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接受他的逼近。
这间旧公馆老旧破烂, 蛛网横结, 天花板青苔霉斑丛生。月亮照不到的地方, 昏暗的光摇摇摆摆。他的视线被宁微尘高挑的身形遮档,呼吸间全是那熟悉的冷香。唇瓣相贴,牙齿被撬开,接吻能让人快速进入动情状态。
至少当他们气息交错,唇舌缠绵时,叶笙大脑停止各种高强度的思考,放松下来。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宁微尘并没有吻得很深,浅尝即止的一吻后,他抬起头,勾住叶笙的下巴,眼眸似有若无的银紫幽光,低声一笑,温和戏谑道。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是不是故意的宝贝。”
他的手探入叶笙衬衫衣摆,摸到了那道伤口。没有去直接触碰,而是在周围的皮肤上抚摸。指尖漫不经心的挑逗,激起叶笙后背一阵过电般的刺激。
“你故意对吗?想试探出我失控的样子。”宁微尘淡淡问。
叶笙没有说话。
宁微尘也不需要他回答。手掌贴着腰窝,在那块皮肤上流连,随后手指熟稔地顺着腰线一路往上。
他好像熟悉他的每一个敏感点。又吻了下叶笙的嘴,宁微尘笑了起来,眼里一片寒意,声音又轻又柔:“好过分啊宝贝,你想看我失控,其实我也很想看你失控呢。”
他眼神阴桀,牙齿咬住叶笙的唇。叶笙轻喘一声,苍白脆弱的脖颈渗出细汗,他终于从刚刚那种放空的状态中回神,握住宁微尘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
“别发疯。”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宁微尘听到他声音的一刻,稍微顿了下,薄唇勾起,讽刺道:“什么叫发疯?我们不是前男友吗。睡过那么多次,这才哪到哪儿呢。”
叶笙愣住:“你想在这里跟我上床?”
宁微尘:“真聪明啊哥哥,这都猜到了。”
叶笙:“……”
妈的。叶笙已经不想再去实验自己到底能对宁微尘纵容到什么地步了。
他抬起腿,用膝盖狠狠撞上宁微尘,脸色一片寒霜。
宁微尘也眼神沉下来,干脆利落地抓住他的两只手,同时一只腿抵入他双腿//间,危险十足的压迫感弥漫整片空间。两人的呼吸都有些重。叶笙暴戾抬头,对上宁微尘同样没有情绪的晦暗眼眸。
“其实比起我的血液,和我做//爱,能恢复得更快。”宁微尘:“你不想养好身体,快点出这栋楼吗。”
他神情疏离冷淡,眼里的紫光漂亮至极,像来自深海的蛊惑。
叶笙说:“不想。”
宁微尘微笑,冷漠道:“你的伤口在扩散,你感觉到了吗。以你现在的状态,在这里最多活两天。”
叶笙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走进长明公馆候,他就感觉到了。他喉咙、腹部、身上的伤口都是因为胎女和鬼母造成的,一个A级异端,一个A+级异端,来到这灵异值浓郁至极的怪诞中心,伤势直接被催化加深。
不过叶笙本来就不怕痛,甚至宁微尘说的“最多活两天”也威胁不了他。对于叶笙来说,每一次命都是赌出来的。当一个人习惯了绝处逢生,对什么情况都能平静接受。无非两种结果,死或活。
他现在沉默,只是因为看到宁微尘的“失控”。那双从来轻佻暧昧的眼眸,现在清寒彻骨,所散发出的危险、暴虐、狂躁、冷漠和侵略性,都是叶笙从未见过的。
叶笙在广播大楼,接受第一个吻时,脑海里就在想一个问题。现在随着时间的加深,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讨厌别人的靠近,讨厌别人对自己的欲望。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戒备,成为他生存的本能。可宁微尘一直是个意外。
刚才的事,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可能还没靠近,他就已经开枪了。
他和宁微尘之间,到底算什么?
