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 第32章

“你觉得我应该辞职吗?”方青宜问。

回忆戛然中断,闻驭的思绪从记忆深处拉至当下。他沉默片刻,慢慢说:“怡怡,你不是已经考虑好了吗?”

方青宜怔然。

“你已经决定辞职了,不是吗?你犹豫不决的地方在于,不知道怎么跟周诚民说。周诚民一直悉心栽培你,你顾虑你的辞职,会令他感到失望。”

“他不会的。”

闻驭的语气很明确,把挨他站着的方青宜再次拉入怀中,手放在方青宜后背,缓缓抚摸着。

Alpha稳定、强势的气息浸满全身,令方青宜漂浮的心境安定下来。他下意识把头靠在闻驭肩上,听见闻驭带着一丝细微电磁干扰般的低沉嗓音,在很近的距离落入耳中。

“周诚民可能会遗憾,因为失去一个效忠他的下属,但他绝对不会失望的,他不会因为你心存理想而失望。”

方青宜安静听着,靠在闻驭怀中,浓密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水波般摇晃的光泽。他没再说话,伸手回抱住闻驭,顺从地让闻驭轻抚自己后背,脑袋搭在对方肩头,依赖地蹭了蹭。

进屋后,方青宜直接回了卧室。

他拿出睡衣,准备洗漱睡觉。这时房门被推开,闻驭没打招呼,直接朝他走过来。

Alpha超过一米九的身高,不动声色地构成压迫感。天花板的灯光被挡住,他英俊深邃的面庞逆着光线,令空气都粘滞。

方青宜呼吸一紧,肩膀抵在衣柜上,小声说:“闻驭……今天算了吧,我很困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法院。”

闻驭过了两秒才明白方青宜的意思,好笑地打量他:“我找你就一定是要上床?”

方青宜没吭声,心中腹诽:难道不是?

闻驭走近一步,抓住方青宜胳臂,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方青宜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水流击打全身,方青宜洗了一会儿,总觉哪里不对劲,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没脱衣服。

他把浇透的衣服脱掉,磨磨蹭蹭洗完澡,关掉花洒,睡衣袖管都套了一半,又忽然意识到还没擦水。

方青宜用力摇摇头,想强迫自己甩掉满脑子胡思乱想。但是,思绪依然很不听话,时不时跑回闻驭那句紧贴他耳廓吐出的话语。

他心跳很快,闻驭对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身体的热度,似乎都还萦绕在皮肤上。

闻驭说:“怡怡,我们不要分房睡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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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快乐!

第53章 49

方青宜其实没有太多东西要整理。最后,他只是拿上手机、充电线,每晚正读的书,还有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就去了闻驭房间。

他进去的时候,闻驭不在卧房里。

方青宜把衣服挂进衣柜,将手机充上电,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一角,钻进了床上。

他打开床头灯,竖起枕头,蜷靠着看手里的外文书。他平时总是很快全神贯注。但今晚,纸页上的字跳个不停,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闻驭洗完澡进来,看到方青宜缩在大床的角落里,脑袋低着,一动不动地读书。

他没说什么,坐到桌边,打开笔记本,处理了几封邮件。大概一刻钟,他合上笔记本,关掉了卧室的大灯。

房间里瞬间暗淡了许多,只剩床头柜的小台灯散发鹅黄光泽。

闻驭走到床另外一侧,伴随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阵很轻的风掠过方青宜的脖颈与手背。

“你看的什么书?”进房到现在,闻驭第一次开口同方青宜说话。

“……《法律哲学与法律方法》。”

“这本书很难读?”

“嗯?”方青宜一顿,“倒没有……我以前读过,拿出来重温。”

“这样,我以为很难读呢。”

“什么意思?”听闻驭这样说,方青宜不禁抬起头。

闻驭靠近他,食指敲了敲方青宜翻开的那页,“我进来你就在看这一页,十几分钟过去,还在看这一页。”

方青宜愣了两秒,面庞刷地发红,浓密睫毛眨着,被闻驭的揶揄,噎得说不出话来。

闻驭黑眸飞快掠过一丝笑意。方青宜向来神情冷淡,可是今天晚上,这个人脸红了好几次。

“不要看了,”闻驭说着,一把抽走方青宜手里的书,搁到自己那侧的床头柜上,“你不是说明天一早要去法院?先睡觉。”

说罢,他关掉床头灯,躺了下来。床垫为之一陷,房间里变得漆黑。

方青宜动作很慢地躺下,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这张床很大,即使躺两个大男人,空间也绰绰有余。闻驭的确没有碰他的意思,甚至还有意拉开一段距离,但方青宜依旧觉得,闻驭的体温、气息,都在被子里层层叠叠地弥漫。

窗帘没有拉满,露出一道缝隙,月光如银色染料,把缝隙涂得莹莹闪光。

方青宜蜷起身子,心中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填满。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或许这段时间工作太忙,疲惫积累到了阈值,又或许这张床太过舒服,闻驭的信息素又让他感到安心。很快,他便坠入酣沉的深睡。

第二天,方青宜听到轻微的€€€€声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闻驭感觉到落向自己的视线,俯下身,在光线熹微的房间里,揉了揉方青宜的头发,“弄醒你了?”

“……不是,”方青宜还很困,被闻驭摸得很舒服,嗓音也无意识黏糊,“自然就醒来了,现在几点呀?”

