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古怪的看了看他,“现在写了。”
秦雾年:“不可能,你总说你要写,每次都写不了两天就不写了。”
宋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哦了一声,“可我后来真的写了,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把日记拿出来€€€€”
说着,他真的站了起来,秦雾年看见他的动作,身体比想法出现的更快,他抓住宋澄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抻回了沙发上,这沙发是偏软的,宋澄猛地坐下去,还被弹起了两下,他惊愕的看着秦雾年。
“你干什么?!”
秦雾年还攥着他的胳膊,像铁钳一样,攥的宋澄发疼。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宋澄,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现在也是在玩对不对,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宋澄从没见过秦雾年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望着他的眼神仿佛想要把他凌迟,宋澄被吓呆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到宋澄露出如同受惊鸟兽一样的神情,秦雾年突然反应过来,触电一般的松开了宋澄的手。
他后退了两步,胸膛无意识的起伏着,没了他的桎梏,宋澄却还是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像是不想惊吓到秦雾年一般的站起来。
他说道:“我……我没有骗你,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但我真的没有骗你……”
宋澄极力的想要安抚秦雾年,所以他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可秦雾年看着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感到平静,反而情绪越来越汹涌,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了。
突然,他转过身,走向玄关,抓起挂钩上的一把钥匙,他扭头又去了地下室,中间没有看过宋澄一眼,宋澄愣了一下,他追下去,却发现秦雾年已经进了车库。
车库门已经打开,秦雾年开着车就出去了,宋澄看见这一幕,条件反射的就去追,但两条腿怎么可能追得上四个轮子,宋澄看着秦雾年扬长而去,而秦雾年看着后视镜中慌乱却又不得不停下的宋澄,慢慢闭了闭眼。
*
宋澄不明白,他没有说失忆的事情真的这么严重吗?可此时此刻能解释的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站在原地,他只愣了一秒,然后,他就又跑回了一楼,拿着秦雾年给自己的那个手机,他打开拨号键盘,快速的按了一串数字,联系人里有秦雾年的号码,但是他这时候太慌乱,已经忘了这件事。
打过去,他把手机放在耳边,无意识的在客厅里反复踱步,秦雾年的手机就装在他裤子兜里,响铃了很久,但秦雾年没有要接起来的意思。
无人接听的电话会被自动挂断,听到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宋澄立刻把手机拿下来,对着拨号键盘,他做出又要输入的模样。
打不通秦雾年的,那么他就应该联系另外的人,让第三个人帮忙联系秦雾年,可是对着拨号键盘,他愣了愣。
他并不知道第三个人的电话号码,在关键的时候,他能仰仗的人,只有一个秦雾年。
拨号键盘好像突然模糊了一下,反应了一秒,宋澄重新看向变得清晰的拨号键盘,慢慢的,他把手机放下了。
……
心情不好的时候,秦雾年的应对方式是回家。
但现在他回不了家,因为他的家,就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接到秦雾年电话的时候,许文横正是闲的难受的时候,挂了电话,他立刻就开车跑到了老地方。这是一家他们从小玩到大的电竞厅,后来实体业不顺利,电竞厅倒闭了,秦雾年就把它买了下来,改成了不再适合男孩,却很适合男人的私密酒吧,打出超高的私密性招牌,吸引了好多不能见人和不愿意见人的顾客光顾。
许文横没事就来这里,秦雾年反而来得很少,只有在追忆过去和心情特别差的时候,他才会来这里。
不知道今天是哪一种情况。
抱着开盲盒的心态,许文横走进静默大股东的专属包间,推开门,他直接一个侧滑,闪亮登场:“大影帝,想我没!~~~”
秦雾年看着眼前的东西,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许文横轻嘁一声,就算没人欢迎,他也迈出了自信又从容的步伐,往前多走了几步,看清桌子上摆的是什么东西以后,他从容的步伐终于顿了一下。
左边是烟,不是雪茄,也不是什么好烟,就是那种没钱的人喜欢拿来装逼的,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二等产品的劣质烟,但秦雾年以前喜欢,他说抽这东西不舒服,他喜欢不舒服的感觉。
右边是酒,酒吧里卖的最火的一种酒,度数高,价钱贵,男人喜欢点,除了自己喝以外,他们更喜欢给自己的伴儿喝,既能满足花钱欲,还能满足那什么欲。
这也是秦雾年不大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他想要一个可以偶尔供他和其他人一起玩乐的地方,但他又不喜欢其他人玩乐的方式。
许文横站在一旁,抱着肩旁观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道:“这回你要是再把自己喝到进医院,请你打给你妈,别再打给我了。”
秦雾年听见他的话,说了一句:“我没打算喝。”
许文横:“那你把这些东西放这干什么,追忆曾经那放纵不羁的过去?”
秦雾年:“自作自受的过去有什么好追忆的。”
许文横听懂了,敢情还是跟宋澄有关,他坐在一边,纳闷的问:“我看见你们俩一起上综艺了,我还寻思着,你们俩怎么还能凑到一起去,该不会是你为了澄清,掘地三尺,把宋澄给找出来了吧。”
秦雾年:“没有,他回来找的我。”
许文横张了张口:“找你干嘛?”
