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知道吗?雯雅知道吗?
嗒的一响,一簇火苗擦过余光。
指尖的烟被人点烟,方明江抓起方青宜的手抬起来,帮方青宜把烟送进唇里。接着他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别那么较真,”方明江顺他视线,看向房间里的景象,“太较真了,没有谁会开心。”
方青宜默然。
方明江说得对,也许没有人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选择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部分。
否则,就会像他的妈妈,在那几年里,情绪几乎疯狂,甚至胁迫儿子,成为欺凌闻家母子的凶徒。
“闻驭怎么不来?”方明江眯了眯眼,“大哥喊他了吧。”
“闻驭今晚不会来。”方青宜明确道。
换其他晚上,闻驭或许出于礼节,还会过来一趟。
但今晚……
方青宜眼神一黯。
今晚的闻驭,不会想来这里的。
“你最近跟闻驭很亲热啊,”方明江突然换了话题,“怎么,闻驭终于舍得承认,你比那个什么段小恩吸引他了?”
方青宜语气一促:“你乱说什么?”
“你身上Alpha信息素的味道浓得盖不住,”方明江吸吸鼻子,“他没进易感期吧,没进易感期把你折腾成这样,要是易感期得多疯?我说,他那种人,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方青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方明江经常说混账话,他都已经习惯,但这次,方明江直言他跟闻驭的隐私,令他心中不悦又窘迫。
何况方明江没有说错。
自从两人在另一个城市的酒店,再次发生性关系后,这个月里,只要他跟闻驭同时在家,似乎总会不由自主,倒在床上。
Omega的身体被Alpha不断开发,食髓知味,被稍微碰触,就软得没办法站稳。他有好几次觉得自己像吃了发情的药,被Alpha粗暴侵犯,仍感到快感潮起。身体摇摆、意识混乱,腿下意识缠上去,勾紧Alpha精壮的腰肢。世界变成汪洋,海浪起伏,暴雨如注。他被€€得神志不清,甚至在情动灭顶时,胡乱喊叫出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说的羞耻话语。
他不知道闻驭怎么看待他。也许Alpha眼中,沉溺于性爱是Omega的天性。但他每次事后清醒,都觉得扭动腰肢、敞开私处,向闻驭求欢的自己糟糕透了。
方青宜心下一燥,忍不住狠狠抽口烟。方明江含笑的声音落进他耳中:“没必要难为情,Omega就应该跟Alpha做爱,这是自然法则。”
“放你妈的屁。”方青宜脱口就骂。
方明江笑得直不起腰,拍拍弟弟肩膀:“你得感谢我。”
方青宜没好气:“谢你什么?”
“之前你跟赵驰在酒吧喝酒,我正好撞见,拍了张照片发给闻驭,”方明江晃晃烟,“另外,顺便在酒保给你的那杯酒里,多放了点东西。”
方青宜气息陡静。
那晚弄不明白的地方,突然有了答案。他为什么喝着酒,会陷入短暂的意识昏迷。原本,他怀疑是赵驰做了手脚。
岂料竟是方明江。
方青宜脸色发白,一把揪住方明江衣领:“方明江,你脑子进水了?!”
“别激动,别激动,闻驭再傲也是个Alpha,我很确定会来找你。”方明江没想到方青宜这么生气,举起双手,试图缓和气氛,“闻驭找到你,你正好有状态,不是顺水推舟?”
“万一闻驭没找你,说明他确实不在意你,他在外面找Omega,你也可以找Alpha嘛。赵驰也不差,那么迷恋你,肯定对你千依百顺……”
砰地一声响,从露台的方向传来。
客厅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向露台,只见方明江手捂脸摔倒在地。方青宜站在一旁,攥紧拳头、浑身发抖。
大嫂走过去,不安问:“小宜,明江,怎么了?”
