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雾年盯着宋澄,像是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宋澄也是蛮佩服自己的定力的,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没有夺门而逃的冲动。
根据这几天住院的经历,宋澄觉得,自己的特征可以归结于,胆小、贫穷、有一丢丢的焦虑、还有一丢丢的社恐,以上都是缺点,至于优点,宋澄不想炫耀,但是……
他觉得他挺乖的,从不给人惹麻烦。
哦对,秦雾年不算人,他是前夫嘛,四舍五入他们就是一家人,添点麻烦不算什么啦。
……
宋澄心安理得的坐着,他不觉得他们的婚姻如果曝光出去会给秦雾年造成什么影响,因为就他这几天搜索的结果来看,他的影响再大,也不如秦雾年自己造成的影响大。
耍大牌、没有合约精神、炫富、一点不顾忌偶像包袱、经常亲自跟人网上对线、怼主持人、怼制片人、怼经纪人,基本没有他不敢怼的人,刚出道的时候他还有所收敛,这些年是越来越变本加厉。粉丝们从嗷嗷叫着要脱粉,再到现在的一脸佛系,有时候嫌他太正经了,还会集体给他留言。
€€€€秦老师,再怼一个,这个月的KPI还没完成呢。
能发展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前几年他是黑大于红,走到哪被人嘲到哪,弄得他的粉丝们也是身经百战,战斗力biubiu的往上涨,后来他得了几个大奖,只要有他扛大梁的作品,全都座无虚席,实力摆在那,嘲他的人就渐渐少了,路人粉增多,还有了影帝的名号,眼看着粉丝们都可以提前退休了,谁知道又来了周清歌这一出。
跟家暴比起来,隐婚真心不算什么。
更何况秦雾年已经否认了,所谓婚姻,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宋澄内心感到了淡淡的忧伤,他开始思考,这是不是他们离婚的原因之一呢?
班云芳关掉手机,把那些电子设备一股脑的扫到她那个巨能装的包里面,一边往外走,她一边说:“我要回公司开会了,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再不控制,周清歌那边就要下手了,你€€€€”
说到一半,班云芳突然意识到宋澄还在,她看看宋澄,然后再看看秦雾年:“你们坐,我走了,不用送,哈哈哈。”
秦雾年:“……”
他好像从最后三个语气词里听到了祝他好运这几个字。
咣的一声,大门再一次被关上,这次是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秦雾年看着大门的方向,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引擎声,直到车开走,确认班云芳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才倏地扭头:“你来干什么?”
宋澄被他问的愣了一下,“我没地方去……”
秦雾年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宋澄,这些年你是去相声进修班了么,这么爱开玩笑,不好意思,我不傻,我要听实话。”
宋澄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听秦雾年的意思,他好像有地方去,所以他才不信他。
也是哈,看身份证他就是本地人,应该是有住处的,而且他跟秦雾年离婚的时候,肯定也分到了一些财产。
宋澄还真没想到这些,他先入为主的觉得自己很穷,那几张百元大钞就是他的全部财产,哪知道刚到前夫家里,就被揭穿了。
秦雾年看着宋澄哑口无言,半天都没想出一个理由,秦雾年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
宋澄是惯犯,骗子,他只在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如果不需要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虽然不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难处,但很明显,他又需要自己了,所以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他的门前,也不想想,四年过去,他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无论什么事都对他有求必应的大傻蛋。
秦雾年站起来要走,而在他经过宋澄身边的时候,他垂在身边的手突然被人拽住,他的手温热干燥,而拽住他的手因为紧张渗出了细汗,摸上去凉凉的。
他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即使宋澄用的这点力道,一只仓鼠都能给他推开。
宋澄仰起头,他还是没想出自己的借口,他只是放软了语气,用有些委屈的声音说道:“我受伤了。”
秦雾年一下子把头转过来,盯着他,却没动作。
宋澄好像get到了他的眼神含义,他指指自己的头,“这里撞到了。”
然后又撩开自己的上衣,顿时露出一大片青紫色的擦伤,“这里是在马路上磨的。”
头上的伤被头发挡住了,不明显,也没什么视觉冲击力,身上的就不一样了,除了拍戏的时候,秦雾年从没见过有人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怔了一瞬,手指微动,看起来想要蹲下去,或者小心翼翼的摸一摸,然而几秒过去,他还是什么都没做,连表情都恢复成了原本的冷硬:“磨的?怎么磨的?”
说到这个,宋澄颇为骄傲,“我在马路上救了一个小女孩,要是没有我的话,受伤的人就是她了。”
秦雾年凉凉一笑:“那你真是好棒棒啊,疼痛转移,一命换一命,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
宋澄望着他,眼睛眨巴又眨巴,“我不能这么觉得吗?”
秦雾年被他看得呼吸一窒,说的比想的更快:“……能。”
反应过来,他又补了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反正在我的想法里,你就是个大笨蛋。”
宋澄默了默,问他:“那看在我这么笨的份上,我能不能在你这住几天?”
