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兴言也懒得跟他废话:“问你点湖对面洋楼的事。”
秦老爷子脸色一边,求助一般地看向秦思远,可秦思远只能爱莫能助地朝父亲苦笑一声。
洛兴言开门见山:“你直接告诉我吧,四十年前你在一楼右边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拿绳子关的东西是什么。”
秦老爷子脸色煞白,差点又要晕过去,可是洛兴言那双虎豹一般的眼睛森冷盯着他,这种压迫感让他知道,哪怕晕过去,非自然局也有方法逼着他吐出真相。秦老爷子冷汗涔涔,手抓着轮椅轮子,喉干唇燥,不知道怎么开口。
洛兴言继续道:“床的四角都有铁链和麻绳,上面还有干涸的鲜血。秦文瑞,你说,那里面到底关过什么?!”
他骤然拔高的声音像针一样刺在秦老爷子脑海中,逼得他不得不回想,那些充斥着疯魔诡诞的血色过往。心脏一抽一抽的痛,秦老爷子终于崩溃,涩声道:“里面……里面关着我的第三任妻子。”
洛兴言皱眉:“关着你的第三任妻子?”
秦老爷子点头,语气颓丧:“对,她在怀孕时突然患了疯病,经常自残。我怕她伤到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把她关在了那间房子里,绑住了四肢。”
洛兴言:“什么疯病?”
秦老爷子:“不知道,就是胡言乱语,喜欢咬自己,偶尔还会用尖锐的东西捅肚子。”
洛兴言:“后来呢,她去哪儿了?”
秦老爷子沉默很久,哑声说:“她……她死在了分娩的手术台上,在承恩妇科医院。”
洛兴言在电脑上敲下承恩妇科医院六个字。
叶笙垂眸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他既然选择留下,就是打算帮着把洋楼的事彻查清楚,听完秦老爷子的话。叶笙漠然出声:“第三任妻子?”
他突然开口说话,现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那种淡然的语气和态度,好像他本来就是位高权重过来质问的人。
秦老爷子甚至颤巍巍点头:“对,第三任。”
叶笙冷冰冰说:“你第一任妻子是岛城的一位富商女儿,结婚到离婚三年没有生育一儿一女。第二任妻子是个明星,因为羊水栓塞死在承恩妇科医院手术台上。你确定你说的是第三任不是第二任?”
秦老爷子手指骤然抓紧轮椅,脸色惶恐又愕然地看向他。
叶笙继续说:“我在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发现了复方玄驹胶囊和生精胶囊,你有重度弱精症,第一次婚姻三年没有让妻子怀孕,可是后面两段婚姻几乎是前三个月就有了孩子。两位妻子又都离奇地死在分娩手术台上了,要不要解释一下。”
洛兴言打字的手顿住了,他抬头诧异地看了眼叶笙。
叶笙双腿修长,随意坐着都好看。说完这些话他就收回视线,往后靠,重新玩着自己的手机去了。低下头,肤冷如霜,下颚线紧绷。
叶笙的一连串问题下来,打得秦老爷子措手不及。也让洛兴言发现了端倪。
洛兴言抬头。
“你是不是很清楚你妻子为什么发疯?”秦老爷子脸上毫无血色。
这时候秦贝开口了。
“我清楚。”
他摁住爷爷的肩膀,鼓起勇气面对洛兴言的注视,深呼口气,缓缓开口:“我还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两个女人心甘情愿的。”
“那个小明星和爷爷结婚后,就一直想要怀一个孩子。爷爷当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体问题,积极联系医生治疗。可是小明星等不起,她瞒着爷爷偷偷去请了送子观音,还托神婆要了一些民间的土方子。每天都在喝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我不知道她死在手术台上是不是因为这个,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没人逼她。”
“至于爷爷的第三任妻子,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和前面的小明星一样的急功近利。甚至这位女士出生孤儿院,没有任何依靠,举止更为疯魔。不知道在家里搞了什么邪门的东西,怀上孕后发了疯,爷爷怕她伤害自己,才把她关了起来。”
“爷爷的子嗣大多都是由第四任妻子、也就是我的奶奶生下的。我只能说,在这件事里,爷爷一直都是受害者。”
“就因为那两个疯女人用民间邪术求子,他被邪祟缠了十几年。”
洛兴言在平板上敲下了“送子观音”“神婆”两个词,对于秦贝的话没表露态度。
“你们秦家监控那么多,就任由那两个女人在家里搞这些?你爷爷真的完全不知情?”
