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 第49章

专家们围在一起开会讨论林改的影像报告和既往病历,林改要是听不懂也就罢了,偏偏他都能听懂,专家们还请他带着点滴瓶旁听€€€€讨论的差不多都是林改的床事,顺带对蒋少野品头论足一番:长得很帅,年纪正好,信息素很活跃,看起来一切功能都很正常……

林改尴尬得脚趾抠地。蒋少野正不正常,我还不知道吗!

只幸好蒋少野白天里也要去忙酒吧的事,没让他听见这些。

就这样手忙脚乱地过了近两周,终于商定林改若无异常就可以出院了,尹凡还对林改说:“师兄,你既是患者,又是志愿者,还是研究者……你这可是为科学献身啊。”

“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刚开完最后一次会的林改疲倦地脱了鞋就往病床上一倒。

“啊?”尹凡震惊地呆住。

林改盘腿坐起来,给他耐心地解释。

“我们都知道,信息素会在吊桥反应下暴涨,但我们一直以为,信息素只是一种对危险的指示物,而不是受到威胁的东西本身。€€€€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信息素本身就会趋利避害,会求助,会求救,会求饶……其实,我和蒋少野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事,好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林改的目光黯了黯。

“因为我的信息素本来就少,可以认为它的危机感本就不同寻常地高,那么它在感知到散失、甚至灭亡的危险的时分,就会从腺体中拼命探出来,要和蒋少野的信息素……结合。因为只有完成标记,在血液中形成结合信息素,它才能强大起来,才能生存下去。”

他的语速很平,不快不慢,显然这些逻辑他已经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再说出来时,连新奇感都没有了。但尹凡却越听越骇然,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你、你已经想明白了?这可是……”

这可是重大理论突破啊!

林改却漫不经心地拿来一颗洗过的秋梨,嗷地啃了一口,“所以,等我回去,就可以做个模型,开展定量观测了。”

“你的意思是,”尹凡努力厘清这其中的关窍,“蒋少野给你做标记,其实是……”

“其实是救了我的信息素。”林改一笑,“当然,也救了我。”

“师兄牛逼!”尹凡震惊赞叹,不由得也摩拳擦掌,忽然又噎住,“可这么听来,难道楚棋就没有错了?”

“她还得重修一下基本规范,以后不能再进实验室了。”林改叹口气,“但她那一管药,充其量,只是个催化剂吧……”

催化了什么,他没有说,目光呆呆地望着虚空,颊边还残留着过午的微红。

连他自己,当初也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情况。或许换个腺体正常的omega,就的确不会被那管药剂所动摇。何况还有蒋少野的纵容……

他明明是戴了止咬器的。

可是在那一刻,当林改固执地将那止咬器摘下,他很清楚地知道,至少这一个动作,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什么生物本能都没有关系。

他想要这个标记。

*

林改已经可以出院,他将床单被套之类的行李都收拾打包好了,满当当地堆在病床边,但还需要先等蒋少野来。看看也要傍晚了,或许就在医院吃顿晚饭也说不定。

“€€€€林老师?”刚刚才在会议上见过面的专家不知为何追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沓报告,身后跟着林改的主治医生,“不好意思,我们忘了一项数据,您先慢些走。”

林改一愣,“什么数据?”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早,”主治医生扶了扶眼镜,走上前,咳嗽两声,“但我们还是希望,您在出院之前……先验个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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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总是要叫一叫的!蒋少野你福气一个个来了!

第82章 82(完结)

经过大半个月的重新装修,十号公路终于要迎接整改后的新开业了。

蒋少野把周礼则他们都拉来搞最后的大扫除€€€€酒柜里再度摆满了红酒,舞池边再度燃起了干冰,周礼则却看着挂了满墙壁的小黄灯,啧啧称奇:“我说野哥,你这酒吧,确定是摇滚酒吧吗?整得像万可可的公主房。”

蒋少野削了他一脑袋:“就你见识多。”

以前的老同学听说他的酒吧经过了这样一番坎坷,大都送来慰问,楚琴没有出面,但也送上了礼金和花篮,吴嘉嘉忙着算礼金账,小敏还在加紧学习老板新调制的那款鸡尾酒。蒋少野和周礼则二人看店里收拾得差不多,便踩着楼梯走上来,到街边的树下抽烟。

长街上已经满是凋零的黄叶,冷风随着车流喧嚣地吹过,黄叶便有气无力地沾上蒋少野的鞋。他今天穿了一件迷彩色的冲锋衣,竖起衣领时,眼神里还像有几分冰凌。

他绕到酒吧背后,走到江边,倚着栏杆,望向暮色下永不平静的江涛。

“打算哪天开业?”周礼则问。

“林改今天出院,我问问他。”

“你倒是听话。”周礼则嗤笑。

“听老婆的话不丢人。”蒋少野自然而然地答,“这不是你言传身教的吗?”