秦雾年的手指抽动了两下,但他的表情还是一派漠然:“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就当做慈善了。”
他对宋澄说道:“过来。”
宋澄立刻站起,看他站的那么快,秦雾年眼皮跳了跳,视线在他上身一扫而过。
他大学毕业以后就住在这栋房子里,这里一共有五个卧室,但秦雾年一直一个人住,剩下的四个,三个都被他改成了男人的天堂,只剩一个还存活着,就在一楼,是留给他父母偶尔过来小住用的。
走进去,看到奢华又慈祥的董事长风格,宋澄违心的夸了一句:“真好看。”
秦雾年看着他那不走心的演技,都懒得说什么,伸出手,他朝宋澄懒懒的说:“把手机给我,我不怎么在家,你走之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说到这,他瞥了宋澄一眼:“以前的号你不用了,新号总要给一个吧?”
宋澄没听出他的潜台词,他呆了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但是这个手机里没有手机卡,他迟疑了一瞬,把这个手机放到秦雾年手心里:“我原来的手机被车压成两半了,就剩这个备用的……”
看着躺在自己手里的这个“古董”,秦雾年突然沉默下来。
他记得这个手机,他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宋澄用的就是这一款,一年后他换了新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留着。
两秒之后,秦雾年反手把它还给了宋澄,“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你还是善良点,让它继续退休吧。楼上有商家送的代言产品,我就用过一两次,送你了。”
作者有话说:
宋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省钱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倒霉了€€
第六章
秦雾年把新手机拿给宋澄,还免费送了他一张手机卡,如此好心,一看就来者不善。
……
然而宋澄失忆了,不知人心险恶,他把手机卡从上面扣下来,然后一边安到手机里,一边问秦雾年:“你怎么连手机卡都有?”
秦雾年回答的一脸平静:“小号总是被封,我就买了一堆手机卡,以备不时之需。”
宋澄:“……”
哥,你是有多喜欢跟人对线啊……
安好了,按照秦老师的指示,宋澄当场给秦雾年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秦雾年才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他问宋澄:“你那伤需不需要去医院复查?”
宋澄摇头:“不用,我都住院好几天了,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这些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事。”
原来都住院好几天了啊。
出院了才来找他,那在他住院的时候,是谁陪在他身边?
是他以前喜欢的那个人,还是这些年新认识的人?
秦雾年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宋澄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等他转过身,房间里已经没有秦雾年的身影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宋澄又愣了一下。
抱着自己唯一一身的备用衣服,宋澄心中越来越忧伤。
他感觉得到秦雾年对他的抵触、厌恶、不假辞色,这跟他日记里写的完全不一样,日记里的他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日记里的他更不会将自己丢在一旁,不告而别。
宋澄知道事情不会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但真的遭遇了这种待遇,宋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摸到柔软的新床单,宋澄精神一振。
秦雾年给他拿了新床单,还亲自给他铺上了,虽然他铺的时候一脸不耐烦,但是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个角都掖了进去,不平整的地方也被他弄平整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秦雾年其实是在嘴硬心软,他对自己,就像对这床单一样,面上觉得烦,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好好对待的。
宋澄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又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在割裂的大脑当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无比的确定。
那就是,他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再试试,再相处相处,如果日记说得没错,如果他的感觉也没错,那么,他们之间就会越来越好。
心中又有了希望,宋澄顿时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他站起来,转过身,看向整个房间。
他说他只是住几天就走,但实际上,他是打着驻扎下来的心思进来的,这样的话,这个房间就不是一个临时的住所,他还是想好好收拾一下。
宋澄在一楼收拾房间,秦雾年在地下室的录音棚里坐着。
偶尔有作品需要他献唱,而他唱功只是不好不差,跟专业的没法比,所以他准备有时间的时候,就在家里练习。这是一个用隔音材料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只有六平米大,没窗户,必须打开灯才能看见东西。
花大价钱打造的这个录音棚,就跟别人家里买的跑步机差不多,真正的练习和录音,他一次没用过,但一有烦心事,他就喜欢往这里钻。
他坐的姿势像是大理石雕塑,而他手边,手机都快震动成马达了。
父母,他哥,损友,熟人,不熟的人,全都在问他宋澄是怎么回事,秦雾年听了一会儿,突然把手机拿过来,长按关机。
很好,世界终于清净了。
但是他心里一点都没清净下来,长的草越来越多,即使他拼命的往外拔,也没用。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只要跟宋澄有关,他就会变得这么没出息,四年前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他这一坐,就坐到了下午三点,还是肚子叫了,才让他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迈步上楼,要去问宋澄想吃什么,推开门,却见宋澄已经躺在了床上,他睡得很深,嘴微微张开着,秦雾年看了一会儿,走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夏凉被。
然后抽出一个角,动作谨慎的盖在了宋澄的肚脐眼上。
……
看着自己的杰作,秦雾年总算是满意了,转过身,他刚要出去,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倏地一下,他又把头扭了回来。
秦雾年瞪大双眼。
床头柜上的花瓶和书呢?沙发上的毯子呢?实木桌上的镇纸笔架和茶盘呢?五斗柜上的琉璃鸟和珊瑚支架呢???
要不是宋澄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他都要怀疑宋澄给他卷包烩了!
秦雾年快走几步,怕吵醒宋澄,即使快走,他的步伐也很轻,打开抽屉,他才发现,宋澄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
然后,他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好的摆件全都收起来,能看见的桌面上一个东西都不留,宋澄这是新添的什么毛病,洁癖也没这样的吧。
秦雾年搞不懂,最后只能莫名其妙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