秦贝早就想好对策,面不改色说:“爷爷不知情,他以为就是些帮助生育的中药补药。爷爷相信妻子,并没有深究。”
洛兴言话锋一转:“为什么我得到的资料里,好像你爷爷才是接触神婆道士一类人士比较多的人。你爷爷最近又要结婚了,娶妻冲喜是道士给出的方法,对吗?”
秦老爷子唇抿得发白,手颤抖得跟帕金森症一样。
秦贝能在秦家站稳跟脚全靠老爷子的喜爱,关键时刻肯定要拉出人来为他挡枪。他想也不想拖谢严下水,看了眼黄怡月,而后说:“是道士给出的方法,可道士不是爷爷联系的,是谢家家主联系的。”
黄怡月一愣,傻傻地看着秦贝。
秦贝没理会这个蠢女人,自圆其说道:“爷爷的两位妻子都死在谢家的私立医院,谢严一直心有愧疚,这些年一直为爷爷找解决的方法。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叫谢严上来。”
洛兴言没说话。
秦思远在旁边一直出汗,他对秦老爷子的事完全不了解,甚至都没秦贝清楚。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听完这段后马上偏头对保镖说:“你去把谢严喊上来。”
叶笙推箱子已经玩到第十五关了,顺便回了几个寝室群的消息。发现谢家的人被牵扯进来后,他一点都不惊讶。当然,他对某些事情迟钝得可以,听到了冲喜再婚也完全没联系到自己身上过。毕竟这是完全颠覆他认知的东西,大门之后的新世界。
关于秦老爷子的质问暂时告一段落。
洛兴言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今天要处理的第二件事上。
“叶笙,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事。”
叶笙:“?”
他有什么事?他不是一个过来配合帮忙调查的热心市民吗?
洛兴言忽然从平板上调了一张图出来,是一段监控。叶笙从湖对面回宴会厅的一路,明显是用动物视角观察的,人影树影都是一片淡青色,唯独在叶笙身边轮廓似乎带着一层淡淡的红。
“我在你身后放了萤虫,萤虫观测到你身上有属于异端的灵异值。”洛兴言的表情比刚才质问秦老爷子还要严肃:“虽然灵异值微弱,可萤虫感知灵异值的条件苛刻,如果异端在你身体之内外显的模样都是这个样子,说明它的真实等级不会低。叶笙,你到底是谁?体内有什么东西?你今晚又为什么会在那栋样楼里?”
叶笙:“……”
叶笙:“…………”
他以为自己洋楼里小心翼翼没有动用胎女的力量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非自然局还有这种作弊的高科技。
真倒霉。
不过他在淮城北站面对那种情况都能顷刻编造出一堆理由,现在倒也不慌。简单把锅推给王高阳谢文慈的恶作剧就好,毕竟他手机里还有那条谢文慈发的消息。
只是在叶笙理清思绪,欲开口前,保镖已经带着谢严上来了。
谢严和长子谢季一起上来的,在门口迎面撞上了另一批人,秦流霜,秦和玉,秦生烟。两拨人对上的时刻,人人眼里都掠过诧异。
秦流霜等人是震惊:为什么谢严会上五楼来。
谢严则是忧心忡忡:秦家这阵仗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事?
几人各怀心思,一齐进了秦老爷子的屋子里。
如今这里热闹的很。
保镖道:“家主,谢严来了。”
秦思远回头,看到一同入内的秦流霜,瞳孔瞪大。
“流霜?!你们怎么来了?”
秦流霜神色犹豫,美眸流转,看了眼室内僵持的情况,咬了下唇才轻声说:“微尘说等下要来给爷爷送贺礼,我想先过来跟爷爷说一声。”
秦思远:“这样?”
