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忽然很重的一声,是从窗户纸那边传来的。
窗纸被那个女人刮得越来越薄,这里的纸人看样子可以“登堂入室”!
管千秋一下子出声道:“不好!已经过十二点了!快吹灯!”
石湿离得比较近,一下子把火光吹灭。
王透冷汗直冒。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刹那间,女人的动作停住了。她恨恨不休,一张怪异的脸贴在窗户上,那双眼珠子里的怨恨,几乎要跟毒蛇一样缠到人身上。很快,她就四肢爬行地走了。外面的风声太大,呜呜咽咽的哭声,压过了畸形儿咯咯咯的笑声。它们停在门口见没了光,也歪着头离开。
管千秋说:“畸形儿……我想起来了,我们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过一个小孩。”
王透摇头道:“小孩其实还是有的,很少就是了,夜哭古村大部分是老人。”
苗岩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打探了特别多的消息,她说:“因为在夜哭古村,畸形儿是错误的,他们是孟家血液的耻辱,连孟家先祖都不承认他们。村民们一般不会让他们白天见人。”
王透用了太多异能,他现在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管姐,你们还要讨论吗?明天又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去走独木桥和做灯笼,我想先睡了。”
管千秋苦笑道:“算了,都熄灯了,大家先睡吧。”
宁微尘转头对叶笙说:“我睡哪里?”
叶笙:“你睡地上”
宁微尘语气上扬:“嗯?”
管千秋道:“呃,叶笙,你旁边的床不是空着吗?”
叶笙本来就没打算让宁微尘脱离自己的视线范
围外,“嗯。”
他拉着宁微尘,把他往自己那边拽。
萤虫照不见黑暗中他们的动作。
宁微尘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他顺势牵住叶笙的手,光明正大地楼住叶笙的腰,把人拽到怀里,低头咬住叶笙耳朵。从第一军校赶过来时,一肚子的怒火,现在都发泄这一咬里。
叶笙愣住,怎么都没想到,他那么大胆,“你……”
宁微尘白天言笑晏晏,优雅从容,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实际上,之前招惹叶笙、让叶笙生气的每个动作,他都是故意的。
宁微尘薄唇贴着他的耳朵,嗓音凉薄,撕开影帝的真面目,他笑着寒声问道:“宝贝,你这算不算食言呢?”
叶笙愣住。“……”
这叫什么食言,他不是提前通知了吗。
宁微尘舌尖舔了下他咬过的位置,黑暗中眼眸银紫色幽深,轻声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哥哥,惩罚我定。”最后四个字又轻又柔,无比清晰。
叶笙:“……”他还是低估了宁微尘的演技,居然被他白天的样子骗过去了,以为电话里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是过去时。
宁微尘扳过他的脸,又咬了下他的唇,才算是满足。叶笙被他搞得呼吸有些乱。他杏眸因为刚刚的吻浮现出一些水汽,在黑暗中别过头去。
宁微尘已经直起身体了,配合他不暴露身份,演“帮助同学”的戏码。他装摸做样地抽了下手,抽不动,于是矜贵地说:“同学,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叶笙:“……”他真该在饭桌上让他多补点脑。
叶笙:“睡觉!”
慢慢地,人声淡去,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叶笙手指碰了下捕梦网的纸流苏,也闭上眼。
他进夜哭古村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状态,直到宁微尘过来,他才有了点真实感。叶笙扯了下嘴角,无语地想,真不愧是唯一一个被他列入未来里的人。
又是一夜无梦。在拂晓时分,天将亮未亮之时,叶笙突然感觉自己的脸被戳了下。叶笙睁开眼,就看到宁微尘坐在床边,他桃花眼低垂,神情凝重,轻声对他说:“听。”
听。
叶笙本来就是个睡眠极浅的人,遇到一点突发情况都能瞬间清醒。
他也坐起来。
外面除了风吹走廊的哭声外,还有新的声音,是埙声。有人在吹埙,声音哀转凄幽,弥漫在这镂空的八面体红楼内。除此之外,好像有什么轻盈的东西从天而落。现在已经是白天,可以开窗了。
天将明未明。叶笙直起身,把窗户打开,他抬眼,却愣住。
夜哭古村的外面下雪了。漫天飘零的雪,从天而降,落满红楼。
天外好似也有歌声传来,轻轻用古调哼着。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雪落无痕。
紧接着,村民们都打开了窗,奔走相告。
“请期成功了成功了!”