“才六点。”闻驭用手指轻轻整理他睡乱的碎发,“接着睡吧,我回来了再喊你起床。”

方青宜不像闻驭,没有大清早出门运动的习惯,睡意浓浓席卷,他又快睡着了。

“还想吃李记的早餐吗,我买了带回来。”闻驭问。

“好。”

闻驭抽回手,准备起身,手腕忽被拉住。

“怎么?”闻驭转头。

方青宜看着他,眼睛里覆着没醒透的睡意。他把闻驭重新拽向自己,勾住闻驭后颈,碰了碰闻驭的唇。

闻驭定定不动。

只一两秒方青宜就松开了闻驭,背过身,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连脸蛋也遮去大半。

闻驭缓缓把手指放在唇上,被碰触的地方,似乎还残留清香与热意。

好一会儿,他忘记了要出门的事,恨不得搂紧方青宜,狠狠碾压对方唇齿,把他整个儿嵌入怀中,揉得发软、潮湿。闻驭勉强捺住冲动,默不作声地亲了亲方青宜柔软的头发,起身离开房间。

连着两周,方青宜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处理好手中所有工作,他找到周诚民,递交了辞职信。

他做好被周诚民责问或批评的准备,但出人意料,周诚民像是有所预料一般,神色平静地接过他的辞职信,摘掉老花镜,起身眺望窗外。

“这世上,有阳关道,也有独木桥。阳关道风光无限,大家都往上挤,不知多少人被挤得随波逐流,不知要飘到哪去;独木桥冷冷清清,少有人造访,自然也体会不到独行其上,那份孤独里蕴含的自在,”周诚民独白一般,感叹地说道,复又笑了笑,“你有自己的坚持,我很欣慰。”

此刻的周诚民,仿佛变成了多年前,那个立于讲台上,为学生们传道授业的教师。

方青宜眼眶一热,郑重朝自己老师鞠躬致敬。在关上办公室的门时,方青宜再次看向周诚民。走在阳关大道的老师,自然拥有了名利地位,可对方注视窗外的面孔,却透出了疲态与苍老。

方青宜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收拾东西,抱着纸箱离开律所。

陈悦一路送他到停车场,这个Beta姑娘依依不舍地帮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方律,”陈悦哽咽说,“不然我也辞职吧,你去哪我去哪!”

方青宜摇摇头:“别说任性的话,你在这家律所能学到很多,对你的职业发展很有帮助。”

“只有你真心教我。”

“你以后有困惑,还是可以问我啊,”方青宜见陈悦一副要掉眼泪的模样,开玩笑说,“哭什么,我不收你的咨询费。”

陈悦破涕为笑:“我有时间了,能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能会吃惊,工作环境跟诚誉完全不一样。”方青宜说完,拉开车门,“好了,回去吧。”

他坐进车中,将车启动。经过盘旋上升的出库口,地面的光线骤然铺洒,方青宜往后一仰,被日光刺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车汇入主路,诚誉所在的写字楼,被越甩越远,很快彻底消失在了后视镜里。

午后的阳光很好,万物明媚清澈。枯萎整个冬季的草木,绽放早春的第一抹绿意。

方青宜看了眼时间,戴上车载耳机,给闻驭打了个电话。

隔了一会儿闻驭才接通,旁边声响嘈杂,像是有人在汇报工作。方青宜问:“在忙?”

“没关系,”闻驭似乎走了一段路,嘈杂声消失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今天递了辞职信,老师没有责备我,反而还鼓励了我。”

“嗯。”

方青宜捏了捏方向盘:“你今晚,大概什么时间回来?”

闻驭那边顿了一下:“我尽可能早回。”

“好,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方青宜说完,不等闻驭接腔便挂断通话。

他调转方向盘,开去了一个连锁超市,跑到蔬菜生鲜区,也不管认不认识,乱七八糟采购了一大堆新鲜食材。

方青宜开回家,把菜拎到厨房,用手机搜出菜谱,决心在闻驭回家之前,做出一顿丰盛的大餐,让闻驭好好吃一惊。看着满料理台的菜,方青宜较劲地想,现在才下午三点,闻驭至少要七八点回来,这么长时间,难道他还做不好一桌菜?

按照本来的日程,闻驭晚上还有跟投资人的餐会,但因为方青宜的电话,他临时安排一个部门经理去接待对方。

即使如此,也忙到晚上七点。

想到方青宜一定在家等了很久,闻驭一坐进车里,就拨通了方青宜的号码。

手机里传出音乐声,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

方青宜大概没把手机带在身上。

天幕已经黑了,城市浸润在闪烁的霓虹里。汽车往前开了一阵,闻驭再次打给方青宜,依然无人接听。他只好退出通话界面,发了条语音:“怡怡,我大概八点€€€€”

话音戛然而止,闻驭原本漫不经意望向车窗外的目光,蓦地凝住。

一个穿白衣的男生,忽然出现在涌动的人潮里。

闻驭脑子一空,叫司机临时停车,一把推开车门,朝意外瞥见的那抹身影追了过去。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攒动,几个高中生嬉闹着往地铁入口奔跑。其中一个女孩没看路,与闻驭撞个满怀。女学生扶着额头望向被她撞到的Alpha,脸色霎时羞红,小声地道歉。就这一会儿,身影消失在了拐角,闻驭皱了皱眉,顾不上理会女生,绕过对方快步往前……

他来到了一条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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