方明江摆摆手,一抽气,牙齿嘶嘶疼。他勉强挤出笑:“没事。”返回屋内,径直去了洗手间。
方青宜站在原地,逐渐冷静了一些,背过身,想再点根烟,指尖打着哆嗦,打火机按了好几下,都没能把烟点燃。
一屋人看了看方明江,又看了看他,谁都不好多问什么。凝固的氛围里,突然传来门铃声响。
佣人连忙赶去开门。
“闻先生。”佣人恭敬说。
门外的男人点点头,裹挟夜晚的寒气踏入室内。察觉房间里残留的紧张氛围,他眼睛掠过人群,落向站在露台的方青宜。
方青宜怔然,隔着客厅的距离,定定与站在玄关的闻驭对视,直到方屿川的身形挡住他的视线。
方青宜低下头,拿过烟灰缸,扔掉没来得及点燃的烟,强压下起伏的情绪,转身离开露台,往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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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一章
下章交待以前的事
方明江其实蛮有意思的,他不见得讨喜,但有一套自己的混蛋哲学。
第40章 37
如今小女孩早熟,七岁就有异性观。一见闻驭,顿时小鸟般飞过去,在闻驭两侧叽叽喳喳。
闻驭找来两只玻璃杯与扑克牌,双胞胎瞧得目不转睛。闻驭不知用了什么招数,响指一打,原本空空如也的杯子里,变出两枚发夹。
发夹闪闪发光,一枚镶嵌蓝宝石,一枚镶嵌红宝石。双胞胎喜欢得小脸通红,迫不及待把发夹别在头发上,问闻驭好不好看。
因为有孩子闹腾,气氛缓和很多,方青宜与方明江之间的不愉快被掩饰过去。大嫂坐在方青宜旁边,注视闻驭带孩子的样子,羡慕说:“闻驭真会哄孩子。“
方青宜没接话,大嫂又说:“他肯定很喜欢小孩。”
“不,”方青宜生硬回答,“他不喜欢小孩。”
大嫂没有听清,想问他说什么,一转头,见方青宜面容微微走神,急忙打住话头,暗暗责备自己,真是没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去给你切点橙子。”大嫂匆匆起身。
闻驭正与双胞胎说话,感觉到落向自己的目光,掀起眼帘直直看了过来。他与方青宜的视线在空气里勾缠,方青宜一怔,低下头去。
闻驭看他几秒,摸了摸方温、方暖的脑袋,悄悄话般说了几句什么。双胞胎跑开了,闻驭起身朝方青宜走来。
“回去吗。”闻驭问。
方青宜没有说话,闻驭俯身,牵起他的手,手指沿他手腕滑过,落到手背,像是做一个暗号,弯起食指,在他手背不动声色地敲了敲。
方青宜被他拉着站了起来。
时间接近十点,方明江挨了弟弟的揍,面子挂不住,闻驭来后不久就借故走了。徐婷和赵雅雯也准备回家。
方青宜跟闻驭走出宅邸,坐进汽车。深夜的街道空荡寂寥,不到二十分钟,就返回了住处。
闻驭在方家时,对两个小女孩始终耐心温和,回程的路上,却没怎么再说话,微阖的眉目里透出疲惫。
回了家,方青宜脱掉外套,看了看闻驭,主动问他要不要喝茶。
闻驭摇摇头,说不用了。
方青宜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迟疑几秒,还是选择维持沉默,独自上楼去洗漱。
他洗完澡出来,一层客厅仍然亮着光。光线穿过二楼栏杆,在墙壁上落下一道一道的明暗光影。
静谧如有实质,在房间里弥漫。
方青宜站了片刻,往楼下走去。
闻驭不在客厅。
方青宜蹙眉,不知闻驭去了哪里,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他端起杯子,视线无意识落向窗外,喝水的动作蓦地停住了。
街道昏黄的路灯映照冬季深夜的庭院,隐约勾勒出独自坐在台阶上的男人。
