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驭淡淡解释,手上用了点力,不让他乱动。
方青宜自然清楚尽快冰敷,有利消肿的道理。他只是不太适应眼下的状况€€€€夜深人静,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潮的,穿一套睡衣坐在被子里,被闻驭捧起头,仔细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再次感受到,刚才在汽车里,闻驭紧贴过来时的呼吸与体温,还有属于Alpha的,没有主动释放,依然若有若无逸出的信息素。
方青宜不由自主想要放任自己,沉溺于此刻被闻驭照顾的时间里。
他想,就因为闻驭总这样,残忍又温柔,他才会自年少时分,渐渐滋生不甘的妄念。
即使明明知道……闻驭心底最柔软、珍贵的角落,已经给予另外一个人。他依然答应联姻,与闻驭维持表面婚姻,混乱走到现在一步。
似乎察觉到方青宜情绪的消沉,闻驭放下冰包看向他:“怎么了?”
方青宜摇摇头。
闻驭以为他还在想三年前那件案子,思忖几秒,说:“那个家庭的悲剧是很多因素造成的,你没有错,没必要揽在自己头上……”
“晚上你见到的小孩,的确是陆志海的儿子,”方青宜轻声打断,“这三年,我一直去他家探望,有时间,也会去监狱探监。”
“我不是认为我做错了,才揽在头上,只是一个家庭,因为我办理的案件,眼睁睁脱轨失控,四分五裂,我没法视若不见。”
方青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闻驭讲这些,三年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我哥他……”方青宜勾起嘴角,自嘲般扯了扯,“我哥不知从哪听说这件事,€€嗦好几次,要我不要再管。他说对方是无底洞,赖上了就会无休止索取,我又没做错,如果理会对方,反而落下口实,让人认为是我错了。”
方青宜没有具体说是谁,但闻驭知道,能说出这样一套言论的,只会是方屿川。
他给方青宜涂好消炎的药膏,平静说:“别管你哥。”
“嗯?”
“你哥是混蛋。”
方青宜静了一瞬,旋即耸耸肩,低笑出来。
“你确实可以骂这几个字。”
他说完便敛了声,只是眼底还残留细碎的、有些落寞的笑意。
闻驭注视着他。
€€€€那么,你呢。
€€€€躲在两个哥哥背后,袖手旁观的你,算什么?
冰凉的声音盘旋于闻驭心底。
或许被凝视的时间太长,方青宜眨眨睫毛,冲闻驭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闻驭一顿,收回视线。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关门之前,淡淡道了一句晚安。
--------------------
24章还有一部分内容,昨天没写完,今天补上
第28章 26
因为脸上的伤,方青宜请假没去律所,在家办了几天公。
令他意外的是,闻驭这几天也都回来了,回得还很早。家政阿姨看见闻驭,也很吃惊。她工作两年,很熟悉方青宜,但见闻驭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两人都在家,阿姨也留下来,为雇主烹饪完晚饭之后才下的班。两人吃饭时没有什么交流,筷子碰撞碗碟,发出餐厅里安静的脆响。
方青宜面上没表现出来,思绪却越来越很乱。作为成年人,他不会认为闻驭连续几天掐点回家,只是“恰好而已”。可是,闻驭不挑破,他也问不出口。
€€€€闻驭在不动声色打破他们那之前建立起来的相处模式。
午后,日光从窗户洒落,在橡木书桌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形状。
光线没照到的暗角,有一个八、九厘米高的玩偶,与他汽车里的摆件是同款。玩偶模样很丑,还要排队抢购,但因为是方姗特意买给他的礼物,方青宜还是摆放在了时常能看到的地方。
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方青宜摘掉没有度数的眼镜,放下文件夹。
玩偶与他对视,龇牙咧嘴,好像在无声地诉说什么。方青宜竟觉得自己听懂了,伸出食指点点玩偶脑袋:“想晒太阳?”
说着,他把玩偶的位置移到了一块明亮的日光里。
玩偶被太阳照着,愈显笑容滑稽。方青宜蓦地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幼稚,失笑摇摇头,合上笔记本电脑,往后靠住椅背,望向冬季树木枯败的窗外。
星期一早晨,方青宜回律所上班。
他刚出电梯,就见到律师马永林迎面走来。马永林脸色很差,走到方青宜面前,突然紧靠方青宜站住。
方青宜往旁绕了一步,与之拉开距离,态度冷淡地说:“马律,早。”
“呦,脸怎么弄的?”马永林眼神赤裸地打量他。
方青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淤青。马永林离得近,自然注意到了。
见高挑俊美的Omega一言不发,马永林阴阳怪气笑了,手在空中虚虚一挥,做了个暗含抚摸意味的动作:“这么漂亮的脸搞成这样,你老公不心疼?”
