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嘉怔怔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回荡那个Omega的话,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传出震动。
大半夜的,闻驭私人手机的来电,不是急事就是大事。
姚嘉慌忙起床,拿着手机,想走过去对闻驭说声有人找他。目光落向屏幕,原本往前的步子陡然一顿。
显示在屏幕上的来电人,是“方青宜”。
姚嘉停滞几秒,又悄然退回去,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躺倒在床上。
三更半夜,已婚的Alpha在外面与其他Omega开房,而把自己法定的妻子丢在家中不管。想来妻子也对丈夫的行踪感到疑虑,才会挑这样的时间,特意打电话过来。
姚嘉心中涌起细小的罪恶感,他抬手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挥去那种对自己的事业毫无必要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震动的手机安静下来。
姚嘉以为对方还会再打,但很意外,闻驭的手机陷入静止状态,对方没有第二次打来。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太足,姚嘉打了个哆嗦,扯过被子裹住身体。这时浴室门被推开,伴随一团热雾,高大的男子浑身赤裸、滴着水珠走了出来。
闻驭一出来,刚才的插曲瞬间被姚嘉抛诸脑后。他仰起头,痴迷注视出现走进卧室的Alpha。
一个半月前,闻驭在一场投资人与明星参与的饭局里挑中了他。之后,两人维持一周见一次的频率。前面几次见面,两人之间除了上床,没有更多交流,姚嘉接到通知,来到这间五星级酒店的预留套房,按照固定的程序,用自己的身体满足Alpha。
直到这一次,两人才终于有了上床之外的对话。
今天来之前,姚嘉赌博成瘾的父亲,也不知道从哪搞到他新换的手机号,打电话找他要钱。扬言如果他不给,就闹到网上,让他粉丝们都知道他是靠陪睡变红的贱货。姚嘉心情十分沮丧,面对闻驭还要强打精神,当闻驭碰他时,不知怎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怎么了?”闻驭停下动作,“我弄痛你了?”
他拼命摇头,也不管冒不冒犯,用力抱紧闻驭,渴求安慰一般,一股脑儿向闻驭倾诉了自己的故事。
闻驭默然退出来,耐心聆听他语无伦次的讲述。他感受到安慰,逐渐停止哭泣。闻驭替他拭去眼泪,低声说:“我能理解。”
“您理解不了,”姚嘉啜泣道,“您不知道那种生活有多么绝望。”
他看见闻驭垂下眼眸,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你所说的生活,我也经历过。”
一瞬间,姚嘉心脏猛地一痛。他浑身发抖地意识到,他完了。
他爱上了闻驭。
姚嘉痴痴注视眼前二十八岁的Alpha。闻驭的五官英俊深邃,透出凌厉与野性,一米九的个头彰显出强势的力量感。他多年严格锻炼,腹肌一块块清晰分明,精壮扎实的肌肉覆在骨架上,宛如希腊雕塑一般完美。
闻驭并不在意姚嘉一错不错的眼神,捡起地上衣服,一件件慢条斯理穿回身上。
明知闻驭上完床后,从不会留下过夜,姚嘉眼见对方即将离开,仍然冲动唤了一声:“闻先生。”
“怎么?”
“现在很晚了,”姚嘉小心翼翼,“这边离您的公司近,您要不要,晚上就在这里休息?”
闻驭转头看了眼床上的Omega。
Omega的表情透出紧张,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还是没能藏住眼睛里的期待。
他笑了笑:“不用,你好好休息。”
姚嘉强忍失落,不敢再多说什么。
闻驭把西服严丝合缝穿好,恢复到了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气场。方才的肌肤相亲,仿佛一场春光碎梦。
闻驭打好领带,走到床头柜拿上手机。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点开屏幕,想看看此刻的时间。
忽然,他身形一顿,握着手机,脚步停在门口。
短暂的沉默后,闻驭用一种意味莫名的语调,悠悠开口:“现在两点了啊。”
说完这句话,他便按灭屏幕。随即,他转过身,将手机顺手扔在旁边桌子上,重新朝姚嘉走来。
“既然这么晚了,”他走到床边,温和地笑了笑,俯下身,指腹划过Omgea细腻如脂的面庞,“算了,我还是不走了吧。”
姚嘉怔怔。
闻驭在床伴面前,从不吝于给予笑意,但姚嘉始终觉得,闻驭的笑容是凉的,并没有笑及过眼底。
但此刻,闻驭的笑,从眼底漫开,如幽深森林的雾气。那不像开心、愉悦的笑,反而像……在某场对峙里,占据上风一般,透出近乎不成熟的嚣张与得意。
姚嘉心脏剧烈跳动,根本无暇再思考。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闻驭留了下来。
Omega的腺体突突直跳、躁动不安,贪恋地驱使他的身躯,本能迎合上去,柔软顺从地搂住眼前英俊迷人的Alpha。
第3章 3
第二天清晨,闻驭返回家中。
玄关没有挂方青宜的大衣,地上也没有他的皮鞋,看起来,似乎已经去上班了。
方青宜一般早上八点从家里出发,这会刚过七点半,走得倒是够早。
闻驭脱衣换鞋,穿过客厅,去了二楼的浴室。
一推开门,里面狼藉的场景便映入眼帘:一只皮鞋在门边,还有一只掉在盥洗台下;羊绒质地的黑色大衣随意往浴缸一搭,半截袖管掉落地面。高领毛衣和西裤则揉成一团,丢在毛巾架上。
在外人看来,方青宜工作能力突出,为人处世利落,言谈举止也优雅特体。但其实,方青宜私底下的生活状态,与外人眼中严谨细致、追求完美的方律师颇为不同。
方青宜家世好,从小就有仆人伺候,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即使成家后,他搬出来单独住,依然不太有照顾自己的概念。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完全不顾及身体,不工作的时候,两手一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一旦全神贯注,甚至饭都不吃、觉也不睡。
闻驭皱了皱眉,弯腰捡起方青宜的鞋子,收拾了他的针织衫、裤子,又走到浴缸边拿起皱巴巴的大衣。
衣服一到手里,他立刻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烟酒气。
闻驭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大号垃圾袋,把手里的衣服鞋子统统丢进袋子里,拎到一楼玄关,准备待会出门时扔掉。
做完这一切,他在一楼洗了洗手,转身上楼,刚走完最后一级楼梯,某张卧室门突然从里面推开。
方青宜顶着睡乱的头发、松垮的睡衣,从房间里急促出来。他一抬头,目光与闻驭撞个正着,身形一下子顿在原地。
两人对视了一两秒,方青宜扭头移开眼睛,转身快步走进浴室。
闻驭注视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甩关浴室门。
很快,方青宜又打开门,问闻驭:“我的衣服鞋子呢?是你收掉了吗?”
