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集体扫射,二人尴尬地抿着嘴,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跑路了。
跑到巷道里就开始笑,路灯下,他俩的影子交错着,摇来晃去。
好像是从这一刻彻底打开心扉,好像什么都可以对彼此倾诉。
“阮宝,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圈子。”舒晓和他肩并肩,抬头看月亮,“也许你可以听一听贺六的话。”
“真烦,你也要灭我的志气。全世界都把我当小孩儿,真烦。”阮€€眯起眼,看到月晕。月晕而风,他听见大风呼呼灌进他缺口的心。
“你不止想和他搞,和他睡,是不是?”舒晓说出这些话时语调平稳,不知在想什么,“你对他的感情太复杂啦!在这种关系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舒晓明明和他一般大,肚里的道理却仿佛永远说不尽似的。
“你知我知的事,贺六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只是不肯对你的这份感情负责罢了。但是,但是这不代表你错了,也不代表他错,你明白吗?咱们百米冲刺时想的是一鼓作气,他们……他们连要不要站在起跑线前,都得先算出个损益比。”
舒晓一边说一边摸他的头,安慰他:“所以别拿他跟不跟你搞这事儿为难自己。要我说,那贺六如果跟你跟我一样大,早就把你拉到床上一顿爆炒了!”
阮€€原本还很感动的,被后半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扑上去就要捂舒晓的嘴。
“你那黄词儿怎么都一套一套的呀?”
“想学不,收费。”
“不学不学,学了也没处使。”
阮€€用肩膀撞了一下舒晓的肩膀:“不过说真的……你能做到吗?对你主子不掺一点点多余的感情?我不行……我被那个遥哥关在屋里的时候,简直觉得世界都要塌了,好吓人。”
舒晓歪头想了想,忽而笑出声:“好像真不行……有了会更爽一点嘛。但我会一直给自己暗示啦,没有多余的感情会更安全。”
“行,那我试试!”阮€€一下子又坚定起来,他转过脸,看向舒晓,“如果他知道我没有多余的感情了,是不是就愿意跟我搞在一起了?”
“你、你呀……就这么一直做个小傻缺不好吗?”舒晓一径摇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就是不甘心。”
而且他好像变得没有选择了。他一双眼只会盯着贺品安。
这是他漫长的少年时代里,从未发生过的事。
“我明白。”舒晓垂下眼,看向小臂内侧的文身,“算啦,想试就去试试吧!贺六风评向来不错的,搞到就是赚到!感情不感情的,先放一边去。”
起风时,树叶也沙沙作响。
阮€€已经打心眼里认可舒晓了,他感慨道:“你把这些看得真清楚呀,我就不行。”
“当然咯,我入圈比你早嘛,不必太崇拜哈哈哈。”
“不会吧?你这个入圈指的是……”
“第一次被调教。”舒晓轻轻说,“不过不是我现在的主人。”
阮€€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和舒晓在岁数上差不了几个月。
“十六岁的时候。”舒晓自顾自道,“虽然只是一些边缘性行为,但我还是后悔了。”
“我什么都没想好,我甚至还不知道一句‘好’多么重。一切开始又结束。那句‘好’重得好像……好像他趴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睡醒了却再也回不到入睡之前。”
那一刻,阮€€甚至忘记了男女有别。
下意识抱住舒晓,胳膊用力地箍了一下,想把她从梦里拉出来。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月晕,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他流泪时看到的世界就长那个样子。
贺品安凶神恶煞地从裤兜里抽出他身份证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个人说“不忍心”时,他还曾怨恨过他的狠心。
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他一次次拷问自己。
他该怎么挽留自己?当他只是一片落叶,而滚滚浪花都涌向他,将他推向那人时。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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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阮€€和舒晓是踩着关门的点儿回寝的。
分别前,阮€€最后跟舒晓交代了一句:“好姐姐,多帮我吹吹枕边风呗!让你主子别给贺叔叔介绍M了。”
这一波又一波的俊男美女凑到贺品安身边,他八个脑袋都不够对付的。
舒晓笑疯了,也没说要不要答应他。
宿舍里,薛淮和邱越鸿还在打游戏。见他回来,薛淮挤眉弄眼地问他什么情况。
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他一边挠一边想借口。
杜君棠的电话在这时打来了,他赶忙回道:“不、不说了,我哥有事儿找我。”
不知道他哥会说什么,阮€€惴惴不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接起一听,连寒暄都没有,杜二哥直截了当地关心起他“那晚”的情况。
听那语气,似乎确实对那晚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阮€€跟他兜了会儿圈子,实在憋不住话,急匆匆地走到楼道里,半遮半掩地跟杜君棠坦白了实情。他说,他和任遥实在搞不来,是贺品安把他接走的,贺品安对他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劝他好好念书,别想些有的没的€€€€这些是真的;他还说,他听了贺品安的话,深受感动,决意“痛改前非”,往后都只把贺品安当成一个好叔叔€€€€这些当然是假的。
这套说辞的漏洞太多,放在往常,杜君棠早就把他批得渣都不剩了,这回却不知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嗓音虽与平日无异,但阮€€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情绪不好,对他的小破事儿也不怎么上心了。
“也好。”杜君棠这么回他。阮€€猜得到,让杜君棠放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贺品安。
“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啊?”
他家是做药品生意的,之前他去杜君棠家里玩的时候,看到过治失眠的药。彼时他只当是杜君棠压力太大,没有过问。
“跟你说有屁用。”
“安慰你嘛,为你分担一下!”