方青宜冷冷蹙眉,不知道马永林吃错什么药,跑到他面前大放厥词。
马永林见他不出声,得寸进尺:“听说融至的老二玩得很大,律师团队里有你这样一个Omega,他想必很满意。”
“马律,”方青宜听得莫名其妙,“你如果牙齿不舒服,就找根骨头磨牙,不要像狂犬一样,一大早乱喊乱叫。”
他不齿马永林为人,不屑多费口舌,撇下脸色发青的马永林,头也不回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进办公室不久,陈悦借送文件敲门而入。
“方律师,你好帅。”陈悦脸色兴奋得发红。
方青宜不解。
“你骂马律师的话,太解气了!”陈悦愤愤然,“他仗着老丈人的权势,目中无人,大家都很讨厌他。”
方青宜不习惯在背后议论他人,翻开文件,淡淡“嗯”了一声。
“您知道他为什么甩臭脸吗?”陈悦压低嗓音,“他被举报性骚扰,举报信直接发给了周主任,主任很生气。他特别想加入融至案的团队,因为这事,主任不考虑他了。”
方青宜闻言一愣,还没说话,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青宜,”周诚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周诚民的办公室在楼上,面积很大,光线充沛,有一整面可俯瞰K市繁华景观的落地窗。
方青宜进去时,周诚民正背手伫立窗边。他没有寒暄,直入正题:“你准备准备,下周去T市融至的差,跟我一块。”
方青宜明白为何马永林冲自己那么大怨气了。
融至集团的案件,牵扯到T市的总部与本市的分公司。案件金额巨大、情况复杂,周诚民很重视,成了专门团队,本人亲自披挂上阵,担当主诉律师。马永林绞尽脑汁,一直想加入团队,方青宜不止一次听见别人议论,他进团队十拿九稳。
方青宜大致了解案情,融至是不折不扣的过错方,倚仗大集团的垄断地位,明知恶而为之。不过融至财力雄厚,总能请到最顶级的律师团队为其辩护。
见方青宜迟疑不语,周诚民脸色沉了沉:“怎么,有困难?”
“不,老师。”方青宜下意识回答。
方青宜读大一时,曾上过周诚民的课,两人之间有超越一般上下级关系的师生情谊。周诚民作为业内权威,主动让方青宜加入自己的案子,完全是对他的栽培。于情于理,他都应一口答应,而非犹豫。
方青宜挤出声音:“好。”
周诚民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他交待完正事,询问一番方青宜近况,与他讨论了几起案件的看法。期间周诚民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的表情一扫严厉,变得慈爱。
“不舒服?这种事情,没办法的啊,再坚持坚持!你妈以前怀你也是一样……想吃徐记的松果泡芙?好好,爸爸待会就去给你买。”
他好脾气地说完,挂断电话,冲方青宜无奈笑笑:“女儿电话,她下月预产期,天天跟我们撒娇,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我们没办法,只能哄着她。”
方青宜没有感受过如此亲密、和睦的家庭关系。从童年起,父母关系就很差,父亲经常见不到人,母亲则歇斯底里。她不断咒骂父亲对感情的不忠,并把情绪统统发泄到孩子们身上。
他垂下眼眸,轻声说:“您快当爷爷了。”
“是啊,感受新生命的诞生,的确内心欢喜。”周诚民望向方青宜,“你呢?跟闻驭不考虑要一个?”
方青宜僵住。
大概他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周城民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时代不同了,不能拿我们那代人的观点要求你们。”
这时秘书在外面敲门,说约好的客人到了。周诚民便摆摆手,示意方青宜离开。
闻驭在X国有个新项目,需要出差一周回来。
闻驭回来那天,正好方青宜去T市出差。两人一个晚上到,一个上午走,错开了相遇的时间。
方青宜埋头吃饭,听着闻驭在餐桌对面提出差的事,默默想,这个出差安排,就好像冥冥中他跟闻驭的关系一样。
再怎么待在一起,也没有缘分。
方青宜手没拿稳,勺子啪嗒掉入碗里。眼睛一痛,热汤溅了进去。
他闭上眼睛难受地揉动。耳边传来椅子推开的声响,没多久,他的脸被捧起来,闻驭沉声说:“别动。”
紧接着湿巾覆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地擦拭。
“眼睛能睁开吗?”
方青宜缓了缓,勉强睁开酸胀的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
闻驭重新坐回自己椅子,好笑地说:”你怎么回事,喝汤能喝到眼睛里。”
方青宜眼眶红通通的,心情变得很不好,想都没想就回呛:“你管不着。”
闻驭看他一眼,嗓音冷了下来:“继续吃饭吧。”
“不吃了。”方青宜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情突然烦闷又低落,“我上楼了,你吃吧。”
闻驭皱眉,隐隐察觉对方剂量忽高忽低、很不稳定的信息素,怔了怔,放下筷子:“你是不是……”
“我下周也要出差,”方青宜匆匆打断,”星期二,去T市,你回来我已经走了。”
甩完话,他转身快步上了楼。
第29章 27
半夜,方青宜被一阵燥热激醒。
他心跳紊乱,睡衣潮湿地贴在皮肤上,体内像有一团酷暑的热浪翻腾,怎么都挥散不去。
晚上吃饭时,他情绪莫名沮丧烦闷,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发情了。
闻驭似乎也察觉到这点,方青宜不愿跟闻驭讨论自己的腺体状况,生硬地结束对话,上楼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