对。他其实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
叶笙后背靠着墙,衣衫凌乱,眼神被吻出一点水汽,雾失楼台般朦胧脆弱,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疯狂。
叶笙哑声说:“宁微尘,你失控了,也需要我的血是吗?”
宁微尘面无表情,冷冷俯视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叶笙现在又有了一种想笑的感觉。
这大概是他操蛋人生里,第二次有这种冲动吧。
第一次是在阴山列车到站时,那一晚的情况和现在也蛮像的,他都是精疲力竭,面对步步紧逼的宁微尘。那时候心想,这人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现在想,算了,一起失控吧。
叶笙想笑,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毫无血色的唇角勾起,喉间发出一声笑,眼眸里的冰川冰雪消融,露出冰面下波澜壮阔的星阑。
他很少笑,于是真的笑起来时,给人一种眩晕般的惊艳感。
宁微尘也愣住了。
叶笙直起身子来。
他伸出手,手指冷白如玉,勾住宁微尘的衬衣领口,把他拉过来。叶笙凑过去,双唇贴住了宁微尘的唇。跟宁微尘充满技巧的调情不同,叶笙的吻技非常青涩。但是好在宁微尘并不难搞,可以说是对他完全不设防。甚至快速反应过来,搂住叶笙的腰,耐心十足地调整他的节奏。
叶笙喉咙口腔处的伤口加重后,又渗开鲜血来。这个吻在腥甜的鲜血间纠缠。呼吸炙热,像碰撞坠落的流星。叶笙半垂眼睛,睫毛似振翅欲飞的蝶。这个由他主动的吻,依旧没能给他一个完整清晰的答案,来诠释他和宁微尘之间的关系。不过……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宁微尘帮他治疗伤口,他帮宁微尘缓解失控。两赢。
叶笙只主动了一步,后面就有点后悔了。
吻得太深了,他吃痛地皱了下眉。
宁微尘眼中的异色缓缓褪去,低下头,呼吸滚烫,洒在叶笙脸上。
叶笙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轻轻喘气,用手背擦了下嘴巴。从鬼迷心窍的状态回神,彻底清醒。
叶笙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片刻,冷静说:“我们或许可以互帮互助。”
宁微尘漫不经心,重复他的话:“互帮互助?”
叶笙:“嗯。”
宁微尘似笑非笑:“哪种程度的互帮互助?”
叶笙:“……”
宁微尘知道他现在对于很多情//事都是一片空白,所以也没继续追问什么,刚刚叶笙主动的那个吻,让他现在的大脑也有点混乱,沉默地看着叶笙从身边离开。
叶笙现在身体不再疼痛后,疲倦和困意潮水般涌上来。他垂下眼睫,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随意擦了下两只手上的血。在擦拭手背手指的过程中,叶笙开口了:“宁微尘,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或许我们以前真的是情侣。”不然他不会一直破例破例再破例。
宁微尘眼神冷静看着他。
叶笙把纸张丢进垃圾桶,说:“但我现在真的很累,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是真的很累,一天一夜高强度的思考、奔波、对抗,叶笙觉得自己沾枕就能睡。
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亲昵的意味,叶笙随意捋了下额前的头发,只打算解开衬衣的上两颗扣子。
宁微尘在他后面淡淡开口:“衣服脱掉。”
叶笙有点错愕。
宁微尘说:“穿着衣服,你的伤好不了。”
“……”叶笙忍住别扭,开始解开衣服纽扣。
脱下衬衫的时候,他知道宁微尘一直在后面看着。
昏黄的灯光照在少年肩膀上。抽出一只手时,衬衫滑落,露出裸露的半边后背。少年低下头,腰杆清瘦,气质如剑锋冷,肩上红色的蝴蝶,如火燃烧。