周礼则双眼一瞪,又不能反驳,只能气鼓鼓地转脸望向江涛对面的山峦。“哼!你且想想你让他受了多大罪吧!”

蒋少野却也不是那么好应付了,他也哼了一声,说:“林改说他挺高兴的,他愿意被我标记。”

周礼则深吸一口烟,“那他好不容易出院了,你总得安排点什么吧。”

蒋少野看他一眼,“你想要什么安排?”

周礼则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你想想你十年前是怎么安排的?”

蒋少野沉默下来,下意识地拍了拍江边的石栏杆,江风吹动他的额发。

十年前是怎么安排的……

也无非是一些幼稚俗气的东西。林改喜欢吃的棒棒糖做成的花束,用他在小镇上扎染出来的蓝布包裹着,还有一大捆打包好的甘蔗,都放在小河上游的一条乌篷小船里。他与船主人都说好了,打算在十点三十分就坐上小船,顺流而下,去见情人渡上等待他的林改,再将他接回来。

€€€€现在想想,自己敢用那些东西去告白,也真是胆大包天。

后来他爽了约,甘蔗、棒棒糖和蓝布全都落在了小船上,也不知船主人会怎样处理它们了。想必甘蔗都已枯死,糖果都已变质,而他所准备过的那些气势磅礴的誓词,也早已都显得不切实际。

要有“安排”,也该是新的安排了。

“其实,”蒋少野笑了,“人也不必总照着过去来生活。十八岁的人有十八岁的活法,二十八岁的人也有二十八岁的活法,是不是?就算输了,失败了,也不见得是重蹈覆辙€€€€我和林改,我们从此都是新的,往后的一切,也都是新的了。

“虽然我和他已经结婚,但我却觉得,我们的恋爱才刚刚开始。”

*

送走周礼则他们后,蒋少野又一个人回到酒吧的后厨,把已经准备好的炖鱼头装盛出来,还配上一些小菜,一同装进那只印着小兔子的便当袋。

天已晚了,或许可以和林改先在医院吃了饭,再接他出院回家。

他沿着江边的林荫道朝医院走去。

他经过了跨江的大桥,大风将他的脸吹得干燥;他经过了罗城高中,又有下课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他经过了高高低低的街巷和坡道,见到路灯一点一点亮起、而太阳一点一点沉灭的瞬间。

他曾经在美国读过两年的书,他曾经有很多前途无量的意气和梦想。他曾经很嫌弃罗城这样的地方,在群山之中,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攀爬着发展,好像永远也跟不上大城市的脚步。可是当他一无所有之后,罗城却也没有将他丢弃,罗城依然平和地接受了他。

或许罗城也是如此,平和地接受了伤痕累累的林改。

他们的恋爱好像注定要在这个地方生根。

寒风飒飒,吹动蒋少野冲锋衣上的拉链哗哗作响。他经过了医院旁边的那家卖卤鸭掌的餐馆,脚步一顿,拐了进去。

老板娘竟好像还认得他,在出餐时,往那满满一袋子卤味里添了两碗冰粉,却仍旧只给一只小勺。蒋少野看了一眼,想加钱,老板娘却忽然搡了下他:“哎,那边是不是你媳妇?”

蒋少野一怔。他顺着老板娘的目光,望向门口。

林改在病号服外罩着棉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脚上蹬着一双毛拖鞋,好像刚刚从医院里跑出来,还摸着肚皮在喘气。

“蒋少野!”林改眼睛发亮地朝他笑,还大力地挥了挥手。

蒋少野朝他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直到脚步加快,迈出了餐馆,林改啪嗒嗒踩着拖鞋,便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跑出来了?”蒋少野稳稳地接住了他,林改宛如一颗在宇宙中彷徨的星星,却横冲直撞地扑进了他的轨道。

他那漆黑的轨道,从此也一闪一闪地亮起来了。

“蒋少野,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

*

*

正文完。

2022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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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写完了一本!

这本仿佛我的桃源乡,野改的爱情,最初有很现实的遗憾的样貌,渐渐却变得那么美好富足,说不定,这是我自己给我自己搭建的肥皂泡呢?

从闭站以来我就已经忙起来了,有很多人生大事要处理,想写的番外也一直因为兵荒马乱的心境而始终没法落笔。明天会把微博上发过的一个番外先贴过来,其他的只能先随缘了。希望大家也能一切顺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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