“先祖显灵!先祖显灵!”
“霜雪以为期!看来,四日后就是大好的吉时啊!”
第162章 夜哭古村(九)
雪很细。
朦胧的晨间,光线浑浊,显得雪的颜色没那么清澈洁白。
它们伴随着那首天外轻轻哼唱的《葛生》,落在夜哭古村的每个角落,触地即散,缥缈绮丽像一场梦。
叶笙伸出手,却没有感受到天地落雪的寒意,相反,风绕过指尖甚至有点燥热。
“请期成功了!请期成功了!”
“先祖庇佑!哈哈先祖庇佑!”
“怪不得庚帖上说霜雪以为期!先祖显灵了!先祖显灵了!”
底下村民们的欢呼声传进屋内,吵醒了其他人。king工会的一群人也清醒过来。
“下雪了?”
管千秋困惑看着窗外的情景。
石湿揉了下眼,看清外面的情况,也错愕道:“真下雪了?!”
苗岩重复下面村民的话:“……霜雪以为期。”
光头歪头:“嗯?这是什么意思?”
苗岩轻声说:“跟‘秋以为期’差不多意思。霜雪以为期,意思是,等到天上下雪的时候,你就过来娶我。”
向神请期,霜雪为期。
众人站在窗边,沉默地仰头,看着外面棱锥红楼中漫天的细雪。
这场雪很快就落完了,孟梁又开始过来催他们干活。
管千秋问出了困扰大家一晚上的问题,她提出请求道:“可以再给我们一盒喜丸吗?数量好像不够。”
孟梁翻个白眼:“不够?怎么可能不够,是不是你们有人偷吃了我们给神兽的贡品所以才不够的?!”
管千秋说:“我们没有偷吃,数量就是不够。”
孟梁:“呵,撒谎是吧!反正全部喜丸我第一天就给你们了,问就是没有。你们要是完不成任务就等死吧。”
石湿把管千秋拉到一旁。他目光沉沉,开口试探道:“我想问一下,完成任务的标准一定要每个人都走一遍独木桥吗?”
“呵呵!”孟梁冷笑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我们孟家先祖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想要投机取巧的人。先祖对谁都一视同仁,每人都必须走一遍独木桥、每天单独完成一只灯笼、单独晒完一张纸,这样才算是完成任务。懂了吗,别想着偷懒。”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王透又站了出来,赔笑道:“那,不给喜丸的话,孟哥,灯笼室里糊灯笼用的纸会补吗。”
孟梁翻白眼:“不会!喜丸和纸村里都没有了!”
他拿着竹竿,走下楼帮忙去了。剩下几个人,待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石湿暴脾气上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里慢性等死吗?!”
他现在真是气死了,为什么要来一个宁微尘,搞得他不上不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管千秋皱眉道:“石湿,你该庆幸,第一军校的人没有那么不择手段。”
石湿一噎,别过头去。他确实该庆幸,宁微尘是第一军校的人,不会随意杀人。
苗岩勉强地笑说:“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任务还是要做的,先去蛇室吧。”
宁微尘一直在注意叶笙的神色,皱了下眉,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叶笙目睹完那一场落雪后,状态就有点不对,他脸色苍白,像是回到了刚来夜哭古村的第一晚。
青年身材清瘦高挑,穿着古村的粗麻布衣,眉眼带着沉思,低声说:“没事。”
宁微尘突然道:“我进西南密林,找古村入口的时候,其实浪费了些时间。”
叶笙皱眉,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谁进西南密林找夜哭古村不需要浪费时间啊?洛兴言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入口呢。怎
么,宁微尘的时间就特殊点?
宁微尘抬头,眼神冷漠地看了下红楼的顶端,意味不明勾了下唇角,没继续说什么:“算了。”
叶笙刻意走在最后面,沉声叮嘱宁微尘说:“你小心一点king工会的人。”
宁微尘:“嗯。”
石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其余人也不会傻愣愣地等死。能混到工会高层的人,没一个人是善茬。就连管千秋,这位【绝对清醒】也没表现得那么善良。
所以管千秋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特殊?
叶笙想起了第一晚,古村开门的那一刻,管千秋转头望向他,茫然又绝望的一眼。
他垂下眼睫,手指扶住楼梯边上的围栏,冷硬的触感让他稍微安了下心。
宁微尘道:“真的不需要我扶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