洛兴言可不管他们秦家的各种弯弯绕绕,视线直勾勾盯着叶笙:“你知道你身上有异端的气息吗?”
叶笙淡淡道:“你说样楼里的鬼吗?我确实接触过它们。”
洛兴言冷笑:“你身上的异端气息可没那么低级。”
叶笙冷漠:“哦,真荣幸。”
洛兴言咬牙,高声道:“他在你体内!”
叶笙随意扯了下嘴角,没说话€€€€洛兴言在诈他。
见叶笙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洛兴言恨的咬牙切齿,眼眸如猎豹般锐利。可是很快,谢严在秦贝的眼神示意下,主动堆起笑容走上前打断他对叶笙的怒目:“先生,你找我吗?”
谢家还没到接触非自然局的阶层,他不认识洛兴言,但看这阵仗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不简单,说话的态度低微。
洛兴言狠狠剜了叶笙一眼,想着早晚能从叶笙嘴里撬出话来,先一件事一件事解决吧。
他忍住怒火,偏头对谢严道:“不是我找你,是秦文瑞找你。”
秦老爷子现在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秦贝主动解释说:“谢伯伯,我想你过来解释一下。这位长官误以为冲喜是爷爷找道士求来的法子,但这件事明明是你们主动办的。要知道爷爷这辈子都没和这类人士打过交道。”
早在秦家和谢家做这场交易时,两家私底下就商量好了,怎么把事情办得光明磊落。由谢严亲自去寻道士、亲自送上儿子,刚好儿子也孝顺乖巧,听话懂事。
直接变成一桩美谈。
但这都是一月后婚礼上才说的事了,他们现在还没对好措辞。
谢严在宴会上喝了点酒,大脑有点懵,呆呆地看了秦贝两眼。然后才硬着头皮去看洛兴言,不知怎么开口。
空气瞬间陷入一阵沉默中。
秦流霜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谈什么,异端,灵异值,鬼怪,玄乎其玄,她紧皱着眉。可是秦老爷子和秦思远的态度告诉她,那个红发青年身份不简单,她也不敢贸然说话。
一片鸦雀无声中,宁微尘最后到来。他洗完澡,换了身西装,进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么多人,发出一声轻笑。
“好热闹呀。”
声音不徐不缓,优雅慵懒。
屋内所有人听到都回过头,包括洛兴言。
秦流霜面露惊喜:“微尘,你来了?!”
宁微尘露出一个很讨长辈喜欢的乖巧笑容,眨眼说:“对啊,过来送礼物。”
秦思远面露难色说:“微尘……要不你先坐一下吧,现在我们可能还要处理些私事。”
他并不知道宁家和非自然局的关系。对于今晚各种突发情况头都大了,却也不敢怠慢这位大少爷。
宁微尘挑眉,没有多问什么,微笑说:“好。”
找个位置先坐一下。宁微尘在人群中自然而然穿过所有人,坐到了叶笙旁边。旁边的沙发下陷,叶笙又闻到了那股冷冽的清香。他狐疑地偏头,发现宁微尘现在又换了身衣服,明显是洗过澡的样子。
又洗澡?原来宁微尘还有洁癖吗?
他们两人仿佛完全是两个看客,置身事外,独成房间内的一道风景线。
叶笙不想和他显得很熟,低下头继续玩推箱子。
宁微尘歪头若有所思看他一会儿,见他不搭理自己,也就抿唇不说话了。他支着下巴,视线慢悠悠看着前方,好似真的很感兴趣屋内的对峙。
洛兴言:“……”他见到宁微尘心情真是哔了狗了。
洛兴言知道宁微尘和秦家毫无关系,也就暂时把他局外人,抱着自己的平板,继续问道:“想好怎么回答了吗?说吧。”
谢严不敢得罪秦家,动了动脑子,视线看了眼叶笙又看了眼秦老爷子,点头说:“秦二少爷说的没错,娶妻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找道士算出来的。秦老爷当初两位妻子都死在承恩妇科医院,我一直心有愧疚,知道秦老爷饱受邪祟侵害后,就专门去找了道士,想要弥补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