闻驭默默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你昨晚去喝酒了?”
方青宜拧眉。九点半,他要到五环外开一个研讨会。他已经起床晚了,没有时间再跟闻驭解释。
他懒得多说地“嗯”了一声,跑回房间另外找了一套新的衬衣西裤。
闻驭一把抓住他的胳臂:“你跟谁去喝的?”
“和你没关系,”方青宜甩开他的手,挑起狭长双眸,“管好你自己吧,少上点娱乐新闻,闻总。”
闻驭怔了怔,没想到今天方青宜语气这么呛,跟吃了火药一样。方青宜不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又是砰一声,撞关了门。
方青宜出来时,乱发梳理整齐,换好了熨烫挺括的正装,边往外走边低头打领带,恢复了精致冷淡的职场气质。之前起床时的混乱模样,被抹得一干二净。
他余光瞥见闻驭还站在走廊上,打领带的动作一时有点僵硬,只当没看见对方,从闻驭身前绕过,径直下楼。
从闻驭的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方青宜脖子上,沾了一点白色的牙膏。
方青宜是混血,眉目俊冷,又比寻常Omega高挑,不了解的话,甚至会以为他是Alpha。他身上有一种从小养尊处优形成的倨傲之气,以至于很少有人敢仔细打量他,自然也难以注意他生活里的毛躁。
闻驭本不想提醒,那一小点白膏实在晃眼,他还是在方青宜背后说了声:“方青宜。”
方青宜急于开会,被闻驭搞得得一阵心烦:“做什么?”
“你脖子上有牙膏。”
方青宜一顿,抬手摸摸自己脖子。
“不是左边,”闻驭说,“右边。”
方青宜只好把手绕过去,蹭蹭右侧皮肤。但是那点白色的牙膏就是没有弄掉。
闻驭看不下去,走到他后头,抬起手,擦过方青宜有些发凉的皮肤。
“好了。”
他的动作似乎惊到了方青宜。方青宜快速往楼下退一步,手僵在脖子上,用力盯了一眼闻驭。随即他放下手,头也不回地咚咚跑下了楼。
方青宜收拾了材料,急匆匆在玄关换鞋。旁边撂了个很大的垃圾袋,他好奇往里望一眼,登时脸色一诧,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闻驭:“你为什么扔我衣服?”
“烟酒气那么重,没有留的必要。”闻驭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方青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隐隐就要发作。他想到正事,压着恼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神经。”
说完,他拿着车钥匙就要出门,闻驭突然又说:“你昨天喝那么多酒,能开车?”
方青宜真的很不想搭理闻驭,但闻驭的提醒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喝完酒不到八小时,开车很可能酒驾€€€€作为一个前检察官、现任律师,方青宜不能知法犯法。
他放下钥匙,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我送你吧,”闻驭穿上外套,“我也要出门,让司机先稍你去律所。”
“不用,”方青宜输好地址,按下叫车按键,“况且我也不去律所。”
闻驭觉得方青宜这些地方一点都不讨喜。在他见过的Omega里,没有哪个像方青宜的性格这般冷硬,毫无温柔可言。他略一沉默,没有再坚持。
方青宜拿着公文包,摔门而去。
伴随门关上的响声,闻驭顿了一顿,想要问方青宜的话,到底没有问出口。
他本想问: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方青宜给司机加了一百块钱,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目的地。司机狂踩油门,不断并道超车,原本预计一小时的车程,不到四十分钟,就把车甩停在写字楼外。
时间是赶上了,但方青宜被反复的猛起和急刹折腾得厉害。他喝不得酒,一喝酒便头疼胃痛,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两小时的会议,他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挨到会议结束。
时值中午,开会的其他律师邀他一道吃饭。他一点胃口也没有,摇摇头拒绝了。
下午没有日程,他便不急于回律所。走出写字楼,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独自来到一个人很少的广场上,在环形金属的建筑装置边坐下来,迎着冷风,注视街道萧索的冬景,默默点燃一根烟。
闻驭反感烟味,这两年,方青宜很注意,从来不在屋子里抽烟。他本身烟瘾也不大,只在身体状态特殊,或者情绪很差的时候,才会抽烟。
方青宜此刻的心情就很差。
应该说,从闻驭跟那个明星的绯闻爆出来后,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胃部的不适进一步加剧了他情绪的糟糕程度。方青宜追求理性,对被感性裹挟的自己,感到无力又彷徨。
闻驭婚后,当着他的面,在外面换了一个又一个Omega。他常常对自己说,只要在方、闻两家,台面的事情应付过去,没有必要深究什么。
可是……
方青宜神色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