节目里的东西他是一句话都不信,他也是娱乐圈混的,不过他更高级一点,他是投资人,在这个圈子里,什么都有剧本,如果想听真的,他还是准备自己问。
秦雾年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疑惑的那几天,还有第一天时,宋澄刚出现在他门口,说的那些话。
当时他觉得是笑话,没有在意,不止他,班云芳没在意,节目组没在意,甚至全国观众都没在意,现在好了,这句他从始至终没在意的话,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陨石,一下子就把他砸的眼冒金星,爬不起来。
想到这里,秦雾年不禁笑了一下,许文横看着他的表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往远处挪了一点。
笑完了,秦雾年也没忘了回答他,“他回来,是想跟我复合。”
说完半天,许文横都没回应,秦雾年转过头,看见许文横默默的盯着他,脸上说不出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你这什么表情?”
许文横:“不关我事的表情。”
秦雾年:“……”
许文横摆摆手:“你找我喝酒,没问题,你找我给你急诊签单子,也没问题,但你要是想找我给你这种建议?No,No,No。”
“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这些年我看的够多了,我支持你们,不合适,我不支持你们,也不合适,我现在对你的期望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活着就行。至于活得好还是活得坏,你自己选择就好。”
秦雾年听着他的话,突然想起来一个事,“你以前说过宋澄是祸害。”
许文横眼皮都不抬的说:“我那是看你自己糟践自己太生气,口不择言。宋澄不是祸害,你才是。”
秦雾年倒是没否认,他只是不冷不热的辩解了一句:“我也不是自己糟践自己,我只是在找办法。”
找到忘记宋澄的办法,或者找到暂时就这样生活的办法,人体有四十八个器官,四十到六十亿个细胞,器官兢兢业业的工作,细胞从生到死每一瞬间都在为了让主体活下去而努力。他当然也想要好好活着,而那些乱七八糟的日子,就是他尝试着找到新出路的过程之一。
只是最后起作用的不是他想要找的办法,而是时间。
许文横不想再多说什么,该说的他早就说过了,而他也看清现实了,秦雾年他,天生就有病。
他有一种叫做宋澄症候群的病,七十亿分之一的发病概率,被他碰上了,而且终身不可治愈,宋澄在他身边,他就只是偶尔发病,宋澄不在他身边,他就经常发病。但不管怎么样,他最终一定会发病。
而作为他的朋友,自己只要耐心倾听就好,不要掺和进去,那样他也会变得不幸。
许文横坐在一边,不动不说话,就等着秦雾年把心里话全都倒出来,秦雾年也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开始倒了。
“宋澄这些天,对我非常好,他会直接说想我,还会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我,他总是对我笑,还很关心我的事情。”
许文横眼皮颤了颤,有点想问这不是挺好的么,但他忍住了。
秦雾年继续倒:“但直到今天,他才告诉我,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失忆的状态,你也看过网上那个视频吧,宋澄出现在我家门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许文横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说他没地方去,需要在他家住几天?
“他说的是,”秦雾年一字一顿的复述,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记得这么清楚,“他知道他已经跟我离婚了,但他没地方去,所以想在我这住几天。”
许文横默默反应一秒,蹭的一下,他转过身来:“但你没跟他结过婚啊?!”
什么不掺和,什么耐心倾听,他已经全忘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倒抽一口气,许文横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该不会是把你认成别人了吧!!!”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真的仔细想想以后,他又觉得不可能,开始疯狂的摇头:“不对不对,他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失忆这种借口也太烂了,他瞎说的吧?!”
秦雾年看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小时前的自己,“你觉得宋澄会开这种玩笑么。”
许文横一下子就闭嘴了。
但他还是不能接受:“那怎么就认成你了呢,这这这……”
太奇怪了吧!
秦雾年垂着眼皮:“他说是看了照片和日记才知道的,失忆是车祸造成的,出车祸以后他的手机坏了,他有个备用机,七八年前用的那种,里面正好有我的照片。”
许文横:“……”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也不对,有日记,日记里没名字吗?”
秦雾年:“宋澄写日记不写名字,他用数字和符号代替。”
许文横:“…………”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就在他觉得秦雾年的人生已经不能更惨的时候,咣当一下,宇宙又对着他们可怜的秦老师来了会心一击。
望着秦雾年,他小心翼翼的问:“那……那你跟他解释没有?”
秦雾年转过头。
许文横看着他的眼神,顿时惊悚了,“你没解释?”
秦雾年:“没来得及。”
许文横:“……”
是没来得及还是你下意识的就不想解释!我认识你快一辈子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秦雾年你清醒一点啊!这可不是你演的偶像剧撒了这么大的谎后面还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秦雾年看着许文横越来越扭曲的脸,他把头又转回了前面,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包间,过了好半晌,秦雾年才说了一句话。
“在他跟我说这些之前,我真的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是我的了。”
许文横心里一堵,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明明跟他没什么关系,结果他还是变得不幸了。
*
宋澄在家里坐着。
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其实他可以从微信里打电话,问问班云芳,秦雾年现在在哪里。
但他没这么干,他只是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而手机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枯坐不是宋澄的风格,所以他站了起来。
家里已经十天没来过人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收拾一下,其实保洁阿姨昨天就来过,这房子里的每一处都是一尘不染的,但宋澄还是习惯性的清扫了一遍。
等到晚饭的时间,他又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米饭他煮的很多,防止秦雾年回来没饭吃,但直到华灯初上,秦雾年也没回来。
这一次宋澄是真的找不到任何事可以干了,他只能坐着等,等到十点,大门也没传来开门的声音,宋澄看着时钟,然后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