男人气息冷寂,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并不知道,隔着一扇窗,他的样子,亦落入另一人眼中。
方青宜靠着台沿,久久注视闻驭。
如同一叶刀片割进心底,他涌起细密不绝的疼痛€€€€再过不久,世界将迎来新的一年,璀璨的烟花将在城市上空燃放。
但闻驭的母亲,没来得及望一眼跨年夜的烟火。
两年前的这个晚上,她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心跳停跳,心率仪连城一条尖锐刺耳的水平线。
方青宜得知消息,赶去了医院,他即将推开房门的一瞬,哭泣声突然隔着门砸进耳中,那么压抑、沉闷,像头受了重伤、走投无路的兽。他从没见闻驭哭过,慌得远远退到角落,发抖地摸出烟盒。
他躲到楼梯间,一根又一根地抽烟。他质问自己,他进去做什么?对闻驭而言,他的出现并不能带来安慰。
闻驭在病房待了一夜,方青宜也在楼道躲了一夜。他俊美的眉目宛如掉了漆,变得忧郁、苍白。眼眸里漫开雾气。雾气里,落着从少年起就没有停歇的雨。
那些年里,他选择往后退,站在两个哥哥后面,冷眼看林阿姨与闻驭遭受欺辱。为什么啊?他不想的。一开始,他很生气,可他的哥哥嗡声说:“小宜,你别管。我们这么做,妈妈心里才能好受一些。你太小了,还不明白,那女人就是是婊子,她诱惑了爸爸。”
母亲也神经质地摇晃他肩膀:“小宜,你为什么还跟那个女人说话?为什么还跟她的儿子玩?不准理他们!”
他不相信。温柔、美丽的林阿姨,怎么会是他们形容的样子?母亲才是胡乱猜忌的那个人,总是臆想父亲的出轨,任何与父亲有交往的年轻女性都被她怀疑。
直到那个下午。
那是本应上学的日子,他感冒了,请假在家休息。下午时分,他不想再睡觉,跑到阁楼,蜷在角落里看书。
阁楼的门嘎吱一响,有人进来了。
透过柜子的缝隙,他亲眼目睹了那幕场景€€€€
他的父亲把林阿姨按在墙边,诉说爱意。接着,父亲吻了林阿姨,林阿姨没有推开他。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几秒钟后,林阿姨突然脸色大变,仓惶推开眼前英俊的中年男人,夺门逃了出去。
那天之后,他成为一名旁观者。
他目睹闻驭黑眸里燃烧的愤怒,却扭过头,快步离开,选择视而不见。
可他越来越难过。有次,他躲起来哭泣时,被林阿姨撞见。林阿姨抚摸他的头发,轻轻哼唱家乡的歌谣,给了他一种从未在亲生母亲身上感受过的母爱。他意识到,即使他目睹了这个女人与父亲的出轨,他依然没办法讨厌对方。林阿姨抱住他,忧伤地低语:“对不起,小宜,大人的事情,不该由你们小孩子承受。”
霸凌如同沿陡坡滚落的石,一旦施以最开始的力,就不以人意志所控地加速。
终于,闻驭不再忍耐,将几个高年级生打得半死,卷入了那起恶性校园斗殴事件。
闻家出手保住了这个一直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林阿姨也下定了决心€€€€她不再为闻驭能进入最好的学校念书、为闻驭能够被闻家接纳而忍辱求全,她在某个清晨,绝然带闻驭离开了方家。
母子俩离开后,方青宜偶尔会去看望林阿姨。闻驭下完课还要打工,林阿姨总想让他留下来,等闻驭回来再走。但他每次都摇摇头拒绝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闻驭。
他对闻驭朦胧的悸动,逐渐变得清晰、强烈。他有时做梦,梦到闻驭脱掉他的衣服,抚摸他的性器。醒来后,内裤里总是湿乎乎的。后来,他会关上门,寻求青春期的发泄,但他总没办法释放,直到放任闻驭出现在幻想里,亲吻他、抚摸他。
越是充斥不堪幻想,越没办法与闻驭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