家常便饭了,压下恐惧,努力平静下来。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这列车厢死的那个叫小芳的女人。
女鬼伏在他身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毫无动静后,缓慢从他身上移开了。那种厚重的窒息感和冰冷如潮水般褪去,但叶笙依旧没睁眼。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鬼没有离开,她悄无声息半蹲地上,守在他床边,目光好奇单纯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看。
火车轰隆轰隆穿过群山,月光冷淡勾勒出一个血腥黑暗的轮廓。
下一秒,车厢里忽然想起了细弱的婴孩哭声。叶笙浑身僵住€€€€李建阳的女儿醒了?!
婴儿的哭声明显更吸引女鬼。她嗤嗤一哼,不再守着叶笙,而是拖着厚重的身躯往李建阳的床铺走过去。
叶笙屏住呼吸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黄符来。老头怕他阴阳眼出事,离开前给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黄符就是老头留给他的,叶笙的血对鬼有伤害,可他从来没接触过怨气那么重的厉鬼,心里也没底。
他一手支起身子,屏住呼吸往李建阳那边看。
那个庞大的厉鬼就守在女婴旁边一动不动。她靠近后女婴止住了哭声,张嘴咿咿呀呀发出了类似说话的声音。
叶笙想起那则新闻里小芳死前是一个孕妇,所以小芳这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母爱发作,手下留情了?
女婴发出奶声奶气的笑声,朝小芳伸出手,手臂细瘦跟枯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