“你少给我添堵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好吧。”阮€€撇了撇嘴,有点憋屈。
杜君棠例行公事般地关心完他,一句拜拜都不说就把电话挂了,仿佛很不耐烦他似的。
阮€€一边觉得杜君棠好,一边觉得杜君棠讨厌。
思来想去还是不痛快,阮€€别无他法,只好对着手机用力地“呸呸”了两声。
大一的生活充实忙碌,每天除了上课,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压根儿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尽管如此,阮€€还是坚持给贺品安发消息,竭力保持联系频率。
他怕贺品安在那些安逸的日子里徜徉着,迟早会忘了他。
贺品安有时理他,有时不理他。虽然阮€€很少遭到这种冷遇,但好在他脸皮厚,人家不理他他也能自己给自己聊出花儿来。聊天还不简单吗?发发校园生活,展示一下个人才艺,分享几条搞笑视频€€€€简单,太简单了!
有次他穿了一件学校发的纯白POLO衫,没系扣,舒晓见了他说他耍流氓。他去照了镜子,才明白舒晓那话是什么意思。衣服是很普通的衣服,领口敞开时,恰好开到锁骨的位置,一片白净的皮肤上透出粉红。他咽了咽唾沫,看到喉结上下滚动,那是他发育成熟的第二性征。阮€€忽而觉得自己长大了。他是在贺品安的拥抱和亲吻里长大的。想到这里,立刻就硬了。对着镜子,红着耳朵拍下一张照片,发给贺品安。带着校标的衣服,那人总不能挑出什么错处。可是贺品安根本不理会他。他真懊恼。他幻想过贺品安对着自己的照片手淫,如果贺品安真的会这么做就好了。
后来阮€€发现,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贺品安一定会回应他,那就是他跟贺品安哭穷耍赖的时候。无论早些还是迟些,贺品安一定会给他发红包,数额都不大,不是66就是88,也可能是128或188,反正收起来不会让人有太大压力。他于是隔三差五就要跟贺品安卖卖可怜,就为了跟那人多讲几句话。
昏昏沉沉地忙到周五,阮€€心痒难耐,想约贺品安周末出来玩。两手把着手机,他盯着对话框看了足有几十秒,愣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此外,他跟贺品安能玩儿什么呢?他感兴趣的……贺品安能感兴趣吗?再说了,他现在是想跟贺品安干嘛呀?想不下去了。
正纠结着,阮恕女士给他打来视频电话,一双眼隔着那块屏幕审视他,问他:“几个礼拜了?还不打算回家是吧?要不要我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守着你呀?”
可千万别。
当天下午阮€€就屁颠屁颠地赶回家了。阮恕给他做了一桌子的菜,一边给他舀汤一边骂他,哪样都不耽误。不管阮恕骂什么,阮€€都摆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冲他妈点头,搞得阮恕越骂越没劲。
夜里,阮€€刚洗完澡,听到手机在响,顿时屏住了呼吸,殷切地小跑到床边,把手机拿起来。
他还盼着有奇迹发生呢。
低头一看:舒晓。
扑通倒在床上,蹬掉拖鞋,失落地抱紧一团被角。
“喂喂,干嘛呀。”
“找我们多才多艺的阮宝帮个忙。”
“你说。”感觉不太妙。
“明天帮我代个课呗?教小朋友跳舞,两小时三百五,带他们练练基本功就行,可简单了。”舒晓腻腻歪歪地求他,“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学过几年现代舞吗?”
“在哪儿呢?我这周回家了。”
“北二环,求求你啦,我主子突然约我明天见面,去他家里,你懂的!为了我的幸福生活!”
阮€€心里酸死了,他甚至连贺品安的面儿都见不着,他的小伙伴明天都要去跟别人这样那样了。
“好羡慕你有性生活,呜呜。”阮€€口吻悲戚,“那我更不能去了。为了咱俩的革命友谊。”
“你小不小气!”舒晓又好气又好笑,“你帮帮我,我给你做僚机,好不好?我和主人在一起,能听到不少跟贺品安有关的消息呢。”
阮€€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即回道:“代课嘛,多大点事儿呢!时间地点,速速发来!!”
吃过早饭,和阮女士打过招呼,阮€€换了身宽松的运动装便出门打车了。
代课的地方在一个大商场里,周围有许多写字楼,这儿地段很好,也很出名,读中学的时候,阮€€经常会和同学来这边玩。
熟门熟路地找上去,跟机构负责人说明了情况,阮€€很快就上了岗。他长得显小,性格开朗,一张嘴能说会道的,小朋友们都喜欢他。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基本都懂事了,阮€€说什么就做什么,也不闹腾,课上得顺利,时间也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快下课的时候,一个小弟弟非拉着阮€€,说要和他比谁倒立时间久。周围的小同学都跟着起哄。阮€€心想,小样儿,我还能让你比下去啦?
反正还有一点时间,陪小孩儿玩玩。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竟然真的在练舞室里一起倒立。
隔着玻璃墙,看到商场内行色匆匆的人们,偶有心生好奇的,也会驻足朝里面瞟两眼。
世界颠倒过来,每个人都好像走在天花板上,特别有意思。
周末出来玩的人可真多呀。阮€€想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感觉旁边的小朋友略有疲惫了,正准备喊停。玻璃墙外的人忽然屈了屈膝,两手支在膝盖上,一个俯身观察的姿势。
二人目光交错,阮€€的手腕忽然有些发软,因为心跳得太快了。
他看到的,是颠倒了的……贺品安。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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