叶笙只脱了上衣,他伤得重的也就只有上半身。房东虽然抠门,但是对于东西的整洁还是很在意的。怕杯子床单发霉,时不时洗一下。
至少叶笙躺下的时候,闻到的是和周围环境完全不同的,洗衣粉的清香。
宁微尘关上了窗。
叶笙真的如自己所料,沾枕即睡。他的警惕心在宁微尘身边,会不由自主降下来,脑袋陷入松软的枕头,长明公馆的夜晚非常安静,城市的繁华喧闹声远去,叶笙闭上眼,进入浅度睡眠。
长明公馆的外面确实安静。
但里面可不是。
楼下的女人拼了命地拔长脖子,披头散发一直往上扭动,脸上挂着怪异的笑,试图把头探到顶楼房里来。可是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威压后,立马又跟弹簧一样缩了回去。
宁微尘关上窗的一瞬间。
一二三四楼,所有怪异的声响,血色的身影,都被隔绝在顶楼之外。
第107章 怪诞都市(七)
因为房东的抠门小气, 长明公馆每晚十一点准时熄灯。
这栋歪斜的筒子楼,东面是一堵用来固定的高墙,剩下来的西北南三面,贯穿着一条环状走廊。一层四户人家, 共用一个公共卫生间。卫生间在走廊末尾, 路况狭窄, 洗漱用的盆、桶,全部堆在前面,拥挤得让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二楼201住着一对情侣,女人就是白天推开窗跟众人说话的卷发女郎。她男朋友是个初中毕业的混混马仔,在外晃荡收保护费, 每天很晚回家。
三楼301是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都是农村进城打工的农民。女人经营着一个早餐车, 日日夜夜起早贪黑,操持家务。男人游手好闲,在家什么也不做, 除了吃就是睡。他们的儿子上刚小学,为了让儿子能安心读书,夫妻俩同时还租下了302,晚上妻子一般和孩子睡在一起。
隔壁303住的是一个上班的年轻人,前段时间刚被公司裁员。
后面加进来的几人,杨宗杨白两兄弟住401, 欲魔和他的小情人住402。欲魔跟班一间房, 洛兴言一间房。住进长明公馆后, 众人都自以为寻到了庇护所, 放下心来。
旁边是林立的高楼, 把整座公寓包围。
长明公馆晚上熄灯后,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杨宗脱鞋子上床,躺入舒适的被子里,身体放松,一天的疲惫都化为懒洋洋的睡意。
杨白睡在他旁边,犹豫很久还是开口:“哥,你说这里真的安全吗?”
杨宗:“红毛说这里安全,总不会骗我们。他是我们当中实力最强的,除了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实在是不想去外面的城市被鬼追杀了。昨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先听到了一阵哭声,走过去,就在路灯脚下看到了一个蹲着哭泣的女孩,背影纤细,用皮筋扎着马尾。初来乍到,兄弟二人心惊胆战,试着喊了下她。结果女孩转过身来,正面还是一个马尾辫。
兄弟俩吓得差点头发竖起。
他们是异能者,肯定是见过鬼的,但是那个白裙子的女鬼实在是太怪异了。她没有手没有脚,白裙染血,正反面一个样,也不发出声响,就是阴森森朝他们靠近。
杨宗恶寒地摸了摸手臂说:“太他妈邪门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又要怎么出去。”
昨天他们冒着雨在大街小巷上奔跑,一路上见了无数异端。猫脸老太,连体人,无头尸体,大头娃娃,反正整个城市就是一个血色的怪诞世界。要是没遇到洛兴言,可能他们早就被开货车的无头尸追着碾死了。
杨白长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幸好这座公馆看起来都是正常人。”
杨宗也跟着叹息:“唉,希望明天睡醒会有出去的线索吧。睡吧。”
“好。”
杨宗提心吊胆一天,马上打着呼噜,陷入睡眠。
杨白觉醒的异能很大程度是在视听方面的,虽然达不到透视的程度,但是他能在黑暗中清晰感知到一些东西。比如说他闭上眼后,老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